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說客總動員

■周健工（本刊北美特約記者）

小店老板眼里的國際貿易

美國堪薩斯州的威靈頓是一個只有9000人的小鎮，59歲的萬德爾·弗里曼在小鎮上經營著一個炸面圈店，他的顧客中有1/5是附近一家工廠的工人。這家工廠是波音公司和堪薩斯州其他一些飛機制造公司的二級或三級承包商，生產飛機零配件。工廠生意好的時候，雇更多的工人，弗里曼老漢就賣更多的炸面圈。當生意差的時候，工廠裁掉一些工人，老漢的炸面圈就積壓起來。1995年，波音沒有對中國賣出一架飛機，他的炸面圈生意非常糟糕，幾乎做了一年噩夢。

這輩子只賣過炸面圈的弗里曼老漢終于悟出了一個道理，即使是他這偏僻小鎮上巴掌大的小本買賣，也受國際貿易的影響，也受中美貿易的影響。這位口齒不是很伶俐的老漢，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游說積極分子，只要逮著機會，就向堪薩斯州在國會里的議員們大講自由貿易的好處和改善中美關系的道理。

國會山上的“游說指揮部”

弗里曼只是一個游說中美貿易的小積極分子。100多名代表美國農場主和商界利益的職業說客，現在每周兩次相聚在華盛頓國會山H－137號房間的枝形吊燈下，其中有波音、通用電氣、摩托羅拉、柯達等公司的代表，有全國豬肉生產者協會、美國農業產業協會、美國商會和美國貿易緊急委員會的代表。美國前總統布什負責國會關系的助手尼科拉斯·卡里奧和前民主黨國會議員的助手斯蒂芬·錢普林，一起主持會議。

他們討論了中美最近達成的世貿協議。卡里奧和錢普林這兩名職業說客將向其他成員通報最近清點國會人頭的情況，讓大家清楚哪位議員已經決定在中美正常貿易關系永久化的表決中投贊成票，哪位投反對票，哪位還在搖擺不定，哪位是機會主義分子。他們認為在參議院已經穩操勝券，根據以往成功的經驗，他們將集中精力做一部分“可能改造好”的眾議員的工作。其中卡里奧任務較重，負責做共和黨人的思想工作，錢普林負責民主黨人。

商業圓桌會議和美國商會將把火力集中在60名眾議員身上，將工作深入到他們所在的選區，發動選民來改變他們的立場。他們以往有成功的經驗，在朱總理去年4月份訪問美國之后，他們已經成功地說服了幾名眾議員改變立場。例如來自俄克拉荷馬州的共和黨議員J·C·瓦茨，北卡羅來納州的民主黨議員伊瓦·克萊頓，俄亥俄州的共和黨議員保羅·E·吉莫爾。

他們不缺錢。在華盛頓，有錢同樣能使鬼推磨。在國會游說中美貿易，一度是幾家在中國投資的大公司的事情，近年來則成了華盛頓的一項大生意。6年前，伊利諾斯州民主黨眾議員，程序委員會主席丹·羅斯騰科斯基對游說中美貿易工作的一盤散沙狀態感到憂慮，他找到卡里奧和錢普林，當時兩人都在華盛頓合伙開游說公司。從此以后，羅斯騰科斯基的辦公室，即國會山H－137號，就成了中美貿易游說團的“前線指揮部”，卡里奧和錢普林將所有的游說者組織起來。卡里奧透露，大公司和利益組織給他們“幾百萬美元”。美國商業圓桌會議認為游說工作還要加強，并且要組建基層組織，非常慷慨地將它的會費增加了3倍，每年達到幾十萬美元。

