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竹笛是我國傳統樂器,具有悠久的歷史。《幽蘭逢春》是我國竹笛音樂中一部極富藝術價值且極具代表性的作品。在《幽蘭逢春》這部作品中,竹笛作為主要的演奏樂器,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本文從其創作理念入手,深入分析《幽蘭逢春》的文化內涵和音樂特征,旨在為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二、《幽蘭逢春》創作者及其創作理念
(一)創作者簡介
《幽蘭逢春》的創作者之一趙松庭是我國竹笛藝術的杰出代表及浙派笛樂的奠基人,其創作的《早晨》一曲巧妙地融合了南北笛藝的精華,是傳播民族音樂文化的代表性作品。趙松庭不僅在竹笛演奏及作曲領域成就卓越,還是一位竹笛教育家及音樂理論研究者。在教育領域,他秉承中國傳統教育理念中“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理念,將教學方法系統化、規范化,形成了獨特的教育體系。趙松庭編撰的《笛子演奏技巧十講》一書,對竹笛演奏技巧進行了系統化的闡述和科學的規范化指導,并將重要技巧以詩歌形式呈現,極大地促進了竹笛教學的發展。除《早晨》外,他還創作、改編了《三五七》《二凡》《鷓鴣飛》《婺江風光》等眾多經典曲目,其作品不僅深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沃土,而且巧妙融合了西方音樂元素,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二)創作理念
趙松庭作為我國著名的竹笛作曲家,一方面,他深深扎根于中國民族音樂的土壤,汲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養分;另一方面,趙松庭接受過新式教育,傳統國學素養與新式教育理念相互融合,讓他能夠將江南絲竹、戲曲文化、西洋長笛等與竹笛曲創作進行創新融合。正是趙松庭這種扎根民族又勇于創新的理念,使他突破了地域的限制,借鑒其他樂器的技法,將南北創作風格與技法進行有效融合,極大地豐富了竹笛的藝術表現力。
三、《幽蘭逢春》中的文化內涵
(一)竹笛文化
竹笛作為我國傳統樂器的重要組成部分,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竹笛作品《幽蘭逢春》是竹笛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典范,集中體現了中國竹笛藝術的文化內涵。從樂器特質看,竹笛由天然竹材制成,其音色清越溫潤,與中國傳統文化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相契合。《幽蘭逢春》通過竹笛的醇厚音色,模擬蘭花在春日復蘇的情態,將自然意象與人文情感相融,呼應了傳統文人“寄情于物”的審美范式。在演奏技巧方面,該作品融合了滑音、疊音、顫音等竹笛的傳統表現手法。這些手法不僅保留了民間音樂的靈動性,而且融入了文人音樂的雅致感。通過這些技巧的運用,作品不僅展示了竹笛豐富的表現力,也體現了歷代演奏家對“虛實相生”“情景交融”美學思想的實踐。這反映了竹笛藝術在技巧傳承過程中所積淀的文化內涵。
(二)蘭花文化
