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云
一個盛夏的早晨。診室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她皮膚白皙,裝扮入時,燙過的頭發一絲不亂,一看便知是一位知識女性,唯一不夠和諧的是,一副深色的太陽眼鏡遮住了她的眼睛。
剛剛坐下,她就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
“我姓馮。我們夫妻間的性生活出現了‘裂縫,特地來咨詢一下。請問——”
“對不起,馮女士,這里是心內科。”我禮貌地打斷她。
“沒錯,找的就是心內科,因為我感覺問題的關鍵就出在心血管病。”
馮女士毫不掩飾地侃侃而談:
“婚后十多年,我和丈夫的感情一直很好,性生活也愉快而和諧。雖然他比我大15歲,可他在性沖動時幾乎接近瘋狂。作為女性,我能從性的滿足和陶醉中,深刻地體驗到生活的‘性福。
“五年前,他發現有高血壓,堅持服藥,血壓控制在正常范圍,并沒有影響性生活。三年前,他的健康又出現了新問題,因為他是公司經理,應酬、宴飲無法推辭,血脂異常。醫生還懷疑他有冠心病,經多方檢查,終究未能證實。雖然他有點思想負擔,但我們的性生活仍然是很和諧的。但是——”
她放慢了語速:“一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使他的精神狀態受到了沉重的一擊。起因是他的哥哥不幸因冠心病而猝死。從老家傳來的消息說,猝死是發生在深夜性生活過程中,來不及進行任何搶救。雖然更詳細的情況一無所知,但糟糕的是,他卻理所當然地把這件事和自己聯系起來,常常對我說‘真危險!看來我們要有所節制啊。
“此后,工作之余的他總是深深地鎖著眉頭,我們的性生活頻率明顯減少了,他幾乎再沒有主動過。尤其使我難以適應的是,每當我快進入性高潮時,他卻總是有意識地控制自己,避免性激動,避免射精。一句話,他失去了激情,失去了熱烈的愛,每次總是草草收場,讓我感到莫名的難受和無奈。
“漸漸地,我有一種被嘲弄、被揶揄的感覺。我才40歲,難道就這樣度過未來漫長的歲月?醫生,他的情況,真有這么危險嗎?”
馮女士顯然準備充分,邊說邊遞給我一份她丈夫厚厚的病歷。
資料是較為完整的:血壓一直穩定在145/95毫米汞柱左右,膽固醇僅為正常偏高,體質指數(BMI)=25.9,并不算肥胖。多次心電圖均正常,活動平板試驗也是陰性。
“就病歷資料,目前只能診斷為高血壓,其他尚無足夠證據,可以恢復正常的性生活。不過,性生活關系到雙方,最好請他和你一起來一次。”
看到她離開時滿臉的笑意,我知道,我給出的結論無疑讓馮女士感到滿意。
兩天后,馮女士的丈夫葉先生單獨來到診室,我們進行了推心置腹的談話。
葉先生有強烈的事業心,目前正處于發展的黃金時代。但由于對醫學的無知,“性猝死”的恐懼像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他被迫遏制自己的欲望,但這種尷尬境地讓他在精神上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此時的葉先生正需要正確的指導。我耐心、細致地告訴他:
心血管病人的性生活問題關系到千家萬戶,決不是什么個人隱私,它早已引起了專家的廣泛關注。
1999年6月,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舉行的國際專家會議就專門討論了性活動與心臟病危險的關系。實際上,性活動本身所引起的諸如心率加快、血壓升高、心輸出量加大等生理反應有著很大的個體差異,這和性刺激的強烈程度,性伴侶是否熟悉及環境因素的影響密切相關。研究表明,性活動時,心率很少超過130 次/分,收縮壓很少高于170毫米汞柱,老年人或性伴侶固定時,生理變化也相對穩定。但是,為了能夠正確地對具體病人進行性生活危險性的區分與判斷,必須有一個可供操作的客觀標準。為此,在普林斯頓專家會議上,根據不同的心血管疾病的情況,制訂了低危、中危和高危的不同分層。
低危 冠心病危險因素(指高血壓、糖尿病、血脂異常癥、吸煙、肥胖等)少于三個的無癥狀患者;控制良好的高血壓者;輕度、穩定型心絞痛者;曾有無并發癥的心梗患者;輕度的心臟瓣膜病患者。
中危 有3個或3個以上冠心病危險因素的患者;恢復期心梗患者(2~6周后);中度、穩定型心絞痛者;輕度心力衰竭者等。中危患者具有中等程度的危險性,應進行心血管專科檢查,做進一步的心臟評價,是否恢復性活動要根據檢查的結果咨詢醫生的意見。
高危 不穩定型或頑固型心絞痛者;未控制的高血壓患者;新近發生的心梗患者(2周內);高危的心律失常患者;明顯的充血性心力衰竭者等。高危患者需要心血管專科的診治和評價,暫不能恢復性生活,只有在病情穩定后再考慮。
根據葉先生的自述分析,他只有2項冠心病危險因素,而且血壓控制較滿意,毫無疑義地應列入低危分層。很顯然,葉先生是屬于性活動沒有心臟病危險的患者,不需要進行任何心血管功能評價或進一步治療,就可以恢復正常的性生活。
當葉先生聽完我的解釋后,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當他走出診室大門時,高興地說:“現在的我仿佛從迷霧中走進了陽光,心情開朗,充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