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務超群的他在小城教育界是個享有較高知名度的優秀中學語文教師,才華橫溢的他,談的第一個女朋友竟是自己的女學生;性格孤僻的他很偶然地愛上了副縣長的女兒,偏偏又數次為情所困,最終——
2001年7月15日清晨,蘇北某縣第一中學的校園里十分寧靜,剛放暑假后的那種空蕩蕩的感覺讓人平添了幾分閑適。當該校高二年級語文教師韓文彬的同事小王來到韓的單身宿舍前準備約他到市圖書館去查一份資料時,發現他的門是虛掩的。小王輕輕推開門,眼前的一切讓他驚呆了,躺在床上的韓文彬已氣絕身亡,床上、地下滿是血跡,而他的右手仍緊緊握著床頭電話的接聽器。嚇呆的小王立即清醒過來,趕緊打110報警。經警方調查鑒定,韓文彬為割腕自殺,而他最后打出、也許還沒有講完話的一個電話竟然是本縣某位副縣長家的號碼。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教師為何要自殺,他和那位副縣長又有什么瓜葛?帶著這些疑問,筆者經過了詳細的走訪調查,并翻閱了韓文彬留下的厚厚三大本日記,真實觸摸到這個年僅27歲的青年教師短暫人生的心靈歷程以及自殺的根源。
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女學生竟成了他這個當教師的初戀情人
韓文彬出生于該縣一個很偏僻的村莊,祖輩務農、家境非常貧困的他不甘心日后成為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吃的莊稼漢子。他決心要走出腳下這塊黃土地。有了這個美好的夢想后,他學習起來格外認真。他平時沉默寡言,家庭的過于貧窮使得他覺得有一種永遠也抹不去的自卑感。在潛心學習的同時,他又暗暗喜愛上了文學。他的作文通常都是在全年級巡回評講的范文。高中時,他悄然寄出的十多篇文章竟然在省內外幾家頗有知名度的刊物上發表了,這在他所在的小鎮中學引起了較大轟動。1994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方一所知名的師范大學中文系。
色彩斑斕的大學生活竟然也沒有改變他那孤僻、自卑的秉性。盡管他學業出眾,但熱情奔放的同學無法將他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內。學習之余,同學們盡情參加自己喜愛的各種娛樂活動。而他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利用學校為他提供的一些打工機會為自己掙一些學費。大二時,不少男女同學都是成雙成對地手挽手,旁若無人地出入校園。他強壓下心頭那份青春的騷動,不敢有任何非分之舉,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那份愛。
畢業后,他被分配回原籍,在縣一中任高中語文教師。充滿激情的他在課堂上迸發出全部的才華。他講起課來口若懸河、旁征博引,學生聽得如癡如醉。他所教班級學生的語文總評成績在全年級十多個班中總是穩居第一。事業上的成功使得他興奮異常,但從不跳舞、打麻將的他,依然拓不寬他那窄窄的社交圈子。同事們都說他清高、孤傲,不愿與他來往。他也落得清靜,下班就伏在宿舍里的書桌上發揮他的寫作特長,創作出一篇篇優美的散文、詩歌,頻頻地在市、縣報紙上亮相。他在小城成了一個頗有影響的小作家。
此時的韓文彬只有24歲,青春年少的他在這個充滿朝氣的校園里,第一次不知不覺地被愛神光顧了。他在課堂上神采飛揚激昂文字時,總覺得講臺下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總是那么亮,那么純地盯著他。那是班里語文成績最好、作文寫得最棒的女生曉慧的眼睛。曉慧是個貌不驚人的女孩,但長得很清純。她是從一個鄉村中學考入縣中的,來自農村的她平時只知道默默地學習,熱鬧的操場上很難看到她的身影。終于有一天,他在批改作文時,在曉慧的作文本里發現了一張紙條:“老師:一顆發芽的小草能得到您的陽光和雨露嗎?”一個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他的18歲的女學生愛上了他這個24歲的老師。多年來他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那份情感一下子激發出來。