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觀察之四

國務院新聞辦主任趙啟正在財富論壇閉幕前的記者招待會上說：“一個國家與世界進行政治對話的城市只有一個，那就是首都；但進行經濟對話的城市可能有幾個，中國有哪些城市具有與世界進行經濟對話的資本?上海，香港，也可能將來還有天津、廣州?！?/p>

趙啟正任上海市副市長期間，兼任浦東管委會主任，是浦東開發的先鋒與功臣，人稱“趙浦東”。就任國務院新聞辦主任后，他又成了中國向世界發言的重要人物，并以思維敏捷、開誠布公的形象深受外界好評。

誰的開放時間早，開放力度大，誰就能早受益，多受益，這一道理已為中國許多城市所認可。財富論壇這樣的對話機會，當然是不容錯過的。

上海：中國最大的媒體?

上海的夜色讓人沉醉，絢麗浮華的燈河一如滾滾而來的錢流。記者一次次地穿過上海的道路，看著全國乃至世界的名牌展示在霓虹燈廣告上，不禁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上海實在太幸運了，這個人口只占中國1％，面積只占中國1‰，歷史只有不到200年的地方，卻凝聚了當今中國無數精華。她是中西交匯、彼此展示的一扇櫥窗，她或許就是全中國最大的一個媒體——而所謂媒體，就是大家爭著花錢在上面傳播信息的工具。

幾年前采訪牟其中時，他告訴記者：“種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經商，經商不如貸款(間接融資)，貸款不如不還(上市，直接融資)，不還不如不管(指項目概念整體轉讓變現)?！辈恢醯?，此次在上海又想起這段話。上海已從老牌的計劃工業基地變成了一個現代的國際商業高地，從“做工”變成“經商”了，經營貨幣，經營資本，經營品牌，經營信息，經營注意力，經營形象。而廣東、江蘇、浙江、山東等地的制造業名牌(如電子、輕工、服裝、食品等)，在辛辛苦苦賺取微薄的工業利潤的同時，卻把相當一筆資金當成了投放在上海的廣告費。講句夸張的話，在上海豎塊牌子的利潤，可能相當于在內地建一個工廠操勞一年的利潤。在產業的分工格局上，上海憑其天時(政策)、地利(如果把海岸線當弓，把長江當箭，上海就是中國射向世界的箭頭)、人和(尤其是受教育程度)，已經占據了中國經濟的制高點?；粮窀锌剑骸?0多年前我第一次到上海時，只有一家給外國人住的酒店，那時讓我想20年后的上海，我無論如何想不到會有今天?！?/p>

深圳萬科董事長王石說：“上海我每年都來幾次，但這次震撼特別大，而且我感到浦東的面貌對世界500強也是一個震撼。上海真正是中西交匯，像我住的金茂大廈，讓下榻的人有一種帝王般的尊貴感，但又很舒服，不像故宮那么有壓抑感。建筑符號很西化，但內涵又很中國，有很深的中國文化內涵?！蓖跏f，1999年上半年，上海房地產市場銷售額比去年同期增長了60％，上海房地產業特別是民用住宅業的崛起，源于地方政府的創新精神。1998年，上海就推動、激活房地產市場出臺13條政策，其中一條規定“居民買房5年內可抵扣所得稅”?！吧虾Ｈ苏媸蔷鳎@樣一來，買方等于增加20％的工資收入，且這一動作與國際慣例吻合?！蹦壳?，無論是“公房上市”制度還是“住房公積金制度”，上海均是全國的“最佳示范者”。王石評論說：“珠三角人更傾向于沿襲90年代初的老辦法，打政策擦邊球，或是向上要政策，卻很少研究在公平競爭環境下的制度創新?！?/p>

深圳市市長李子彬指出：“上海是老城市，但調整經濟結構的魄力很大?！苯鹑凇⑸藤Q、交通通訊、信息服務……上海的服務功能明顯增強。上海傳統的工業格局早已被打破，跨國公司正成為上海工業的新主角。徐匡迪說：“世界上排名前100位的工業跨國公司已有59家在上海投資，上海的GDP構成中，1/3是由外企創造的。”

在財富全球論壇期間，上海竭盡全力表現出最美的一面。上海文化之旅(包括圖書館、大劇院、博物館)、上海民俗之旅(包括徐家匯天主教堂、石庫門新天地、上海老街、豫園商城)、浦東開發之旅(包括證交所、金橋開發區、通用汽車、張江高科技園區)、現代工業之旅(寶鋼)、上海夜景之旅(包括金茂大廈、延安路隧道、外灘、人民廣場、南京西路、淮海中路、南浦大橋)……5條專設的參觀路線令中外嘉賓交口稱贊。黃菊、徐匡迪們則忙不疊地與跨國公司總裁一一會見。原本在10月召開的上海市長國際企業家咨詢會議干脆提到財富論壇前召開，也可以說是與“財富”“套開”的會議，自然吸引了比往年更多的嘉賓。

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前幾年訪問上海時曾對趙啟正說：“上海應成為國際會議中心?！眹H會議的背后，是信息流和高層次的人流，其所引發的關注度和收視率往往極高。上海嘗到了財富論壇的甜頭，嘗到了在世界富豪面前亮相、被全球傳媒聚焦的甜頭，趙啟正說：“上海國際會議中心一年應該開上200次會!”

