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峰
妻子下崗后,在街上開了家服裝店。
半年前,服裝店對面開了家日用百貨店,店主姓黃,是個50多歲的老太婆,據說她能掐會算。我平時對黃老太婆敬而遠之,每次見了都很客氣,覺得這種人招惹不得,倒是5歲的女兒喜歡到她那里去,因為能聽到神仙鬼怪的故事,有時還能得到零食作為聽故事的獎勵。我叮囑妻子別讓女兒老往對面跑,妻子答應了,每次都去喊她回來,不想去了幾次,自己也被黃老太婆迷上了,總是一呆半天,回來時一臉虔誠。若問她和老太太聊什么了?妻子必用神秘的眼神掃我一眼,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樣子。
黃老太婆在我家開始有分量了。妻子不時提起她有這樣那樣的能耐,我想妻子下崗后思想空虛,好不容易有個精神寄托,也不忍心一盆冷水潑下去,就由著她吧。一次我在枕頭下面發現個黃布袋,拿起來就扔了,不想第二天又出現在枕頭下,妻子一臉嚴肅地對我說這是神袋,黃大仙賜的,千萬動不得,保佑你平安無事。原來黃老太婆預測我近日出門有災,在妻子千央萬求下賜此神袋,說放在枕頭下七七四十九日可保無事。消此天災的代價是500元錢。妻子是個平時買菜都要講價錢的節省的人,如今卻花費500元買一個布袋子,還以為占大便宜了!
我真搞不明白,妻子是中專學歷,也算有文化有知識,怎么就鬼迷心竅,被一個半文盲老太太哄得團團轉!和妻子談了幾次,妻子針鋒相對,反說我執迷不悟。我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是一場持久戰,妻子不會那么容易被說服的。
一天我下班回來,黃老太婆居然在我家,原來女兒病了,妻子請黃老太婆降妖除魔。孩子有病不趕快送醫院,怎么能延誤呢?妻子說已經看過醫生了,現在請黃大仙給女兒除魔強身吃仙丹,今后百毒不侵。我想既然如此,見識一下大仙的手段也好。
大仙命妻子找一方凳,上面鋪一紅布,又從包袱里取出一灰色仙衣披于身上,從仙衣內取出一瓶粉色“仙丹”,坐于方凳之上做起法來。聽不清大仙說什么,只見她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些“天靈靈,地靈靈”之類。約半小時,法畢,大仙開目,伸手指仙瓶,喝一聲“來”!攤開手掌,果然“仙丹”已到了手中。這使妻子目瞪口呆,連我也吃了一驚。小女吃了“仙丹”,便跑出去玩了。妻子早已備好酒飯,請大仙上坐,席間請教功法,大仙微笑不語,更顯神秘。但有一點看不明白,一般得道成仙者飲食要有所禁忌,黃大仙卻不,她酒肉不拒,吃得嘖嘖有聲,滿頭大汗。我就納悶:怎么大仙吃飯也熱得流汗?
為了徹底摸清大仙是如何耍花招的,我決定裝病,請大仙來治。
時值盛夏,大仙駕臨,仍舊一身布衣,提一布包,扮作仙風道骨狀,只有牙被煙熏得焦黃無法掩飾。我慫恿妻子陪大仙到陽臺賞花,乘機打開仙包,抖開仙衣,果然不出所料,仙衣兜里除一瓶仙丹外,另有一粒仙藥。我把這粒仙藥換成事先準備好的紐扣,悄悄關了空調,又在方凳上放下電熱毯,插上電,上面鋪好紅布,然后恭恭敬敬請大仙入坐。
大仙依舊披上仙衣,端坐于方凳之上念念有詞,妻子在一邊垂手肅立,小心伺候。酷暑難耐,屋里蒸籠一般,妻子臉上滲出一層汗,卻強忍著一動不動。3分鐘后,大仙已經滿頭大汗,頭頂熱騰騰籠罩一層白色氣體,屁股扭來扭去,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再過兩分鐘,大仙猛地睜開雙眼,彈簧一樣蹦起來,大喝一聲:藥來!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著一粒紐扣。大仙大驚失色,妻子滿臉狐疑,我強忍住沒笑出聲,小女已在拍手大笑。
第二天,我把與大仙斗法的經過講給妻子聽,我拿出從大仙衣袋里偷的仙丹給妻子看,不就是潤喉片嘛,難怪女兒說好吃。妻子面露慚色,忽然起身要去找大仙理論,我說別去啦,大仙日子也不好過,就你這一個信徒,如今還露餡了,吃一塹長一智,今后別再信就是了。
至于黃老太婆,半年后悄悄關了店門,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