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偷窺下的赤裸假期

瓦爾特·李普曼（1889－1974）是新聞界一個很受尊重的前輩，很多中國年輕新聞人都以之為奮斗榜樣。而他除了在各大報紙以及辛迪加發表的政治評論之外，最有影響的著作莫過于他的《公眾輿論》（Public Opinion）。如今，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這本書的中文版，很值得“奔走相告”（說這句俗套的成語的原因是我的一個師長竟然半夜打電話告訴我趕快去買這本書）。

李普曼在《公眾輿論》中開篇就把外部世界和我們頭腦中的景象區分開了，媒體則是建立這種真實或者虛幻的聯系的橋梁，是媒體每天告訴公眾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也是媒體最有資格宣稱：這個世界其實是由事件組成。

不過李普曼還是死的早，畢竟沒有見識到現在的媒體。他的年代還是一個媒體觀察世界、公眾收看媒體的單向過程，如今直播技術、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導致媒體、世界、公眾三者的關系越來越緊密，互相影響的程度越來越大，互相之間的界限也越來越模糊。最近湖南經視的《完美假期》節目則提供了中國版的《楚門的世界》的范本。

這個7月19日開播的電視節目，招聘了12名19-35歲的年輕男女來到一個非常豪華、設施齊全的別墅中，但其中沒有紙、筆、書、電視、通訊工具，完全要靠自己創造精神生活。他們在其中要度過整整70天，不能和外界聯系，每周自己選出一個人，淘汰出局，最后剩下來的可以獲得50萬元的大獎。整個過程中，攝像機都在拍攝，觀眾每天都可以看到經過挑選和剪輯的節目，同時還有一定程度的投票權。雖然這個節目是模仿國外的《生存者》、《閣樓故事》之類的節目，但在中國如此做節目，還是頭一次。

和電視臺在介紹中預告的“表現人性美”不一樣，這個節目一開始就體現了人性最真實也是最丑惡的一面。觀眾也能從中歸納出其中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幾條不被淘汰的“叢林法則”：“拉幫結派”：里面的人立刻組成的交叉的幾個小團體，那些游離于團體之外的人逐一被淘汰；“互相拆臺”：雖然表面和氣，但背地中攻擊、詆毀，以破壞對手在別人中的形象；“金錢愛情”；為了能最大限度地生存到最后，從第三天起，就開始有戀愛出現，而且當事人在外面還有男朋友，整個畫面惡心得讓人慘不忍睹。

目前節目已經進行到最后階段，還有4個人，如果不是電視臺在觀眾的強烈抗議下修改了游戲規則，那么就會剩下兩對用盡全部手段的“情侶”。他們雖然年紀較輕（女的19、21，男的24、25），但為了50萬，成功地把所有的有更多社會經驗的對手“除掉”，而且之間的互相利用的“愛情”，比任何勾心斗角的小說還要表現得淋漓盡致。可以這么說，如果這些人贏了大獎，他們將失去社會所有人對他們的信任。50萬能養老嗎？相反，早期被迫退出甚至自動退出的人，都已經成為公眾中的英雄，特別是那個怎么也無法“合群”的陳安娜，目前已經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

假設我是參加者，我會在第一天就致力于打破這個小社會的叢林法則，建立文明規則。錢是叢林的最大保護者，所以我會在遵守游戲規則的前提下，讓所有的人都懂得“50萬不能養老”這個簡單理由，然后一個個說服，建立一個分錢契約，所有人均分50萬，讓公眾作證，然后再建立新的內部投票規則，最后第一個退出。可惜，正如像美利堅的民主制度自發建立不易一樣，《完美假期》依然在大眾偷窺下，不斷教授所有人如何黨同伐異、惟利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