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

那個目光深邃有著靈巧的外科醫生手指的男人可能是知道我秘密最深的人卻從來沒有嫌棄過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么簡單的東西，別人有，我卻得不到。我說的是兩顆門齒。我天生只有一顆門牙，從十幾歲開始就是這樣。

更糟的是，讀高二那年，小姨領我去一個庸醫的黑門診，那個滿嘴金牙的中年女人收了２０塊錢，在１０分鐘之內給我搞定了一個自欺欺人的門牙。４年后，我去正規的牙病防治所拆掉了那個像水泥一樣堅固的異物，付出的代價是幾顆殘破的牙齒和將伴隨我一生的慢性牙周炎。

那段日子過得很苦，總覺得上天對自己特別不公平。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正是如花的年紀，我卻連一張微笑的照片都沒有。心情沮喪的時候，用舌頭舔著一個又一個牙洞，想想人生可能也就是這樣。

后來，居然就這樣一口爛牙地跑去相親。對方是醫生，但不是口腔科的。他帶我去另一所醫院找他的牙醫朋友，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緊緊牽著我的手，目光中滿是憐惜。往返了無數次，終于將所有的牙洞都補好了，但要弄一個門牙出來倒還真的不容易。他也沒有堅持，怕因此破壞更多的好牙齒。第一次，我從一個男人的眼睛里讀出了什么叫做心疼。

第二年的５月，在雨后黃昏的青草香里，我做了他只有一個門齒的新娘。

直到現在，辦公室里還有同事沒有注意到我與眾不同的牙齒，也有人拼命勸我去做牙齒美容。我聽了，只是笑笑。

那個目光深邃有著靈巧的外科醫生手指的男人可能是知道我秘密最深的人，卻從沒有嫌棄過。偶爾去中藥店，他會買薄荷、丁香，還有其他的草藥，按比例配成藥水，留著給我早晚漱口用。

人總是會愛上自己生命里缺乏的東西，我羨慕那些明眸皓齒的女孩子們。但有的時候，有些遺憾、有些缺乏也好，在痛苦中浸泡過的心靈會讓你更懂得珍惜。

（容嘉薦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