馬哈蒂爾時代的馬來西亞華人

2003年10月31日，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正式告別政壇，結束長達22年的執政生涯。在22年的執政生涯中，馬哈蒂爾致力于國內的經濟建設，把一個原來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1860美元，并且單純依靠生產橡膠、棕櫚油的國家發展成為新興的工業化國家，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將近4000美元，基本達到了中等發達國家水平。然而，其在推動馬來西亞經濟的過程中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論，除了政治外，華人尤其對經濟和文化政策不滿。

一、逐漸放松華人參政的限制

馬來西亞華人在經濟頗有實力，但在政治上卻缺乏地位，這固然與華人只顧經商，不問政治的文化稟性有莫大的關系，但是馬來西亞在馬哈蒂爾上臺之前，馬來人排擠華人參政是最重要的原因。

1968年馬來西亞發生種族騷亂，華人首當其沖，生命和財產受到重大損失。華人意識到即使再有經濟實力，但缺乏政治地位，經濟和財富仍然將得不到保障。因此，他們開始致力于爭取政治地位，但是馬哈蒂爾執政初期，思想比較過激，推行馬來人優先的政策，再加上當時對中國實行社會主義制度有疑慮，以及對中國是否通過境內的華人顛覆政府也非常“警惕”，因此對華人的參政設置了重重障礙。

在法制的束縛下，又遇到重重障礙，華人的參政自然受到極大的阻撓，因此，華人雖然努力參加政治選舉，希望提高政治地位來改變華人處處被壓制的狀況，但是由于各個華社、團體不是鐵板一塊，內訌不少，直接削弱了政策選舉的勢力，造成華人的政治地位經過多年的抗爭，仍然得不到明顯的改善。

直至20世紀90年代，隨著中國的迅猛發展，馬哈蒂爾對馬來西亞的政治形勢和民族構成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過去在政治上過于偏激的觀念有了相當大的調整，吸收了一部分的華人入閣。一些華人可以做上高官，如當上了交通部長、內政部長等。1998年，馬哈蒂爾批捕副總理安瓦爾，造成馬來人內部的分裂，國民陣線面臨失去不少馬來人選票的危機。馬哈蒂爾意識到再不爭取華人的支持，1999年的大選就將落敗，因此更加推出一系列的政策，鼓勵華人參政，以此來籠絡華人的感情，拉攏華人選票。

就華人參政而言，馬哈蒂爾的態度從開始的消極轉變為開放和寬松。

二、馬來人優先經濟政策惹爭議

1968年，鑒于種族騷亂所引發的嚴重后果，當時的政府對華人的控制有所放松，華人的經商能力得到充分發揮，結果與馬來人的經濟差距越拉越大，直到1980年馬哈蒂爾上臺，推行強硬的馬來人優先經濟政策，馬來人的經濟勢力才有了根本性的變化，但卻損害了華人經濟利益。

馬哈蒂爾1981年上臺伊始，便頒布馬來人優先的新經濟政策，并且通過法令，規定華人的公司必需要出售股份的1/3給政府和1/3給馬來人，結果許多華人的公司被政府強行把股份售給馬來人，華人的經濟勢力被嚴重削弱。而馬來人則由于政府的鼓勵和壟斷性保護，經濟實力有了迅猛的增長，此消彼長，以前華人控制馬來西亞經濟命脈的現象一去不復返。馬哈蒂爾的新經濟政策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劫富濟貧”的做法，華人對馬哈蒂爾由此結下怨恨的梁子。那時華人一提起馬哈蒂爾，幾乎都帶著極其憤恨的感情去評價他。

在1981年至1990年期間，全球經濟陷入蕭條，馬來西亞的經濟也一塌糊涂，華人對馬哈蒂爾政府振興經濟不力和壓制華人經濟發展是相當埋怨的。

1991年至2003年，馬哈蒂爾調整經濟產業政策，優先發展電子產業，經濟一路向好。20世紀90年代馬來西亞國內經濟開始蓬勃發展，華人被壓抑數十年的經商機會突然大增，加上股市活躍，馬哈蒂爾也趁機推出一連串籠絡華人的“小開放”政策。

