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雪書（五首）

雪的詮釋

每年這個時候，它固執地

愛著冰冷的小城和沒有倒伏的蘆花

在回家的路上，有時不急不忙

有時風風火火

隨性而為。它的舞蹈輕盈、柔和

與潔白的身體，燃成一片。白色的火

燃燒清冷與寂靜

在人間，我幸運遇見

一個臨終都沒有長出白發的老人

她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雪

在另一個世界，一下子漂白了我

黑白之間，我與母親

那種莫名的對立，瞬間消失

在我的懷想里

遠方像雪一樣輕輕落下

紙上雪

它用一生證明來到人間的善意

卻阻止不了

人類自己的衰老。“我們在談論雪的時候

還談論了什么”

一張紙能讓一場大雪增厚

也能讓它變薄或消失

沉寂中，雪借助大地的力量

來讀取心事

只有孤獨才適合隱藏

“悲傷是我們為愛付出的代價”

我多想在一張白紙上

封凍住所有的惡意

與雪書

說些什么呢，一切都過于熟悉

甚至對撲面而來的雪花

沒有喜悅和期待

它匆忙落下，留給人間的日記

究竟從哪里著筆，哪個句子寫出了

它的絕望。無非帶走

一年的記憶與終點，令歲末潦草收場

其實，我并不在意它的催促

或急不可耐，劫走一個才生白發的人

抹不去人間所有跡象

蘆花總愛開在大雪紛飛的冬天

或許可以用來遮掩它的心跳

成為一棵植物前，須收起它的搖晃

越輕越好，即便折斷

不會暴露脆弱，喊出疼痛

在人間，我不想丟下凌亂的肉身

雪天紀事

終于看到它明朗的邊緣失去了距離

所有的詞，都在各自關聯

不可隨意更改

我不想用落俗的句子

來見證一段情誼。南方的積雨云下

仍在積攢一場雪事，夢中的雪花

一次次，將遠方

完整的遞給我。我已無法

用文字來描述、注釋

我只有再次降低自己的體溫，保持

每一片雪花

在我內心的形狀

眷 注

雪又一次被黑暗投遞。星星照舊

用它失明的眼睛

觀察它來到人間的位置

時間一旦成為附庸，我不敢用形容詞

化開一場雪。作為河流的憑證

它的蹤跡，曾抵達某個出處或入口

至少在波動的脈紋中

它的折痕過于薄弱。有些遷徙

生來都帶著憂傷

天地之間，某個角落的饋贈與福祉

萬物早已習慣

我只想在彌留之時

與雪花完成一次交接、替換

作者簡介：伊雪，遼寧大連人，現居長春。作品有見《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滇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