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長舉
在通訊中特別是在人物通訊寫作中,除了要有典型的骨干事例之外,還要運用與人物有關的生動有力的情節與細節。俗話說,紅花雖好,還需綠葉相扶。精彩的情節與細節有無窮的魅力,使新聞作品產生很強的思想震撼力和藝術感染力。
一、情節與細節在通訊中的地位和作用
情節是通訊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人物通訊、事件通訊中尤為常見。著名記者陳柏生在談論通訊采寫時說:"通訊與新聞不同,新聞強調用事實說話,而通訊除了事實以外,還要有情節,有鏡頭,有聯想。"(《采寫通訊的幾點體會》)通訊中有情節,這是它有別于新聞的一個顯著特點。比如,在人物通訊里,如果沒有情節,那就可能把通訊寫成人物鑒定書,只能給人一些概念,如姓名、性別、年齡、職務、表現、事跡以及干巴巴的幾句評語,不可能揭示人物的精神境界和思想品質,寫出一個豐滿感人的人物形象。在事件通訊中,情節也是具體揭示事件的本質、表現時代精神所不可缺少的。概貌通訊、工作通訊雖然不一定非有情節不可,但適當地穿插情節,卻可以使通訊為之生色,甚至有助于更深刻地反映面貌的變化或表達主題思想。
細節,是構成一個完整事實或情節的微小部分。它可以是一句話,也可以是一個動作、一絲表情。如果說一篇文章是一部機器的話,那么,細節就是最關鍵部位的零件;如果說一篇文章是一個動物的話,那么,細節就是最活躍、最富有生命的細胞。
一位老記者針對初學寫作的同志不懂得、不善于細節描寫而開導說:"細節"是對"情節"而言的。情節者,事情的變化和經過也,它是由一系列能顯示人物與人物之間、人物與環境之間的復雜關系的具體事件組成的。細節者,細小的情節也,它是由人物在具體環境中、具體事件中的細小動作構成的。如果說人物通訊的情節是主人公特定性格形成的歷史,那么,細節則是最具體的史實;倘若把人物的行動比作銀幕上的一幅幅畫面,那么細節就是其中的特寫鏡頭。有具體史實的歷史,才不至于是一份"年譜"或"大事記";有特寫鏡頭的電影畫面,才不至于全是"中景"或"鳥瞰圖"。清人劉熙載說:"無論紀事纂言,其中皆有表微意在。"(見《藝概》)描寫細節就是"表微",它對于表現人物的性格特征,往往有著事半功倍的作用。
情節與細節如此重要,古今中外的大家們歷來都十分重視。《史記》中的那些細節描寫,像刀刻的一般留在讀者的記憶中。譬如,勾踐臥薪嘗膽、廉頗負荊請罪、韓信忍受胯下之辱等情節與細節之所以為人們所熟知,關鍵是司馬遷把勾踐志在復興、廉頗勇于改過、韓信忍辱求伸的性格分別凝煉在上述情節與細節里。
人們從魯迅先生那些紀念先輩、朋友,追悼革命青年的文章中可以看出:魯迅寫真實人物也像他寫小說一樣,從來不喜歡繁冗的描寫和詞藻的堆砌,也不借助于曲折離奇的情節;他總是抓住那些足以表現人物內心世界的細節,三筆兩畫就描繪出人物的性格來。請看他筆下柔石烈士的形象:
柔石幾乎是獨立支撐著朝花社。當別人談"人會怎樣的騙人,怎樣的賣友,怎樣的吮血,他就前額亮晶晶的,懷疑地圓睜了近視的眼睛,抗議道:會這樣的么?--不至于此罷?……"他"和女性的同鄉或朋友"走路,總是距離三四尺;和魯迅先生走路則"簡直是扶住"先生,生怕先生"被汽車撞死"。
作者就用這么兩三個細節,便讓一位涉世未深只懂得勤奮工作的青年形象活生生地立在人們面前。他那單純、善良的性格,讀者都深刻感受到了。這就是情節與細節的魅力。
