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變法進行時

驟然加速

對于國務院各部委的漫漫修法路來說，中國正式加入世貿的2001年12月11日可以說是一個分水嶺：這一天之后，修法步伐驟然加速，一些關鍵部委在繼續清理和廢止不符合世貿原則的部門規章的同時，集中發布了一批操作性極強的部門規章；而對于入世后進一步開放領域所急需的法律法規，起草及制定也進入最后收尾階段，對外發布應在旋踵之間。

從2001年12月12日開始，國務院總理朱基在兩周內一連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傾銷條例 》等八項國務院令，將分別從2002年元旦或2月1日起施行；12月13日，國家經貿委召開新聞發布會，副主任張志剛交出了一份這樣的答卷：在中國入世前一天的12月10日，國家經貿委已經以24號令的形式廢止了13件部門規章，包括主要內容與法律、行政法規及國家方針政策不相適應的部門規章，以及適用期已過或調整對象消失、實際已經失效的部門規章。與此同時，與入世有關的法律法規草案的修改和報批也正在緊張地進行。比如，會同國家工商總局對《反壟斷法》(征求意見稿)進行了修改，準備盡快報國務院審議；《外商投資商業企業管理暫行辦法》準備年內報國務院審議；已起草了《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2002年上報國務院審議；《外商投資企業從事直銷業務規定》現正在進行立法調研，將根據加入世貿組織談判中中國的承諾適時上報；正在抓緊起草的還有《化肥關稅配額管理暫行辦法》、《重要工業品進口管理辦法》、《煤炭出口管理暫行辦法》等。

作為變法工作重點部委之一的外經貿部，也在12月20日一口氣以部長令的形式頒布了11項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貨物進出口管理條例》制定和修改后的部令，2002年元旦即開始施行。

在人們關注的資本市場方面，12月20日，中國證監會基金監管部副主任祁斌宣布，證監會將于近期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后，出臺中外合資基金公司管理的有關規定。

對于入世后的金融領域來說，最重要的一部法規還是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資金融機構管理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資金融機構管理條例實施細則》。2001年12月29日，朱基總理簽署了當月第七項國務院令（第340號），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資金融機構管理條例》，自2002年2月1日起施行。“至于細則，馬上就會出來。”人民銀行條法司立法處處長邊志良告訴記者。

進入操作階段

變化的還不僅僅在速度方面。“入世前變法工作的特點是確立原則，清理舊賬，現在則是履行義務。實施階段已經開始了。”外經貿部條法司WTO法律小組的楊國華處長對記者說。

“加入世貿有很多具體的承諾，現在頒布的條款，可以說是實施承諾的第一步，即向原則性條例里充實可操作的內容。” 楊國華舉例說，外經貿部近日頒布的10余項部令，就是根據國務院頒布的 “技術進出口”及“貨物進出口”兩個條例，針對具體配套的產品目錄制定的相應的部門規章。

人民銀行邊志良處長也認為甫一入世就集中公布一批規章很有必要：“拿金融領域來說，外資進入金融領域的有關法規原則早就全部清楚了。入世之前的變法，主要是根據這些原則來清理以前不相適應的規章；而在入世后批量頒布一批操作性強的規章，事實上是體現了入世后各方面工作的持續性。”

公布規章的方式，也體現了公開透明的原則，由此今后的一切修法將有章可循。邊志良透露：“今后凡涉及第三人權益的規定，都應列入部門規章；而部委一級的規章，根據立法法的有關規定，都要以部委行政首長令的方式來發布。換句話說，今后所有的部門規章，都可以在部長令里找到了。比如即將出臺的汽車金融公司及金融租賃管理辦法等，就將歸入此類。”

外經貿部楊國華處長認為，這次頒布的部門規章的第二個特點，是對于規章中所涉及的工作程序進行了相當程度的簡化。比如關于行政審批問題，過去按產品分類審批太過分散，幾乎對每種產品都有一套具體的規定，目前則是通過新的貨物進出口條例及規章來體現共性的原則，而將產品目錄作為附件，從而體現了原則的統一性。

雙向維護

相關條例公布后，對于外資企業進入相應領域的方便是顯而易見的。“進入未充分發展、利潤空間較大的業務領域，是眼下外資的興趣所在，比如個人消費信貸、銀行卡、汽車、房地產等；在地區的選擇上，也偏向于華東地區，目前已有外資汽車金融公司的申請遞上來了。”邊志良介紹說。