盡管他知道這是一份不能公開表達的感情,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承諾,是一場很危險的游戲,但他實在關閉不了這扇已經開啟的感情閘門。一座沉默多年的火山,一旦爆發,能量是驚人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他以輔導曉慧作文為借口,晚飯后將她約到了自己的單身宿舍。沒有過多的語言,他一把將非常羞澀的曉慧摟在懷里。他們互為對方獻上了初吻。年少的曉慧無法拉住感情的韁繩,她的成績自此也一步一步滑下來。在鄉下辛勤供她讀書的父母非常著急,但他們不明白自己一直聰明的女兒為何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直到當年寒假,曉慧放假回家,在一天晚上寫日記時和衣在床邊睡著了。他倆的秘密終于讓粗通文墨的曉慧父親發覺了。女兒離參加高考的日子不遠了,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惟一的女兒身上。心急如焚的父親悄悄地找到了韓文彬,跪下來求他放過他的女兒。同為農家子弟的韓文彬被深深震撼了,他猶如挨了一記耳光,猛醒過來,一朵剛剛萌芽的愛情之花在那個嚴冬季節枯萎了。曉慧抱著他的后背哭個天昏地暗。他的美好、純真而又刺激的初戀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結束了。這次打擊對初涉感情世界的韓文彬是巨大的。他痛苦地失魂落魄,有時他甚至不敢再去上語文課。他自此更加封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每日過著獨來獨往的生活。
副縣長的獨生女鬼使神差地成了他的第二任女友
失戀后的韓文彬又把全部的精力撲在了教學和文學創作上,但出色的工作成績并沒有給他帶來相應的回報。也許是他不合群,也許是有人嫉才妒賢,反正命運之神對他沒有垂青。先是學校舉行優秀班主任評選,在學生中得票最多的他落選了;接著,在全縣舉行的教育論文大賽中,他的一篇見解獨到、思維縝密的論文獲得第一名,但作者的署名卻成了同在學校教書的校長的兒子;后來,一個本來定他到市里去進修的名額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頂了………
事業上的接連受挫,嚴重打擊了他工作的積極性。他的宿舍里面再也難以見到亮到深夜的燈光。每天晚上輔導完學生晚自習后,他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但總是睡不著,寂寞的長夜里,他在嘆息社會不公的同時,腦海里又晃動著曉慧的影子。
2000年暑假,韓文彬依然住在校園里,沒有回到鄉下那貧窮的家。一天晚上,他信步來到街上閑逛。街道上的路燈將夜色裝點得朦朦朧朧。走著,走著,他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走了神,忘記了這是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腳步變得凌亂起來。一不小心,他被對面一個騎著踏板摩托的姑娘撞個正著。他抱著腿,“哎唷”一聲倒在地上。姑娘慌得急忙下車,奔到他面前,驚問他怎么樣了。好在車速不快,韓文彬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撞的腿,感覺不是太嚴重。他不是那種無賴的人,揮了揮手,對姑娘說,沒礙多大的事,你走吧!嚇得要命的姑娘本以為自己闖了大禍,但韓文彬的反應令她大出意外,感到很過意不去。她執意要送他到醫院檢查一下。拗不過姑娘的韓文彬只好坐上了她的摩托來到了縣醫院。經醫生檢查,傷得不重,只是腿上被撞出了一大塊瘀血。從醫院出來,姑娘又執意要將他送回家。閑聊中,當姑娘得知眼前這個被撞之人就是在縣里有一定知名度的小作家韓文彬時,欣喜異常。她告訴他,她叫王倩,在縣建設銀行工作,自小酷愛文學,平時經常練筆,并閱讀了不少文學創作書籍,可就是不得要領。她今日竟巧“撞”了一個高明的老師。興奮的她向韓文彬提到了不少篇他發表在市報副刊的作品,語言中充滿敬佩和崇拜之情。一年多來一直受人冷落的韓文彬,發覺居然還有如此看重他的熱心讀者,不禁大受感動,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臨別時,當王倩請他以后指點她的涂鴉之作時,他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了。