與此同時，隨著中國經濟的崛起，中國與馬來西亞的經濟往來日見頻繁，馬來西亞也從中國的發展經濟得到不少好處，馬哈蒂爾也因此對華人的經濟有所調整，鼓勵華人發展經濟。此時，華人對馬哈蒂爾的評價發生大的轉變。但過去的怨恨卻很難一下子消除。而且在近10年中的經濟發展，受益的是那些經商頭腦靈活的華人，仍有許多華人并沒有得到受益，對馬哈蒂爾心存芥蒂的華人仍然不少。

三、文化政策惹眾怒

在所有東南亞國家中，除了新加坡外，馬來西亞是華人保持中華傳統最積極的一個國家。在中國，隨著市場經濟的推進，許多傳統的中國文化傳統慢慢被人們遺忘，但是在馬來西亞，這些文化傳統仍然根深蒂固地保留在華人群體當中。也正如此，華人對中華文化刻意的留戀，才引起馬哈蒂爾同化華人的決心。

在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馬哈蒂爾推出新經濟政策的同時，也推出文化同化政策，壓制華文。政府拒絕撥款給華文小學和中學，大學也以馬來文授課，而且實行馬來人優先的文化政策。比較大學里馬來人與華人的數量，華人僅占極小的比例。政府通過把更多的學位讓給馬來人，優先提高馬來人的文化水平，不但如此，馬哈蒂爾推出宏愿學校計劃，還要求華文學校以馬來語、英語教授數學等課程，以削弱華文的影響，結果惹來華社的強烈抗議，特別是白小事件，更加深了華人與馬哈蒂爾之間的矛盾。華人對馬哈蒂爾的怨恨進一步加劇。結果，在2000年魯乃州的議員補選中，馬哈蒂爾領導的國民陣線的政治選舉因失去許多華人的選票而以失敗告終。

然而，馬哈蒂爾仍然堅持自己的文化同化政策，他于2001年要求代表華人利益的馬華公會（國民聯合陣線中的一個政黨）收購《南洋商報》，原因在于《南洋商報》和《中國報》對馬哈蒂爾進行批評報道，致使國民陣線在魯乃州選舉失敗。

馬哈蒂爾曾經指責華文，尤其是《南洋商報》和《中國報》利用華社問題，導致華人憎恨他和國民陣線，使反對黨如民主行動黨從中得利。他說，國陣2000年底在魯乃州議席補選落敗，主要也是《南洋商報》和《中國報》的報道所致。 他說:“這兩份報紙指責我煽動華人的情緒，以致引起華人反對政府、憎恨政府，要求華人不要把選票投給政府。”

結果，在馬哈蒂爾的授意，馬華公會于2001年5月28日，收購了《南洋商報》。收購一經證實，即刻在華社引起巨大波動。

在馬來西亞，不是有財力就可以辦報的，人們必須向內政部申請出版準證，只有特殊地位與關系的人才能拿到出版準證。而且，馬哈蒂爾壓制華文傳媒已有先例。1987年政府吊銷《星報》、《星洲日報》的執照（《星報》、《星洲日報》在承諾不報道批評政府的新聞后，重新獲得出版權）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華人對華文報紙被政黨化格外敏感，深怕這將造成“言論窒息”與文化斷層。

馬華占馬來西亞總人口的1/4，華社長期以來無法通過馬華公會爭取權益，也無法通過反對黨改變現狀，在面臨被邊緣化和被同化的情況下，華文報就成為華社惟一可以依賴的對象。“華文報不僅成為華社向政府表達意愿的工具，也是凝聚族群力量與共識的工具。”然而，被許多華人認同的南洋報業卻走上政黨化道路，人們立刻意識到南洋報業只能刊登維護政府聲音的文章，而不會反映華社的利益訴求，因此感到非常憤怒和失望。反對聲音猶如排山倒海之勢向馬華公會撲來。面對華人強烈的不滿情緒，馬來西亞著名學者鄭丁賢認為，“此次的抗爭與其說是華社反對政黨控制報紙，不如說華社對馬華公會表達強烈的不滿，也體現華人對政府的強烈不滿。”

雖然，馬哈蒂爾推行馬來人優先的政治、經濟、文化政策，目的是實現馬來西亞各種族經濟地位的平等，防止再發生因種族經濟實力差距所引起的騷亂，但通過這樣一種壓制華人發展的做法求得種族的平等，是否恰當，只能留待歷史的公正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