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大多數人眼中,雞蛋、鴕鳥蛋不過是日常生活中的尋常之物,食用完畢后,蛋殼便被丟進垃圾桶。然而,在晉中市太谷區,非遺雕刻藝人符潤娥憑借一雙巧手,讓這些脆弱易碎的蛋殼實現了華麗蛻變,化身為一件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10月8日,《科學導報》記者走進符潤娥的工作室,耀眼的獎杯和琳瑯滿目的作品擺滿展柜,仿佛置身于一個微縮的藝術殿堂。這里有以白色為主色調、舞動扇子掀起波浪的浮雕“八仙過海”,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蛋殼上躍出;色澤鮮亮、層次分明的景泰藍“孔雀開屏”,每一根羽毛都精致細膩,盡顯孔雀的華美;還有以蛋殼為模型、內外施彩的現代工藝“音樂盒”,在傳統蛋雕基礎上融入現代元素,別具一番韻味。
從業多年,符潤娥獲獎無數。2008年,她榮獲太谷縣迎新春民間工藝美術文化作品展覽特別獎;2009年,被晉中市旅游局授予晉中旅游特色工藝品稱號;2010年,獲得太谷縣迎新春書畫、剪紙展三等獎;2013年,她不僅在山西文化產業博覽交易會神工杯工藝美術精品展中斬獲銀獎,還在山西科普惠農特色優質農產品上海展銷會上榮獲會展優秀獎;2014年,榮獲晉中市首屆手工技藝作品大賽一等獎;2015年,參加平遙古城創意市集會時,被授予“最佳手工獎”稱號。
符潤娥的藝術之路,始于一份純粹的熱愛與一股不服輸的“琢磨勁”。“我做蛋雕沒啥領路人,2006年無意中看到中央七臺《農廣天地》里有個人在做蛋雕,覺得挺好玩,雞蛋殼上居然能雕出人來,自己就試著做了。”她坐在工作臺前,一邊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勾勒著張果老的胡須,一邊緩緩介紹著。在她的手中,蛋殼完成了從廚余垃圾到藝術藏品的華麗逆襲。
蛋雕雕刻手法復雜多變,有浮雕、陰雕、陽雕、透雕、鏤空等多種技法,對雕刻者的技藝要求極高。創作過程要經歷選蛋、構思、布圖、雕刻、修整等多個環節。“以前我刻雞蛋殼練習的時候,一天能雕刻三四個,甚至十來個。因為雞蛋殼和在木頭或者玉雕上雕刻不一樣,它特別容易破,得掌握好力度,刻破了就接著再刻,就這樣反復練習,買雞蛋都是5公斤、10公斤地買。”符潤娥說道。
為了讓更多年輕人了解蛋雕、傳承傳統手工藝,符潤娥巧妙地融入音樂盒等工藝,制作出各式各樣的造型,染上不同顏色,粘上精美裝飾品,這些新穎的蛋雕作品頗受年輕人喜愛。
“喜歡的人越來越多,但是我做不過來。”符潤娥坦言,純手工作品價格高昂,且耗時耗力、產量極低,一年也做不出幾十件精品。蛋雕似乎只能成為展示柜里被觀賞的“活化石”。是繼續堅守純手工的“陽春白雪”,還是讓蛋雕走進更多人的生活?她選擇了第三條路:融合。
符潤娥的探索并非簡單地用機器代替手工,而是一場精細的“人機分工”。她引入3D掃描技術,將經典代表作的輪廓與核心紋樣進行數字化存檔,再基于這些元素,創作出更適合批量生產、結構更穩固的圖庫。經過特殊處理的蛋殼被固定在激光雕刻機的工作臺前,機器啟動,激光束按照預設的圖紙在蛋殼表面精準“行走”,幾分鐘就能完成基礎圖案的刻畫。
從機器上下來的蛋殼還只是“半成品”,真正的靈魂在于接下來的手工環節。符潤娥會對機器無法表現的細節進行再創作。“機器做不出來情緒。”她拿起一個“八仙過海”的激光初胚,張果老笑的模樣、何仙姑的柔美等細節,都是機器刻畫不出來的,還得靠手“點”出來。
在符潤娥工作室內,有一張“凹”字形的桌子。桌子左面堆滿了刻刀、顏料和進行到一半的蛋雕,那是她一個人的“戰場”;桌子的另一面,則整齊擺放著幾套簡易的雕刻工具和圓潤的練習用素蛋,那是她為學生們準備的“非遺入門課”。從獨具匠心的藝術家到走進校園的“符老師”,她完成了身份的二次蛻變。
轉變的“種子”源于一次偶然。工作室開放日,一群小學生好奇地圍著她問東問西,孩子們眼中純粹的好奇和驚嘆,深深觸動了她。“那一刻我意識到,如果只把作品鎖在玻璃柜里,這門手藝遲早會真正‘破碎’。”符潤娥說,“非遺不能只在展柜里被觀賞,應該在校園里被看見、被觸摸、被繼承。”
在太谷區大大小小的學校里,符潤娥的課堂總是格外安靜,只能聽見刻刀與蛋殼輕微的摩擦聲。“下刀要輕。”她穿梭在課桌間,握住學生的手,帶著他們感受力道。“對,就是這樣,你看,這個龍的輪廓是不是就活起來了。”
現如今,符潤娥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一邊要搞創新的“批量生產”,一邊要跑學校的“非遺進課堂”。在她看來,她的刻刀不僅讓非遺走進了校園,更是傳統技術與現代智能的對話。她證明了,傳承并非一味固守,真正的強大在于擁有擁抱變化的勇氣。當千萬枚曾經“千蛋一面”的蛋殼經過她的手,變成“獨一無二”的藝術品,她成功地在傳統與現代技術交互中,守住了最珍貴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