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紅標同志的《“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出籠記》(《百年潮》1999年第7期),是一篇審慎調查、尋根求源、嚴肅認真、實事求是的好文章。它澄清了長期以來對“文化大革命”期間一件重要史實的不準確說法。
眾所周知,“文化大革命”初期,全國性的自下而上沖擊當權派和學術權威的狂飆惡浪,是從被毛澤東稱贊為“寫得何等好啊”的“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在全國報刊發表、電臺廣播而掀起的。那么這張大字報是怎樣產生的呢?這一重要史情,長期以來,不少著作都把它說成“是在康生秘密策劃下搞出來的”,有的更進一步說“是由康生派人授意寫成的”。該文作者沒有輕信這個結論,而是進行周密調查,以翔實的史料證明了上述說法并不準確,事實是北京大學幾名教師,在沒有人支使下,自己發起寫的,在寫作的過程中,得到了康生老婆曹軼歐的支持。這當然不是要給康生、曹軼歐解脫、減輕罪責,而是尊重史實,還歷史以本來面貌。
作者在弄清了大字報的寫作過程后,并沒有就此止步,滿足于“是什么”,而是進一步尋求它的來龍去脈,而且不是停留在表面現象上,而是深入探索人們的內心世界,追求“為什么”。這幾名教師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寫這么一張大字報?大字報為什么會受到毛澤東如此高度的重視和評價?這就追溯到北京大學的社教運動和北京大學黨內的矛盾斗爭;聯系到當時的大背景和毛澤東這個時期的講話和批語。這樣,“北京大學第一張大字報出世的三步曲”顯現出來了——“是在基層黨內矛盾激化,中央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大背景下,由哲學系少數教師發起的,康生和曹軼歐等人給予了推動和支持,最后毛澤東根據政治需要作出影響全局的決策”。
筆者認為,這篇文章的可貴之處有二,一是作者敢于以史料為依據,突破已有結論,不為賢者諱,不為惡者加,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方就是方,圓就是圓,堅持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二是采取了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探求事物本質及其內部聯系的科學方法。這是黨史研究中應當大力提倡的。反之,僅憑點滴資料,甚至道聽途說,就主觀臆測下定論的做法,應努力克服。當然,一部著作中,有些許紕漏,在所難免,瑕不掩瑜。但是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結論,還是要盡量謹慎,減少失誤,以免以訛傳訛。
最后,補充一點史實。當時,筆者一次聽彭真同志報告,講到他向毛主席匯報北京大學社教運動時,反對那種極“左”做法,提出評價北大教師的政治態度,應以近幾年為期,不應追溯過遠。而毛主席更為鮮明,說:以社教工作隊進校為準(大意,原話記不清了)。這說明當時對北大社教運動的分歧,毛主席是支持北京市委的,但時過不久,老人家轉了個一百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