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四首）

青 春

在高三結束的仲夏時節

畢業旅行被取消

只留下黑板上白色的通告

青春期是如此復雜

行為偏離，戴上面具

我像膨脹身體的河豚

篝火的堆疊，燃著的焦灼

蠻橫沖淡了溫柔

樹蔭滿地，人盡癡迷

少女的情思隱藏在雀躍的腳步

沙塵中掀起了一陣小旋風

她并不是一粒特別的沙子

只是剛巧在我蚌殼打開的瞬間

滑進我的心里，隨著時間流轉

心中的堅硌被裹上一層珠色表膜

成年的夜是燈火通明的繁星

青春時朦朧不明的小細節

全在很久之后成了獨一份的水印

駛過的列車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匆忙跑下樓梯，繞到對面

太陽西斜，少年如約而至

“我果然還是喜歡她”

我深深地這樣想著

薺 菜

奶奶家當院兒種了大片大片薺菜

我們叫報春菜或扁鍋菜

“薺生濟濟，故謂之薺”

叢生茂盛，立春前后，應時而生

早春時節，點點小花似碎瓊亂玉

村民將薺菜花放到灶頭邊，防蚊驅蟲

女孩們將薺菜花插頭上，光彩奪目

奶奶一雙巧手，將薺菜包成薄皮餃子

薺菜碎、豬肉丁、跑山雞蛋

拌上十三香和花椒油

我悄悄拿筷子沾了油水，舔進嘴里

待出鍋后是滿院噴香

香味是蔥白般的柔荑輕撓鼻喉

像吸果凍一樣，油汁濺出掛在嘴邊

“嗒、嗒、嗒”

是大黑狗翹得高高的尾巴

在急不可耐地拍地

思 念

夏日的浮云，冷冽的雨水

干枯的落葉，秋風的味道

打在傘上的雨聲，春泥的松軟

我都想分享給你

思念和云的距離有多遠

櫻花飄落的速度有多快

我反復思索，捉摸不透

在高聳的白色巨塔下

那時我們雙手交疊的祈禱

櫻花落在掌心，有鳥飛過

我獨自坐在火爐旁等待

又或者是寫一封又一封的信

即使望向同樣的天空

看到的也是不一樣的風景

我想做你窗欞上的霜，在白日融化

夜里再悄悄凝回來

你的眼中有雨，我也被淋濕

又是白色相簿的季節

大雪紛飛，吹走衣兜里的那封信

我忘了我們相愛的原因

卻記得那場秋雨中，雨滴的回音

人生如夢

二月的蒙托克海灘很冷

但卻美麗動人，如甜蜜的忘川

日記本被撕掉的幾頁

散落于藍發橘衣少女腳邊

我們搭乘同一班火車，住在同一個小鎮

讀過同一本燙金脊背的古書

少女對我說，她的頭發是她的性格

總是變幻莫測，惹人注目

“叫我惡煞，或是吉星。”

她總是守著自己的東西

像一個寂寞的女戰士

我與她像螞蟻碰觸角

每一次交流都是冰火的試探

而每一段情緒都有炙熱的內核

過去的記憶碎片不斷劃過

現實的聲音回蕩耳畔：

“是否健忘，才能更加快樂？”

我們在結滿冰層的湖面，仰望星空

我為她比劃著弧形的奧西里斯星座

她凝視著我，眼中藍圖劃上柔軟的坐標

“為什么你的日記本是空白的？”

因為愚人不愛明哲，只愛顯露心意

歲月緩緩順流而下，隨風

快樂啊，可惜人生如夢

相愛，相忘，重逢

作者簡介：王露霏，女，1999年出生于河北唐山，云南大學美術學碩士在讀，唐山市作協會員。作品發表于《草原》《詩歌月刊》《散文詩》《青年詩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