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稅狂潮

■翁　寶

去年12月初，外經貿部正式對手下的一家公司開刀：撤消廣東英源集團有限公司的外貿經營許可。這是中國第一家因騙取出口退稅而被撤消外貿經營權的企業。對外貿易的權力向來都是由國家來專控的，神圣而有象征意義。剝奪這種權力，對于外貿企業來講，其實就是在取消其立身之本。

據了解，廣東英源集團有限公司在1999年6月至2000年6月間，涉嫌偷稅480多萬元，騙取出口退稅1880多萬元。雖然廣東英源集團有限公司是第一家被處置的企業，但是人們相信，更大的魚在后面。社會大多都處于觀望態度，等待下一個浮出水面的是怎樣級別的大魚。

江湖上關于騙稅的版本很多，手法大多相類：多報少出或者根本不出；目標是實行高退稅率的商品；偽造、虛開增值稅發票；勾結一些稅務部門從中分成，“四自三不見”（自帶客戶，自帶貨源，自帶匯票，自行報關，出口企業不見出口產品，不見供貨主，不見外商）買單業務等等。據傳，一家全國知名的大企業，這兩年來一直是“坐在家里填單子”——僅憑真單證假內容這一項，1年來就騙取國家退稅近千萬元——騙稅在不少目標對外的企業中幾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3條道路

騙稅作為一種新興的犯罪手法，是在國家實行大力鼓勵出口的背景之下開始蔓延的，特別是在去年的下半年。由于國家一再提高出口產品的退稅率，有些產品的退稅率已經達到15％，幾乎近于免稅。在打擊走私風聲日緊的背景下，騙稅自然成了犯罪分子鋌而走險的第3條道路。

用瘋狂來形容去年尤其是下半年的出口騙退稅行為毫不為過。從案發的集中地來看，廣東的潮汕地區已經上了國家稅務局的黑名單，國家稅務總局明確下文，對出口企業的貨物，凡供貨地點或者任何一個環節的供貨方涉及潮汕地區，無論出口企業在何處報關出口和結匯，也無論申請退稅的企業實行的是A、B或C類退稅管理辦法，都必須在申報單證真實、齊全、電子信息核對無誤并且排除一切疑點的基礎上方可辦理退稅——對一個地區行為表示整體的不信任，這也許是政府施政史上的第一回。

據媒體報道，從案發值來看，有官員認為，按照2000年外貿出口的總體業務看，全年國家出口退稅應該在1100億元人民幣左右，而2000年計劃以及最后的結果，都是稅務系統共辦理出口退稅800億元人民幣，雖然官方對于300億元的騙稅數額不能認定。

另外的一組數據也顯示：2000年1～9月，我國外貿進出口總額為3454億美元，稅務部門辦理的退稅額是710億元。而2000年全年的外貿進出口總額將達到4700億美元。按照外貿正常的出口拉動值匡算，其國內出口退稅應遠高于年初計劃的800億元。

稅務局長落網年

其實，打擊騙稅僅僅是今年大規模查稅的開端。去年打私的重要成果之一就是國庫收入的暴漲，海關稅收收入大幅上升。而在年末，國家忽然發現稅收一邊在增收的同時，一邊卻是好不容易收上來的稅款居然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騙走。這真是莫大的諷刺。所以，中央調轉槍口朝向騙退稅也就可以理解。

去年海關系統的腐敗估計是政壇上的一景。今年，有內部消息說，將是“稅務局長落網年”。從騙退稅行為來看，稅務部門應該是其中最為關鍵的環節，如果大規模的騙稅行為成立的話，那么，必定潛伏著更大的腐敗。

而從外貿部門著手，最直接的起因，估計是時間到了去年9月份的時候，忽然發現原先計劃中的800億的退稅款已經存額不多，于是，問題開始浮現。

其實，騙退稅在業界已經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在許多別的空手道已經不盡靈通的背景之下，騙退稅還算是一個很好的“項目”。有機會，就有可能。

由騙退稅引開的另外一個話題是，如果我們的外貿出口水分多多的話，那么，外貿拉動國民經濟增長的幅度又該如何估算？此其一。其二，當一種行為已經不是秘密的時候，為何只有等到口袋里的退稅款快將用完的時候，才想起集中火力嚴打?其三，由于騙退稅行為涉及部門眾多，非一時一人所能為也。然而，到了腐敗分子的手中，種種以往難得一開的衙門為何紛紛芝麻開門，并一發不可收拾?行政管理鏈條的集體崩潰，在騙退稅上表現得尤為明顯。而其中的幾個要害環節居然能夠在個別地區長期洞開，這不得不讓人深思。其四，部門之間的協調的確有些讓人難解。其實，許多的騙退稅個案只要是認真核實就很容易發現。各司一方的直接結果可能就是逃避相互之間溝通信息，相互協助的義務。只有當問題嚴重，上面統一整肅，方才聯合行動。此時，損失已經是在所難免。當然我們可以寄希望于技術上的問題得以解決，比如，四金工程（金關工程、金稅工程、金橋工程、金卡工程）的建設，可能會很大程度上堵住騙退稅的口子。然而，如何建立更加協調的協作關系（打擊騙取出口退稅行為，是需要國家外管局、外經貿部、海關總署、國家稅務總局等相關部門通力合作），或許才是這個話題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