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ＮＮ走在十字路口

不久前，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ＣＮＮ主席兼首席執(zhí)行官，５９歲的湯姆·約翰遜突然退休。湯姆·約翰遜稱自己在ＣＮＮ度過了“令他難忘的１０年”，現(xiàn)在是到了“離開過于緊張的工作，花更多的時間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了。”

這個說法自然是一種托詞。此前，已有員工相信他不久會下臺，只是時間問題。因為ＣＮＮ的東家“美國在線－華納”需要一個能把ＣＮＮ帶向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相結合的“數字未來”，能讓ＣＮＮ賺更多錢的人來做管理者。湯姆·約翰遜不是他們的理想人選。

美國媒體評論分析文章認為，湯姆·約翰遜的離職表明，今日的ＣＮＮ已不再是特納一手締造的那個ＣＮＮ了。

合并帶來的巨大沖擊

ＣＮＮ舊主“時代－華納”和“美國在線”的合并，給ＣＮＮ帶來了極大的震蕩和變革。在合并宣布后一個月里，ＣＮＮ有４００人被解雇。被解雇的大部分是年紀較大者。他們是傳統(tǒng)媒體下的精英，而ＣＮＮ互聯(lián)網部門ｃｎｎ．ｃｏｍ的工作人員，占了下崗人員的１／５。很明顯，代表新媒體和數字未來的“美國在線”需要適應新技術和新媒體的人才；而有了“美國在線”，ＣＮＮ當然就不需要原來這么多網絡部門的人了。

和其他一些高科技公司或大型跨國公司動輒上千人大規(guī)模裁員相比，ＣＮＮ的４００人并不算很大，但這一裁員行動對ＣＮＮ的影響似乎是巨大的。因為這在ＣＮＮ是前所未有的。

很多人的工作發(fā)生了變動。作為重組的一部分，一些舊的部門和欄目消失了，新的部門和欄目出現(xiàn)以重新安排人員。比如今年１月新成立的“全國分社”（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Ｂｕｒｅａｕ）便是其一。這個設在亞特蘭大總部的部門主要負責配合美國國內各個分社的重大新聞的采訪報道。

收視困境

對ＣＮＮ來說，問題不僅僅是重組和公司管理層的變動。

在美國，收視率是衡量電視商業(yè)價值最為重要的指標。自１９９１年海灣戰(zhàn)爭以來，ＣＮＮ的收視率一直走下坡路。除了１９９５年美國黑人棒球明星辛普森謀殺案使ＣＮＮ收視率上升了０．３％外，ＣＮＮ的收視率是每況愈下。至２０００年５月，ＣＮＮ的收視率總體下降了７０％。

現(xiàn)實的殘酷可能在于昔日的輝煌無法抵抗時代的變遷。ＣＮＮ曾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聞界的神話。它曾經是許多新聞記者的夢想。從壟斷的三大電視網夾縫中白手起家的ＣＮＮ，將攝像機的鏡頭更多地指向美國以外的世界。他們現(xiàn)場報道戰(zhàn)爭災難、對抗，也現(xiàn)場報道英國王子的世紀婚禮和挑戰(zhàn)號載人飛船的升空。有許多重大新聞只有ＣＮＮ記者在現(xiàn)場。

海灣戰(zhàn)爭把ＣＮＮ推向了最高峰。在局勢變得日益緊張以后，美國政府命令所有美國媒體的記者必須撤出，但ＣＮＮ堅持自己的三個記者留在現(xiàn)場。考慮到戰(zhàn)爭會破壞當地的通訊系統(tǒng)，ＣＮＮ事先安裝了自己的無線通訊傳輸設備。這筆投資花了上百萬美元。它得到了巨大的回報。當導彈摧毀了伊拉克境內的通訊系統(tǒng)時，ＣＮＮ是惟一能從現(xiàn)場發(fā)回圖像和報道的媒體。海灣戰(zhàn)爭為ＣＮＮ創(chuàng)造了高達４％的收視奇跡。戰(zhàn)爭期間，ＣＮＮ甚至不僅僅是一個媒體，它還充當了外交使節(jié)的職能。戰(zhàn)爭中相關的幾個國家不是通過慣常的外交渠道，而是通過ＣＮＮ來傳達資訊。

但是好景不長，海灣戰(zhàn)爭結束以后，ＣＮＮ的收視率又一路回落，后三個季度平均為０．６％，這一嚴峻的現(xiàn)實成為ＣＮＮ大的挑戰(zhàn)和首要解決的任務。