資本市場龍頭，商業服務中心，知名企業總部，國際會議之都……上海正成為中國開放的最重要媒介，以其強大的傳播力，被世界閱讀。

西部，不再“醒得早、走得遲”

與上海相比，中國的西部離世界還相當遙遠。上海18個開發區之一的閔行開發區，占地3.5平方公里，但財富500強中已有28家前來投資，包括百事可樂和三菱電梯。而整個陜西省，引來的財富500強還不足20家。今年6月，江澤民主席在西安視察時提出西部大開發的動員令，“從現在起，就要拿出過去開辦經濟特區的氣魄來搞?！蔽鞑坑纱碎_始了新一輪的躁動。西部大開發可能是中國未來50年發展中最具戰略意義的事情。

借財富論壇之機，陜西省省長程安東、西安市市長馮煦初均親自與會，并在國際會議中心舉行了兩場記者招待會。某電臺記者采訪程安東時，由于在最后一段錄音時有手機聲，程主動要求再講一遍，顯示出“向外界發言”、力求完美的迫切心情。

西安有3100年建城史，是中國最早走向世界的城市，2100年前開始的以西安為起點的“絲綢之路”使之成為中西貿易的重要商品集散地和世界上第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大都市，西安在盛唐更是世界最開放的地區。但今天，它還要解決“關起門來搞現代化是不行的”這樣一個基本的觀念問題。程安東坦言，陜西老百姓批評我們“醒得早，走得遲”，陜西是資源大省但不是經濟強省，是科技大省但不是產業強省，是旅游大省但不是文化強省。

在西部大開發的背景下，陜西省和西安市正重新給自己定調子。程安東說，陜西確立的新思路是“以資源換技術，以產權換資金，以市場換項目，以存量引增量”。馮煦初說，西安今天的定位已不僅是“國際旅游城市”，還包括：西部硅谷、新亞歐大陸橋中國段內最大的中心城市、中國北方中西部最大的商貿中心和物資集散地、西部大開發前哨等等?！霸缙鸬镍B兒有食吃，誰先投資西部，誰先獲得收益。”

程省長和馮市長對有記者提出的“陜西、西安何時有企業能進入500強”的提問表現出足夠的理性，均表示“500強不是目的”，“振興經濟、發展生產力”才是目的。

西部的誠懇態度令人感動，但眼下更為可行的也許是：如何與已經開放了20年的中國東部對話。在這一點上，中央的作用可能至為關鍵。

天津：“渤海灣之珠”熠熠生輝

9月28日上午，天津市市長李盛霖在新亞湯臣大酒店舉行“天津投資環境說明會”，LG和摩托羅拉兩家外企也在會上現身說法，為天津大作推銷。

在中國的開放城市序列中，天津近幾年似乎并不那么顯眼。但李盛霖的一席話讓人重新對天津這顆“渤海灣之珠”有了認識——天津和上海是中國沿海地區最大的兩個開放城市，天津已成為著名跨國公司在中國大陸投資最多的地區之一，僅次于上海；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保稅區和新技術產業園區位居全國一流；天津將堅持服務型、科技型、外向型方向，使天津成為中國北方高度開放的區域。李的話充滿吸引力，來賓把所有的椅子都坐滿了，服務員只得幾次去外面搬椅子，招呼客人“坐下來”。李還透露了一個秘密：“天津屬富資源地區，港口和市中心之間，有250平方公里未開發的灘涂荒地，這在世界各大城市中都不多見?！毖酝庵猓雭黹_發的投資商可要抓緊。“來天津走一走，看一看，談成項目，可以更好地合作；暫時談不成，也可以增進友誼……”

深圳：高新技術產業領頭羊

在財富論壇期間為即將舉行的高交會召開記者招待會，深圳市市長李子彬真可謂不虛此行。李和中國多位省長、市長均是作為特邀嘉賓出席本次財富論壇的。

1980年始建于一個3萬人小縣城基礎上的深圳，到1998年，其綜合經濟實力已排名中國第六。1990年深圳的高新技術產品僅價值20億元人民幣，但此后以每年40％的速度高速增長。1999年前8個月，此類產品產值已占到工業總產值的逾40％。

對深圳這一中國城市概念中極具成長性的“績優高科技股”，上海市經委主任黃奇帆說：“上海在發展高新技術產業方面與深圳有3個差距——計算機產業深圳有200多億元年產值，上海僅30多億元；上海信息產業以國企為主，深圳則以更有活力的民企和外企為主；在人才凝聚力上，相關人才大都涌向了深圳。”李子彬不無興奮地說：“深圳的經濟結構及經濟效益在中國各城市中最佳，其發展速度已令一些城市感到壓力。”

也許是為了回應深圳的高科技挑戰，黃奇帆在財富論壇期間透露，上海已推出18條吸引人才的措施，也出臺了24條鼓勵民營企業投身高科技產業的政策，不久上海將召開一次“科技大會”。

深圳的對策則是：每年吸收1萬個大學以上學歷者；企業在全國各城市設立研究機構，吸納當地人才；著名企業在美國設立研究所；與著名大學成立教育聯合體。李子彬說：“這叫深圳沒有名牌大學，名牌大學都在深圳?！?/p>

財富論壇的里里外外活躍著一批中國的省長、市長，在向世界學習的同時推銷自己。記者在采訪中幾次遇到一位非常勤勉的同行，眼熟之下一問，才知道她是大連市外經貿委副主任王延輝女士，幾年前到大連采訪時見過。掛著記者牌的王主任說，大連外經貿委與《今日中國》(英文)雜志合出了一期“大連百年”的?？?，作為回報條件，《今日中國》將一個記者名額讓給了學習心切的大連人，她因此得以入場。望著這位“冒牌記者”的忙碌身影，我不禁肅然起敬。

誰是與世界對話的贏家?就看誰更善于學習，更善于挖掘自己的比較優勢，更快地與國際經濟慣例和規則接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