當然，從企業的角度來看，新的機會層出不窮。外匯業務全部放開后，中資企業可以到外資銀行辦理外幣業務，而外資銀行對于信譽好、實力較強的中資企業也會不遺余力地爭取。由于外資銀行具有發達的國際結算系統，還可以在很多領域提供更為優質的服務。

入世變法的目標，一方面是履行承諾，開放市場；另一方面，對國內市場的有效保護及加強本土企業的競爭力同樣不可忽視。楊國華告訴記者，這次占了很重要位置的反傾銷、反補貼及保障措施，都體現了在WTO原則允許下的對國內產業和市場的必要的保護，這是合理合法，并符合世貿組織原則的，“這對于我們將來防止大規模進口所造成的沖擊，特別有用，可以讓我們做到‘師出有名，和戰有據’。”

邊志良也道出了在金融領域保護的必要性：“鑒于外資金融機構進入后對中資金融機構所產生的競爭壓力，在即將出臺的外資金融機構管理條例里，巴塞爾協議的審慎監管原則還是有相當程度的體現，這樣使得這個條例既為金融開放服務，同時也保證了入世后金融格局的穩定和有序。”

“法律法規的修改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而這主要取決于國家大政方針。如果大政方針明確了，就可能不光要改部門規章，而且要改法律法規，”邊志良說，“如金融業的混業經營問題，一旦可綜合經營，那么銀行、保險、證券方面的法律法規都要改，甚至連監管部門都要變了。”

重點轉向地方

在最近這次成規模地公布了一批法令之后，可以說各部委拉大網、大會戰方式的變法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今后應該不會這么集中地批量公布法規。如果說有，也只是集中在一些與服務領域相關的行業，因為服務領域有較多較新承諾。因此，下一階段的重點任務應是地方法規的清理和廢改工作。

據稱，國務院在2001年12月初曾召開過一個全國法制辦主任會議，布置這項任務。更早在2001年10月，國務院專門為地方的法律清理工作發布了22號文件，內有清理的三項原則，一是法制統一原則，二是非歧視原則，三是透明度的原則。根據這三項原則，又細分為20條具體標準。除此之外，與社會主義市場秩序不相符、不符合轉變政府職能、調整對象已消失、已有新的規章而舊的規章還未宣布失效等等情況，統統屬于清理范圍之內。

按國務院部署的進度，清理工作應在2002年3月完成。以這個要求看，北京市政府法制辦公室趙燕紅的工作頗為艱巨。她給記者看了一個數字：除去地方一級的，光是北京市政府下屬61個委、辦、局一級的文件加起來就有218411件，其中僅市外經貿委一家就有20000多件（還未包括各區縣發過的文件），而其中與WTO有關的是1844件，它們就是這次清理工作的工作對象。這絕對是一個局外人難以想像的數字。

北京市的法規清理工作是從2001年10月中旬開始的。當時成立了清理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11月11日，北京市召開清理法規動員大會。11月26日，北京市政府發布第88號政府令，宣布廢止了29件政府規章。

進入2001年12月，隨著中國正式加入世貿，國務院法制辦在月底又召開了全國規模的政府法制辦工作會議，主要是為了解答一些各地在清理工作當中遇到的問題，其中有的是個案，也有共性問題，比如地方性的優惠政策以及國有企業改制如債轉股、技改扶持等一些優惠性政策能否保留。結論是毫不含糊的：如果這些優惠政策與國家的基本法律相沖突，就一定要廢止，比如稅收、土地的政策，只能嚴格按照國家的法律來制定。當然對國有企業的一些補貼，如果不是WTO原則禁止的，則暫時可以保留。但可塑性的另一個解釋是，將來市場的另一參與方如果認為這種優惠有害于正常經營環境，可以提出異議。

地方規章的清理工作，部委一般不會直接參與，但對于清理工作的原則，相關部委會提出意見。對此，人民銀行的邊志良處長透露：“比如金融領域，我們提出要清除地方對當地金融行業及機構風險有重大影響的規定。當然，做到這點的一項制度保證就是所有的地方規章，最后都需到國務院法制辦備案，而國務院法制辦在這方面的標準與我們是吻合的。”

加入WTO的修法工作，對于方方面面都是一種考驗。這是一次重新梳理家底的過程，既有的法規哪個有效，哪個作廢，在中國正式入世后，應該一目了然，而在此同時，作為WTO重要原則之一的法律法規的公開和透明，則在一次次刷新中演變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