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0年9月,年僅14歲的我,目睹了哥哥被日寇無端毆打,姐姐因參加革命活動被捕入獄。侵略者的暴行激起了中華大地的抗日怒潮。上海軍民、各校師生抗日熱情高漲,在學校地下黨的影響下,我加入了黨領導的抗日秘密外圍組織——學生界救亡協(xié)會(原“學生界抗日救國協(xié)會”)。
為掩護身份、利于秘密活動,我為自己取了一個充滿力量的化名——王煒翼。“王”隨母姓,母親是一位堅定的革命媽媽。“煒”,火字旁,象征著我心中燃燒的革命烈焰;“翼”,寄托著對祖國光明未來的無限向往。
在投身抗日活動和深入學習馬列主義等進步書籍后,我日益認識到:只有加入中國共產黨,才能真正實現(xiàn)抗日救國的理想。按照地下黨組織要求,我秘密填寫了入黨申請書。這份申請書極為特殊:用面粉加水調成稀液寫在白紙上,干后字跡消失;閱讀時,需用碘酒涂抹才能顯現(xiàn)文字。1942年8月27日,上級批準了我的入黨請求,我光榮地成為一名中共地下黨員!
日寇占領上海租界后,斗爭環(huán)境愈發(fā)險惡,既要防范日寇漢奸,又須提防國民黨特務的抓捕。每次外出執(zhí)行任務,都必須時刻警惕身后是否有“尾巴”。
一次,我穿越特務機關林立的亞爾培路(今陜西南路)去接頭。行至中途,突然感到兩肘被人從后彈擊——這是被盯上的信號!我強自鎮(zhèn)定,頭也不回,裝作若無其事繼續(xù)前行。走到亞爾培路與長樂路交叉口,猛地轉身拐進長樂路,迅速閃入一條不起眼的小弄堂,終于有驚無險地甩掉了身后的跟蹤者。
接頭是地下工作的日常,卻也危機四伏。我家是重要的聯(lián)絡點之一。每次接頭前,在母親的協(xié)助下,我們都會設置安全警號:或在窗玻璃掛條手絹,或在窗臺放盆花。一旦發(fā)現(xiàn)危險,迅速撤下警號,警示外面的同志撤離。有一次,同志們正來我家開會,恰逢弟弟回家取書。接頭的同志不認識他,見他徑直走向我家,頓時警覺起來。抬頭一看,窗臺上的安全警號(一盆花)卻安然無恙。為防萬一,他們靈機一動,請對面相熟的小飯館送來一碗餛飩。若我收下,表示安全;若不收,則示警。我立刻領會了用意,下樓迎接,大家這才釋然,原是一場虛驚。
1944年9月,我擔任新本女子中學黨支部書記。在堅持秘密斗爭的同時,我們巧妙結合公開方式,組織進步學生解決群眾生活困難,通過義演義賣開展助學活動。利用秘密“讀書會”和個別談心,我們在各班級深入細致地開展工作,重點培養(yǎng)品學兼優(yōu)、富有影響力的同學,向他們傳播馬列主義思想和革命真理,進行革命人生觀教育。學校涌現(xiàn)出大批積極分子,經過嚴格考察,在全校500多名學生中,我們慎重發(fā)展了近30名黨員。
抗戰(zhàn)勝利前夕,我?guī)ьI女中12名骨干組成“天亮小組”,熱切期盼新四軍解放上海。接到上級準備迎接市郊部隊入城的通知,大家激動萬分,當夜便聚集在積極分子小陳家。我們扯下床幃布,飽蘸濃墨,揮筆寫下“歡迎新四軍解放上海”的巨幅標語!然而午夜時分,急令突至:為顧全大局,中央決定新四軍暫不進入上海。消息傳來,有人泄氣,有人落淚。我徹夜向大家解釋中央決策的戰(zhàn)略深意。當晨曦微露,伙伴們眼中的迷茫終被堅定取代——我們明白,此刻的隱忍,是為了迎接更徹底的光明。歷史,終將證明這抉擇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