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高遠,云層稀薄
盤古時代的太陽還在不停燃燒
余熱圍繞大地,穿梭經緯
春秋輪回,三載又三年
轉經筒的清音消彌,輪軸處細黑干瘦。
它在為多少欲念解前緣。身為凡俗之人
我與青海湖的背光部分相遇
祈求一條湟水之魚的寬恕
雪在雪山之上,云在云層之中
海西的風后是最好的結果
三百年前轉世投胎的人
削發為僧,絕塵于滄海
頭頂唯一的帽子被大風吹掉
連同帽子掉落的
還有人間深深淺淺的緣
在青海,天寬地闊,我不為風馬
只為“驅我一世沉寂”的蒼涼
王朝烽煙散盡
賀蘭山顯出少有的縱深部分
長空高遠,黛色撩人。
拜寺口的雙塔,前緣未斷
我們手持拐杖,談笑風生于曠野
將隨行的兄弟當江山指點
你說,長發飄飄,可惜白衣年代不在
你說,“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心安理得的是,我們人至中年
壯志雄心仍在
此刻,河道已開
沙蔥與泥流在人間相愛
它們的子嗣漫山遍野,
有的開花,有的結果
有的出逃于道義的籬笆
或者奔赴生死不明的歡場。
瑪尼石像剝繭的竹節,矗立天地間
從下到上,從大到小,依次排列。
十一塊,多么吉祥的數字
一生一世,或一世一生
嚴肅也來自此刻,心愿被各自許下
有楠木的地方,必有繞樹三匝的喜鵲
在嶺南,你是沃野的車前草
川芎、蓮翹和人味的人參
醫者仁心,在你身上隱藏了多年
與行走的草木相比
你頭頂的野草,是醫治病痛的良藥
南方以南,時間分野
多數時間,我們拄著詩歌的拐杖,
在困局與碎片里打撈生活的詩篇,
面對無法定義的
我們投石問路,有時虛晃酒杯
在潦草中收拾殘局
我們都是追光的人
因一種執念,把物質的骨頭拋向身后
在黃葉凸顯秋意的季節,
從凌亂如麻的詞語中
厘清生活的頭緒,你用中藥作志,
將詩歌入味
用慢火熬成《中藥志》,專治脾胃虛弱
心火旺盛、好高騖遠等病灶,
只是藥味太苦
需蘸著宇宙光芒服用
村莊沉默,凄冷的秋風帶著醉意
穿越北蕭關千年烽火
在涇河源的石頭上停下來
人去屋空已成定數
說是命中注定亦未嘗不可
雨水充足,讓野草變得茂盛
鄉間的路越來越窄,窄到有時無路可走。
村莊原本有路,人走的少了,
路也便沒了
村莊位于北蕭關以南,
處峽谷地帶以東方向
因此得名東峽。
它的孿生兄弟西峽,人跡稀疏
裊裊青煙已無幾縷。
村東頭的白楊樹,在生死和逃離中
變得安靜。山頂遺留的荒冢與萋萋芳草
成了麥田最后的守望者
今夜月光如水,我踏月而來
在故鄉的舊地,撿拾童年碎夢
在東峽,“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
三十年前的人,有的已逝,有的活著
逝去的人長眠不醒,
被歲月遺忘,與荒草為伴
活著的人,有時踏月而來
在窄得不能再窄的路上,彳亍不前
故鄉啊,明月都照不亮你的道路
請允許我這個逃離故鄉的人
帶著撿拾的碎夢,背光而去吧
我該如何用清澈之筆為你寫下傳世證詞
出淤泥而不染,立于碧波之上。
在開江,你是人間貴族
萬畝荷塘,在寶泉塔的近水處相連。
玄月高掛,細雨如針
映照人心,也映照藏于遠處的黑
我承認與嬌羞的荷花相比,
此生要的太多
可我終究是世俗之人,孤傲的弱者
心懷天下,彳亍獨行。
布道者燃燒信念,低于泥土的人
注定無法凝視暗藏于世的深淵
比如雨中觀荷花,觀的不是荷花
是燃燒的火焰
我們撐傘前行,繞塘堤旋轉。
在彩虹路上留下不帶色彩的腳印。
告示牌標語鮮艷,直抵心靈原鄉
雨聲綿密時,蛙鳴顯得稀少。就這樣
我們從南到北,從東到西。
在有限的時間里
交談與世有關的話題。
談臧棣身高,張執浩年齡
耿占春、西渡用弦月校對的時間
最后,在蒼白的紙張上
畫下魯迅的野草,張若虛和李白的月亮
你還說,
馬原不戴眼鏡多年了,1993 年以后
他與自己達成和解,并且放過了自己
群山高聳,把村莊與稻田拋在低處
道路曲折,向河流奔跑的地方蜿蜒
靜止不動的是吊樓和路兩旁蒼翠的樹木
十幾人乘坐一輛車,擁擠讓跌宕起伏
有了更多不確定性。
隱約之美在窗外一閃而過
任市不是市,
卻接納來自不同城市的聲音
京味十足的藏棣和蘭州土話亂飛的郭曉琦
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耿占春、西渡偶爾也有驚人的語錄
我與蔣楠并肩而坐,把藍紫分開
川味的解說,讓顛簸多一些麻辣味
翻過這座山,就是我童年生長的地方,
蔣楠說
省略稻田與隱藏水下的受精珍珠
在高山之上,雄鷹的領空
尋找、再尋找。高山之上是高山
除了白云擦拭的天空,什么也沒有
任市不是市,卻有江西寺、陶牌坊
抵達它的縱深部分,
太陽高度角達到最大
在歷史清音里,
用心過濾每一個細節之后
滿意而歸。據說
這牌坊是為一個秀才妻子所立
那就讓時空消弭,讓親吻使來者不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