當然，他們的對手也沒閑著。以紡織業協會——他們一直認為美國的市場大門打開后，中國的廉價紡織品將讓他們統統失業——為首的另一派也在緊鑼密鼓地展開游說。

波音領軍， 游說活動向基層滲透

波音公司一度是中美關系的象征，波音手中持有的中國訂單，是衡量中美關系溫度的參數。1995年，波音公司駐北京代表一個電話打到駐華盛頓的代表處，大聲地說：“如果中美關系再不改善的話，波音再也別想在中國賣出一架飛機。”當年由于美國給臺灣領導人李登輝簽證，讓他進入美國訪問，中國非常憤怒，并且宣布從歐洲空客公司購買飛機。從此以后，波音公司就扮演一個主張改善中美關系的領軍角色，不僅在華盛頓向國會發起攻勢，還將工作深入到基層，像前面提到的弗里曼老漢，就是波音的基層積極分子。

以波音公司為首的美國商界利益集團，很快將游說提高到外交政策的層面，他們認為，中美改善關系，發展自由貿易，有利于世界和平，有利于美國利益。波音副總裁兼駐華盛頓代表漢森認為，中美友好有利于美國的經濟和安全利益。惠而浦公司副總裁卡塔尼亞認為，能讓中國遵守世貿的規則，就是一大成就。也許就是他們的主張，啟發了克林頓總統在第二任期內的“接觸中國”的政策。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民主黨眾議員南茜·佩羅西多年來一直主張美國將貿易與人權掛鉤對付中國，但她不得不承認，主張同中國進行自由貿易的勢力將在國會的表決中取勝，因為“金錢的力量在他們一邊”。她道出了美國政治的實質，跨國公司主導著美國政治，而有哪一個黨在大選年急需用鈔票和選票的時候，膽敢得罪跨國公司呢？

俄亥俄州的共和黨眾議員吉莫爾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商業圓桌會議在他桌子上放了一份調查報告，在他的選區里，有30％的就業崗位依靠國際貿易。惠而浦公司特地選擇其在當地投資的一家工廠發布這個報告，惠而浦是吉莫爾所在選區最大的雇主。1997年，吉莫爾反對給予中國正常貿易關系，結果第二年就改變了立場。他含糊其辭地說，還沒有最后確定在表決中美世貿協議中的永久化正常貿易關系時會投什么票，但他說：“這本質上是一個貿易問題。我們對待中國，應該像對待世界上其他國家一樣吧。”

“只有從意識形態上仇恨中國的人才會反對這項協議”

強大的游說不等于國會投票，但游說將利害關系再明顯不過地提示出來。美國農業產業協會主席斯科持·席勒稱，中國加入世貿，開放市場，是“美國農業在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市場準入協議”。美國貿易緊急委員會主席科恩表示，中國市場“已經讓美國幾代人魂牽夢縈”。

國會山已經有許多議員和助手們預計，2000年早些時候，國會表決通過與中國建立永久貿易關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更有人說表決將以壓倒多數通過，一位眾議院共和黨領袖的高級助手表示，這個協議對美國是絕對有利的，“我們得到了進入中國的新的機會，只有從意識形態上仇恨中國的人才會反對這項協議。”

不過，在西雅圖的世貿部長會議期間，突然冒出了一批身背海龜殼（象征環保），手持鮮花或汽油瓶的示威者。他們的態度之激烈大大超乎大家的預想。他們并不是針對中美貿易協議，而是認為世界貿易組織本身壓根就不應該存在。當然，也有一些反對中美協議的人乘機來“表演”。一群美國的鋼鐵工人就模仿18世紀波士頓茶葉黨人（將從英國輸入的茶葉倒入大海），在西雅圖港口將從中國進口的鋼鐵扔進大海，試圖以這種滑稽的方式來影響國會議員們。

西雅圖會議本來是要啟動“千年回合”的新談判。但4天的會議下來，除了激烈的抗議場面令人印象深刻之外，會議本身卻一無所獲。而最大的失敗者當屬美國。它試圖以WTO為工具來主導世界經濟的預想遭到全球大多數國家的強烈反對。

據悉，一批西雅圖會議的抗議者正移師美國國會，準備在中美正常貿易關系永久化的表決之前上演新一輪“鬧劇”。□

（編輯：翁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