沒想到第二天,王倩就捧著一大撂作品找上門來。也許是頭天晚上沒看清,想不到陽光下的王倩長得清麗可人,一頭飄逸的長發襯得她分外嫵媚。讀了幾篇文章后,韓文彬感到王倩的構思很有靈氣,只是文字的功底不夠,但大有潛力可挖。于是,他實事求是地評價了她的作品,并又略帶夸張的語氣夸贊和勉勵了她一番。王倩陡地發覺自己還是塊寫作的料,興奮得臉都紅了。
王倩的出現在韓文彬沉寂了好長時間的心湖里泛起了陣陣漣漪。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才氣,對王倩的文章一篇一篇進行精心潤色。這期間,王倩經常跑到他的宿舍請教問題,相同的興趣愛好使他們的心走得更近了。韓文彬把經過修改的王倩的文章悄悄寄到了省報的副刊。沒想到,不到半個月,居然有一篇散文發表了。這份驚喜對王倩太意外了,她根本想不到自己公開發表的處女作居然上了省報,而這都是韓文彬的功勞。她捧著報紙,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他感到愛神又降臨到自己頭上了。在以后的交往中,王倩發現韓文彬的身上有好多閃光的地方,對他的好感進一步增強。
開學兩個多月后,一個星期天上午,王倩找到他,神秘地告訴他要帶他到一個地方,并叫他不要問,到了就知道了。當王倩敲開一個很氣派的小樓大門時,韓文彬才發覺到了她的家。同時,令韓文彬非常震驚的是,王倩的父親竟是縣里分管教育的副縣長。怪不得王倩一直不曾說起她的家庭。這些日子里剛剛消失不少的自卑又一下子涌上韓文彬的心頭。他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王倩的父母很是和藹可親,全然不是韓文彬想象中的那種威嚴。但他依然改變不了自己的情緒,恍惚中,他不知如何回答了王副縣長提的幾個問題,也不知是如何吃下那頓豐盛的午飯。飯后,他感覺自己倉惶地逃出了王倩家。
敏感、脆弱的他為愛踏上了不歸路
自從韓文彬那次到王家作客后,他開始有意識地回避王倩了,他感覺到橫在他倆之間的鴻溝太深了,簡直不可逾越。初戀留給他的傷痛刻骨銘心,他覺得自己又要為愛經歷一番心靈的煎熬。
一個周末的下午,王倩將剛下課回到宿舍的韓文彬堵個正著。她責問他為什么躲她不見。韓文彬躺在床上,望著屋頂,橫豎不開口。王倩急得落了淚。內心深處對王倩很有感情的他見王倩落淚,慌得一下坐了起來,幫她擦干了淚,然后長長嘆了一口氣說:“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是個農民的兒子,你我不是同路人。”王倩這才明白了他一直躲避自己的原因,不禁破涕為笑:“我還以為有什么大不了的,虧你還讀了這么多年書,都什么年代了,還把家庭出身作為衡量愛情的籌碼,況且我爸爸以前也在農村插隊當過農民呢!再說,爸爸也沒有反對我們的事,還叫我們接觸接觸呢!”韓文彬聽后沉默不語,半晌,答道:“請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吧。”王倩知道他要經歷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只好依依不舍地離去。
王倩走后,韓文彬腦海如一口盛滿開水的鍋,翻騰開了。他覺得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卑微的家庭出身造就的,假如能當上縣長的乘龍快婿,自己的前途將不可限量,王倩是自己打開另一個命運之門的敲門磚啊!想到這里,韓文彬從床上一躍而起,趕緊拿起床頭的電話,撥到王倩的家里,說馬上要見她。王倩見韓文彬這么快就想通了,也非常高興,立刻騎車趕過去。當天晚上,他們在公園纏綿到了很晚才分手。
從第二天起,從不輕易走門串戶的韓文彬像變了一個人。每天下班后,他頻頻帶著王倩在各種公開場合露面,并把王倩介紹給他的同事、朋友。王倩特殊的身份、嬌好的容貌、落落大方的舉止常博得大家的一致稱贊。韓文彬發現大家看他的眼光是既羨慕又嫉妒。甚至連從不輕易與他說一句話的校長也常拍拍他的肩頭說:“小韓,最近工作不錯嘛,好好干!”校長的話意味深長。韓文彬覺得自己的選擇對了,不是嘛,自己的命運正悄然發生著變化。王倩此時在韓文彬的眼里變成了一個神,一個永遠屬于自己的女神。他感到自己再也不能離開王倩了。否則,他將從云端重重地跌回現實的地面。