由作品標題可知,《幽蘭逢春》講述的是蘭花在邂逅春天后渴望沐浴春風,再度散發幽香的過程。中華民族素來鐘愛蘭花。蘭花以其高潔、清雅的品質,成為文人墨客筆下贊頌的對象,被譽為“花中君子”。它不僅代表著純潔與高雅,也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孔子曾言“芝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蘭花生長在幽深的山谷中,照樣芳香四溢,有著飄逸之美。趙松庭有感于此,以蘭花再次逢春為主題創作了此曲。在《幽蘭逢春》這部作品中,蘭花不僅是自然景象的描繪,也是作者情感與哲思的載體。通過竹笛的演繹,蘭花在春天的復蘇被賦予了生命力和情感色彩。這種以物寄情的手法,不僅展現了竹笛藝術的魅力,也讓聽眾在欣賞音樂的同時,感受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
(三)昆曲文化
《幽蘭逢春》的創作中融入了昆曲藝術,其情感表達與昆曲傳統緊密相連。深入研究昆曲,對深刻理解該曲的文化底蘊具有重要意義。昆曲作為中國戲曲藝術中歷史較為悠久的劇種,被譽為“戲曲藝術園地中的奇葩”。昆曲融合了其他流行聲腔的特色,形成了其特有的柔和、婉轉、悠揚的音樂風格。昆曲的曲牌體系亦稱“牌子”,在戲曲藝術中以其嚴謹性著稱。在曲牌的運用上,昆曲采用了一曲多變、一曲多用的創作手法。在《幽蘭逢春》中,引子和慢板主題部分取材于昆曲曲牌《二郎神》,小快板部分則取材于曲牌《上東山》。《幽蘭逢春》對昆曲文化的借鑒,賦予樂曲細膩柔美的藝術特質,具體體現在旋律、結構與調式三個方面。
1.旋律
在旋律層面,作品對昆曲元素進行了創造性轉化。其一,選取昆曲《二郎神》的旋律片段作為素材,通過旋律發展技法的重構,形成新的音樂脈絡,經變形發展后既保留昆曲韻味,又煥發現代氣息。其二,在間奏與伴奏段落融入昆曲過場伴奏的特點,在快板部分更加明顯,借由明快的節奏營造春日喧鬧的氛圍,強化“逢春”的意境表達。
2.結構
在結構上,作品借鑒了昆曲的板式原則。其散板處理直接借鑒昆曲“主唱的充分表現與伴奏的適度點綴”的模式,將竹笛主奏模擬為昆曲演唱,凸顯器樂與聲樂的互通性。同時,全曲遵循昆曲“散板—慢板—急板”的遞進布局,樂句節奏呈現“前密后疏”的特征,與昆曲依情緒變化選用板腔的原則形成呼應。
3.調式運用
在調式運用上,作品延續了昆曲通過調式變化豐富音樂色彩的傳統。昆曲常用“同宮系統變化”“轉調”等手法塑造不同音樂形象,《幽蘭逢春》則以商音、羽音作為慢板尾音,通過運用這兩種音高的抒情特性,與昆曲依據角色設定選擇調式的邏輯相契合,從而增強了樂曲的表現力。
四、《幽蘭逢春》的音樂特征
《幽蘭逢春》作為融合多元文化的作品,既采用“散、慢、快、散”的傳統結構,蘊含豐富傳統元素,又在和聲、曲式及旋律特征上體現創新性。從曲式分析視角看,該作品采用并列三部曲式,包含引子與尾聲,情緒對比鮮明,且在A段與B段之間設有9小節的連接段。這種結構既遵循曲式理論的基本規范,又在傳統框架中融入個性化處理,體現了傳統與現代的有機融合。
(一)引子(第1~17小節)
引子分為三個部分(5+3+9),整體以散板的狀態呈現。樂曲開篇以角音起音,逐漸轉向羽音,并且加入豐富的裝飾音,力度漸強,主要由竹笛的低聲部演奏。在顫音技法的銜接下,進行9連音歷音向上推動轉化,到C音形成快速波浪的回轉,到達F商音。該部分伴奏烘托竹笛聲部,采用分解琶音、震音等技法,并且采用音與休止相結合的方式來營造氛圍。之后的兩個部分采用不斷加快節奏的方式使音型逐漸密集,音區也不斷提高,進入高音區,速度由平穩轉慢又轉為快,最后轉慢,情緒更為強烈,伴奏更為稀疏,為演奏者清吹提供更好的環境。演奏中使用竹笛泛音吹法與不同顫音技巧,節奏較為自由,營造出空谷幽蘭、婉轉悠揚的意境。
(二)A樂段(第18~44小節)