ＣＮＮ的美國版因此走上了為提高收視率而不斷變化調整的道路。８０年代，國際新聞報道在ＣＮＮ的節(jié)目中占有重要位置，也是ＣＮＮ和三大電視網競爭的強項。進入９０年代后，特別是在海灣戰(zhàn)爭以后，美國國內觀眾就越來越少在ＣＮＮ上看到國際新聞了。

因為進入９０年代，美國人越來越不關心發(fā)生在美國以外的事情，除非和美國的利益有直接重大關系的。在克林頓政府創(chuàng)造的經濟繁榮下，美國人民更關心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特別是股票市場的走勢。在美國經濟出現(xiàn)下滑以前，美國許多地方媒體就開始減少國際新聞的版面或時間。

競爭者越來越多

十多年來，ＣＮＮ在美國２４小時有線新聞領域一直處于壟斷地位。１９９６年，默多克的新聞集團創(chuàng)辦的Ｆｏｘ有線新聞，ＮＢＣ和微軟合辦的ＭＳＮＢＣ，均定位于２４小時綜合新聞。它們的出現(xiàn)打破了ＣＮＮ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爭搶有線觀眾的還有ＮＢＣ和通用電氣（ＧＥ）合資的２４小時財經頻道ＣＮＢＣ。此外，地方有線電視頻道也紛紛開始崛起。

ＣＮＮ的收視率受到極大的影響。根據收視調查公司“尼爾森”的資料顯示，ＣＮＮ的有線觀眾市場占有率從４年前的３９％降到２４％，同期，Ｆｏｘ則從６％升到２２％。雖然總體收視人群，ＣＮＮ仍高于Ｆｏｘ和ＭＳＮＢＣ，但就某個時間段的收視率來說，Ｆｏｘ的晚間黃金時間收視率已經超過了ＣＮＮ。

擁有巨大財團背景的Ｆｏｘ和ＭＳＮＢＣ投美國國內觀眾所好，特別是年齡相對較小的人群，偏重娛樂性，以美國國內新聞為主。特別是ＣＮＮ的頭號競爭對手Ｆｏｘ，主持人風格接近口語，以大量的脫口秀見長。

競爭帶來的壓力迫使ＣＮＮ匆忙應戰(zhàn)。明顯的變化是國際新聞壓縮，國內新聞占據主流，并按一些評論的說法開始追逐或制造所謂的“有轟動效應”的新聞。比如對克林頓性丑聞案的報道，以及最近大力炒作的被指和一國會議員發(fā)生關系的實習生失蹤案，均是ＣＮＮ的重頭報道。ＣＮＮ國內部一位高級執(zhí)行制片人解釋說，大家都報道，你不報道，就沒有人看你的節(jié)目。簡而言之，你必須滿足觀眾的喜好。

競爭的另一產物是談話性節(jié)目增多，目前可以納入這一范疇的有７個，其中一部分安排在晚間的主要時間段。盡管ＣＮＮ解釋大部分談話性節(jié)目仍是圍繞當天發(fā)生的新聞做評論，但這已脫離了ＣＮＮ初創(chuàng)時以硬新聞、采訪報道為主的原則和風格。

ＣＮＮ的人也承認，向來反對三大電視網的ＣＮＮ其實越來越像它們了，無論在花錢方式上還是節(jié)目制作上。

自從合并以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始終縈繞著ＣＮＮ的員工，包括外界的評論觀察人士：在一個追求利潤和增長率為底線的大公司里，２０多年來ＣＮＮ所建立的誠實、公正、獨立的新聞原則會不會受到侵犯？

ＣＮＮ的重組仍在進行，人事變動仍在進行，節(jié)目變化仍在進行。最近，ＣＮＮ制定出新的戰(zhàn)略，提出競爭之道是回到ＣＮＮ的本源：讓新聞成為明星，減少談話類節(jié)目，加強報道。這是需要檢驗的一個承諾。

無論如何，ＣＮＮ仍是目前世界上認知度極高的一個品牌；ＣＮＮ仍是世界范圍內新聞資源及圖片的主要提供者，仍被譽為“最值得信任的媒體”；ＣＮＮ仍擁有一批專業(yè)、敬業(yè)、經驗豐富的國內和駐外記者，他們是ＣＮＮ至高無上的資產和價值。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ＣＮＮ不會差到哪去。G（林思）

《海外星云》（2001年2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