他開始對王倩的一切行動敏感起來,他生怕別人將王倩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然而,韓文彬擔心的事很快就降臨了。在縣地稅局工作的某局局長的公子金海兵在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上結識了王倩后,對她展開了猛烈的愛情攻勢。王倩每天下班后,金海兵早早就等在了門口,并時不時地送上一束玫瑰花,但王倩不為所動,依然深愛著韓文彬。韓文彬從一個同事那里得知了這個消息,覺得危機一下子緊緊地包圍了自己。他的心理開始失衡了,誰也不能把王倩搶走,否則自己的一切又完了。王倩雖然對他依舊很好,但誰能保證她永遠不變心呢?況且他的這個情敵的條件遠遠超過自己。
他開始跟蹤王倩的行蹤。這天下班后,韓文彬早早就躲到了建行大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旁。他果然見到那個姓金的小子打扮得油頭粉面,翹著腿坐在一輛锃亮的摩托車上,一邊悠閑地吹著口哨,一邊等著王倩出來。不一會,王倩就挎著一個小坤包款款地走出銀行大廳的門。金海兵趕緊上前獻殷勤。對金沒有什么壞印象的王倩不得不和他寒暄幾句。韓文彬見他倆在那里有說有笑,頓時失去了理智。他一頭沖了過去,把王倩一拉就走,嘴里嚷道:“你可不能三心二意………”金海兵見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嘴里還不干不凈的;氣得便跳過去要揍他。王倩趕緊勸住雙方。于是,大家鬧得不歡而散。王倩覺得韓文彬太小肚雞腸了,自己和人家就說了那么幾句話,他竟然那樣失態。自己以前怎么沒有發覺呢。兩個人的關系開始出現了小小的裂痕。
又過了一個多月,建設銀行與地稅局舉行了一場聯誼舞會。王倩將韓文彬也帶到舞廳,由于韓文彬不會跳舞,只有坐在舞池旁的座位上。王倩要教他,他說不想學。他邊喝著悶茶,邊看著王倩像一只美麗的孔雀在輕柔的音樂和眩目的彩燈下,被一個又一個青年男子摟著腰肢,旋著嫻熟的舞步,他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他一直擔心的事發生了。從一開始就默默坐在一旁觀察著王倩的金海兵在又一首舞曲開始后,走到王倩面前,很有紳士風度地彎腰、伸手請她跳一曲。王倩雖然知道如果接受邀請會令男友不快,但此時拒絕人家是不禮貌的,于是就同意了。兩人正要挽手步入舞池,坐在一旁的韓文彬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將金海兵推開。金海兵哪里吃他這一套,一拳將他打得眼冒金星,兩人頓時扭打起來。舞廳里一下子大亂了,王倩覺得自己的面子被韓文彬丟光了,哭著跑出了舞廳。
王倩再也不能容忍韓文彬這份自私的愛,她開始拒絕同他見面。韓文彬多次到她的單位,求她原諒自己,甚至在無人處給她下跪。但此舉更令王倩看不起,一個男人的尊嚴全被他丟光了。韓文彬見王倩越來越疏遠自己,不禁絕望起來。這天晚上,韓文彬約王倩出來沒有成功后,覺得活下去再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便在宿舍服下了大量安眠藥。藥剛吃下,死亡的恐懼令他又產生強烈的求生欲望,用手使勁摳著喉嚨,拼命地嘔吐起來。旁邊宿舍的同事聞聲趕來,趕緊將他送到醫院搶救。此事傳到王倩的耳里,她對韓文彬徹底失望了,正式提出絕交。
此時,身體剛剛恢復的韓文彬再也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同事的嘲笑使他又一次產生了輕生的念頭。7月14日晚上,對未來生活徹底失去信心的韓文彬用刀片輕輕劃開左手手腕上的血管。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他用顫抖的右手最后一次撥通了王倩的電話,告訴她,自己已快要告別人世,希望見她最后一面。王倩以為他故伎重演,一句話也沒說便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此時的韓文彬仍緊握著話機不放,也許此時他覺得自己是為愛而死,值得;也許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反正,當天夜里,他的宿舍里沒有發出任何異常的聲響。他為自己那份不正常的愛流盡了最后一滴血,孤零零地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