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 堅

還從來沒有一個企業家能夠像春蘭的陶建幸這樣讓我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壓力。盡管已經有了幾次見面,也盡管談笑之間我們甚至可以和他稱兄道弟,但每每坐到他的面前,這種壓力便油然而生,無法釋懷。
許多時候陶建幸似乎有意克制著他的力量的傳遞,但我們仍然無法擺脫他給人的沖擊和震撼。這種沖擊和震撼源于巨人登臨了成功的巔峰,從而獲取的睥睨天下的資格和權力。
中國是一個特別強調按牌理出牌的國度,最基本的牌理則有兩條,一是邏輯,二是政治,這是一個相當高深而艱難的課題。在邏輯和政治之間能夠行走的中國人不多,能夠行走得游刃有余、甚至表現得爐火純青的則更是少之又少。
陶建幸首先是一個極其自信而理性的人。當然,這可能與他的經歷和所處的環境有關。
在春蘭長達十幾年的發展中,陶甚至從來也沒有失手過。十幾年間,陶建幸將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作坊做成了一間有舉足輕重影響的公司。這種經歷自然使他贏得了企業、地方政府甚至更高層的嘉許。在他的企業中,他更是贏得了從最基層的員工到高層管理者的尊重甚至崇拜。在他的春蘭里,陶甚至已經變成了一種符號,陶一一將自己的符號打印在春蘭甚至他所處的那座不太大的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過去的一切總是在不斷地證明陶建幸是正確的,這使得陶建幸有充分的自信。某種程度而言,陶甚至給人有點兒只相信他自己的印象。
許多時候,他總是帶著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對于這樣一個人,你永遠不要以為對他說好話他就能相信你,他自己也承認“是一個很難被說服的人”。如果缺乏邏輯的力量,任你有天大的理由,亦很難取信于他。這不是說陶是一個自戀的人,在很難被說服的同時,他又是一個只要認識到弱點和差錯就能痛快淋漓地糾正的人。在陶建幸的人格中,我們發現有一種力量始終在主宰著他,這種力量就是邏輯。因此,我們可以把陶建幸視為一個有理性的人。
當然,我們也有些許擔心,這種擔心恰恰源于陶建幸的從未失手。因為從未失手就產生了經驗,盡管陶建幸的經驗屢試不爽,但如果從次數論畢竟還是有限的。真正理性地看,只有當經驗達致無限的時候,這樣的經驗才可能上升到規律的高度。當然,我們相信以陶的聰慧他其實并不需要我們的提醒,畢竟他是中國企業界一個少有的智者。
在充分展示他的邏輯性的同時,陶建幸又展示了他的另一面。或許正是對這一面的深刻認識,才使得他把自己真正區別于中國其他的優秀企業家。
學數學出身的陶建幸并不承認歷史的發展存在“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他始終強調歷史是“螺旋式上升的”,這一點使陶看起來更像一個政治家。
事實上,中國從來都不乏真正的革命精神,也不乏真正的革命家,但許多時候因為時機和火候的把握,革命者往往成了歷史的先驅,甚至成了先烈。一步登天式的革命看起來富有效率,但最終的結果卻往往是葬送了改革,也斷送了改革者,在中國歷史中我們已經聽了太多由改革者而先驅進而先烈的故事。因此,盡管兩年前就有高層人士動員春蘭展開產權制度改革,也盡管即使到今天仍有人覺得春蘭此項改革步子還不夠大,但陶建幸并未覺得有任何遺憾。
這是一種技巧,一種對中國社會具有深刻認識爾后才能掌握的技巧。而陶建幸則熟諳此道。
毫無疑問,陶建幸當然是一個具有極高境界的人。如果考慮到春蘭這次的產權制度改革,陶建幸注定將成為中國最富有的人士之一。但陶對即將屬于他的大把金錢似乎并沒有常人想象的激動。陶建幸幾度聲稱“金錢對我的激勵為零”,他甚至肯定地說,假如這次產權制度改革把他排除在外,他將依然全情傾注于春蘭。
有一類英雄,他們于天際間行走,俯視世事滄桑。陶建幸或許就是這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