二、情節與細節的選擇和運用
情節與細節的特殊性及其在新聞作品中的地位和作用,決定了對其必須進行精心地選擇和科學地運用。
首先,要深入挖掘真實典型的細節。恩格斯在論及現實主義文藝創作時,曾提到"細節的真實"。對于反映真人真事的新聞作品來說,更應注意情節與細節的完全真實。有時,人物通訊中雖然只是一個細節的不真實,也會給人物形象帶來不可彌補的損失。在工作通訊中,也會因一個數字的失實使人對全篇產生疑慮。但是,與人物、事件有關的真實的細節有各種各樣,作者不能也不必要把它們全部照搬到作品中來,需要的是在采訪中深入挖掘和精心選擇那些最能反映人的本質特征的典型的情節與細節。就是說,它們不僅要有真實性,還要有典型性。典型的情節與細節對于表現主題和人物能起到以一當十的作用。
其次,細節要生動、具體、形象。如前所述,通訊中的細節是"零件"、"細胞",它要求生動、具體、形象,而不是一般、抽象。具體形象的細節,是實實在在的,有聲有色的,生動感人的,讓人確實能看到、聽到、感受和把握到。國外一些有經驗的記者所寫的人物特稿中,很注意運用具體形象的細節。杰克·海敦認為:"細節能使稿件生色并賦予它以現場實感。"
再次,細節要給人以新意。選用細節,還要注意避免雷同化,老一套,按常理說,人物通訊報道的是真人真事,各人的事跡不同,細節自然也應不同。可是有些通訊中的細節總使人感到"似曾相識燕歸來"。比如寫科技人員"革新迷"的迷勁兒,似乎不是"走路撞在樹上",就是"迷路撞在墻上",重復別人已經用過的類似的細節。其實,即使同是"革新迷",人物思想性格不同,其表現的"迷"也不盡相同,各人自有各人的"迷"法。要善于挖掘具有特色的新鮮的細節,同中求異,異中求新,努力使細節描寫在符合事實的基礎上給人以新意。
初學寫作的同志不知情節與細節描寫之妙用,往往表現在:一篇通訊就那么干巴巴的幾條筋,恰似寒冬中的枯樹,光禿禿的,一點青枝綠葉也沒有。也許有人會說:"有了幾個骨干事例,人物不就立起來了嗎?"這種看法是片面的,骨干事例和具體細節描寫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一篇通訊,有了骨干事例,才不至于支離破碎。可讀者雖能借以總覽人的全貌,但往往只得其概;有了情節與細節描寫,才不至于瘦骨嶙峋,人物形象才能更加豐滿,個性才能更加突出。情節與細節描寫得好,其中有的就是那么三兩句話,卻讓人讀之動情、過目難忘。
采訪中常遇到一個問題,如果報道對象還活著,可以多花些時間采寫到他的精彩的情節與細節。如果報道對象已故,就大大增加了采訪的難度。有經驗的記者往往采取同他的家屬、親友、同事、上下級廣泛接觸;到他的生活、工作、獻身的地方觀察、體驗;讀他遺留下來的書籍、筆記、信件等。不走此路,很難設想--記述雷鋒、焦裕祿、孔繁森等英雄事跡的通訊會有那么多精彩的情節與細節描寫。我們也同樣很難設想--司馬遷憑"合理想像"寫出了被后人視為"信史"的《史記》。今天,我們熟悉那些或壯烈犧牲,或不幸去世的先進人物,比司馬遷那時候的客觀條件不知要好多少倍!值得一提的是,有些作者在報道已離開人世的人物時,趁機虛構某些細節,這種"瞞天過海"的行為,既有損人物通訊的真實性,又有悖于新聞工作者的原則性,不但不會提高報道的價值,相反,還可能由于"客里空"而降低報道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