A樂段由4+6+3+4+7+3的不均等并列樂句構成,是非方整樂段,整體調式為C羽七聲雅樂,無轉調。進入A樂段后,節奏與情緒發生變化,從相對自由的節拍轉為4/4拍(一板三眼),與引子形成了對比。該樂段分句線條更為明顯,起始小節采用密集節奏結合大附點,飽含訴說感,旋律呈環繞型,隨后3小節均采用弱起節奏,其中第2小節與前曲形成強烈的情緒對比,音區跨九度,搭配一連串32分音符。從和聲視角看,第一樂句使用大量的經過音與輔助音,以及經過的不協和音,為該樂曲奠定了典雅的基調。第22小節之后的6小節是對上一樂句的變化,以弱起連接許多快速音符,旋律起伏跌宕,情緒激昂。第三樂句之后開始變化模仿,將附點節奏分隔,氣斷而意境未斷,音區也從高音區過渡到中音區旋律線條呈波浪式。在第41小節之后樂句采用引子的表現手法,情緒再次推升后慢慢回落,同時鋼琴伴奏中添加更多的震音,起低音鋪墊的作用。
(三)連接段(第45~53小節)
連接段為一句體樂段,共9個小節,變化重復。通過短小的連接段將情感由平靜過渡到喜悅。開頭以C音進入,添加2、7、6三個音來裝飾,調性也發生變化,形成竹笛獨有的音響效果。第48小節是對第45小節的模仿,音高提高8度,通過快速十連歷音使音區從樂曲最低音進行到高音區,銜接裝飾音,之后進行兩個十六連音的環繞式逐漸下行,進行到低音5顫音,以五聲和諧狀態到達中音5。在第52小節與尾音同時進行鋼琴的銜接部分,速度提升,為下一樂段作鋪墊。
(四)B樂段(第54~115小節)
B樂段共有9個樂句,以并列對比方式呈現,是非方整樂段,調性從原本的G徵五聲到A羽七聲清樂,節奏從一板三眼4/4拍到律動性更強的一板一眼2/4拍,音樂情緒由明朗轉為活潑。B樂段的第一樂句由8個小節構成,其中既有對比又有模仿,每一小句都含有波浪式的旋律類型,形成不斷反復的對話,與昆曲的風格相契合。第二樂句自第62小節起,構成了第一樂句的變體模仿。該樂句的尾部通過連續的六十四分音符以及從四分音符至六十四分音符再到八分音符的跨越,有效地增強了音樂的情感表達效果。此前16小節的鋼琴伴奏采用分解和弦,左右聲部交替,賦予旋律靈動之美。自第70小節開始的第三樂句,旋律不斷起伏,音區上下有所延伸,伴奏與前面形成對比,在重拍采用八分音符快速休止,旋律長音時采用十六分音符與之對話,描繪春天的繁榮景象。之后通過4小節對第一樂句的模仿進入尾聲,在A音顫音中結束,引入4個小節的伴奏,與上一樂段的鋼琴鋪墊相比更為厚重。
(五)C樂段(第116~157小節)
C樂段為華彩樂段,更加華麗炫美,中間亦有小樂句。節拍從一板一眼來到一板兩眼又回到一板一眼,此處不使用鋼琴伴奏,而是將更多發揮空間留給竹笛。整體為快速的顫音進行與級跳進的十六分音符,其中也包含模仿與重復,并且帶有即興演奏的方式,通過連續的高低音急速轉換,在長音中反復演變,直至抵達尾聲。
(六)尾聲(第158~170小節)
尾聲共有13個小節,在兩句的對比中,在1、7、6持續強烈的推動下漸弱,營造氣斷意連的音樂情景,給聽眾留下無限遐想。
五、結語
《幽蘭逢春》顯著展現了竹笛藝術的感染力,并為創作具有民族特色的竹笛作品提供了重要參考。本文從多維度視角對這部作品進行深入剖析,探討竹笛藝術與其他藝術形式的交融,以深化對竹笛藝術文化的理解。希望通過深入研究該作品,有助于演奏者深入地理解該作品,進而更精準地演繹作品,為繼承、發展和弘揚中華傳統音樂文化提供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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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曦,男,碩士研究生在讀,上海師范大學,研究方向:器樂表演)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