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AHP層次分析法的壯族刺繡元素在服飾文創設計中的應用研究

引言

壯族刺繡手工藝精湛，文化意象豐富，是我國刺繡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1]，近年來，“非遺＋文創”產業迅速崛起，非遺被賦予重要的文化使命[2]，并逐步運用至日常的服飾文創中。當下研究多聚焦于壯繡的工藝特點、文化內涵，應用上多數體現在傳統與民族服飾當中，針對當今服飾類文創的文化元素，尤其在圖案、色彩、寓意三者的共同表達上仍存在局限與不足。研究以壯繡元素的藝術特征為基礎，結合AHP 層次分析法建立一個與其有關的設計指標判斷矩陣，并對其進行計算分析與驗證，獲取最佳設計指標方案，最終運用到服飾文創設計的現代化應用策略之中，以推動傳統民族文化的時尚轉化，為傳統非遺文化與現代設計之間的轉化搭建橋梁。

一、壯族刺繡的文化基因解析

（一）刺繡技藝的歷史演進

壯繡文化源自百越文化，歷史悠久?！稄V南府志》記載道：“壯族‘儂人男女勤耕織，慣挑棉錦’”，從文化人類學視角來看，其不僅是一種裝飾藝術，其發展更與壯族的農耕文明、日常生活密不可分[3]。先秦時期，壯繡的原料以葛麻、礦物顏料為基礎，創造出水波、菱形等幾何紋樣；秦漢至隋唐，壯繡吸收中原的紡織技術，加入蠶絲的使用，服飾紋樣由抽象往具象發展；宋元時期，壯繡隨著壯錦的興起，結合棉麻與絲線發展堆繡與桃花技法；明清時期，紡織技術進步，壯繡工藝更加精細化；近代時期因戰亂與工業化影響，壯繡功能趨向實用性；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今，非遺文化保護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當代傳承發展的一個重要面向[4]；2016 年，壯繡被列入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如今，數碼印花、機繡等現代技術興起，壯繡需突破現有應用場景，在數字化時代探索可持續發展新路徑。

（二）紋樣系統的象征譜系

壯繡的紋樣種類繁多，主要分為自然紋樣和幾何紋樣兩大類型[5]，自然紋樣多來源于日月星辰、花鳥蟲魚等，體現出壯族人民對大自然的敬畏與崇拜，如太陽，被認為是萬物之源，象征著生機與光明；月亮代表著女性的柔和，其紋樣象征著輪回；雷電與農耕文化緊密相連，可以給農民帶來豐收，象征著力量；星辰寓意著指引，象征著探索精神；青蛙可以把信息傳遞雷公以祈禱雷水，被視為生殖神。幾何紋樣的形態來源于動植物的特征或大自然現象的綜合概括出的抽象形態[6]，如回形紋象征永無止境與生生不息；菱形代表家和萬事興；螺旋紋象征生命的輪回；波浪紋象征著循環與團結等；它們常用于填充衣飾，雖簡單但蘊含著深刻的意義。兩大類型紋樣相互融合，構成了壯繡獨特的審美體系。

（三）工藝技術的色彩體系

從工藝技術上看，壯繡要做到“藏針隱線”，其工藝過程復雜，難度極高[7]。壯繡色彩的表達并非單純的裝飾，而是人文、自然、工藝三者相結合的結果，壯族人民依托天然染料提取色彩，這樣染出來的效果色度高、有光澤，如紅色用土朱、蘇木，綠色用樹皮、綠草，最被偏愛的藍色是用當地盛產的藍靛染料制成[8]，展現出壯族人民在色彩工藝實踐過程中的智慧。壯繡在色彩體系上運用“對比”與“調和”法則，講究“冷暖色”與“中性色”的結合，“對比”能突出視覺效果，“調和”能營造統一氛圍[9]。其常以黑色作為底紋，紅、黃、藍這種具有強烈碰撞感的高對比色作為主圖紋樣配色，這樣使用并非隨意搭配，而是一種“文化編碼”；如黑色象征著沉穩，藍色代表神秘，黃色寓意光明，紅色表達熱烈等，體現出“技藝融合”的技術哲學觀。

二、壯族刺繡與服飾文創的融合原則

（一）設計創新的風格延續

壯繡的構圖形式通常包括二方連續式、骨骼續連式、均衡構成式、角隅向心式與單獨主體式[10]，多種構圖使畫面充滿裝飾與節奏感，可以保留這些構圖形式，在提取壯繡元素后，加入形狀文法實踐，如縮放、旋轉等手法進行簡化與重構[11]；工藝上，傳統的壯繡作品主要靠手工完成，想要融入現代服飾文創，可結合數碼刺繡技術，做到模擬手工針法獨特肌理樣式填充[12]；材料上，傳統刺繡多使用彩色絲、絨、棉等天然纖維線材制成[13]，在現代風格中，可在發光面料中表現壯族圖騰元素以提升視覺沖擊力，或將壯繡元素與環保再生面料結合以遵循綠色可持續發展理念。總的來說，設計風格的創新延續需遵循原有文化理念，并將設計語言與現代科技相融合。

（二）文化表達的符號轉譯

壯繡符號承載著豐富的民族意向和文化內涵，其符號系統刻錄著特定的歷史記憶，激發著共同想象[14]，若在現代設計產品中直接使用，會削弱其文化語境的表達?！稗D譯”在語言學中指將一種語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促使信息更容易被理解[15]，傳統文化想要更好地融入文創產品，需進行適當的轉譯[16]，如壯繡中的花鳥蟲魚等意象符號可簡化為更符合現代審美語言的圖形，賦予其全新的視覺形象。壯繡的原有配色往往以高飽和度色調為主，可適當調整色彩的純度、明度以及色相，讓重組后的元素表達出更統一、柔和的色彩調性，以貼合當代人的消費審美。設計師在符號轉譯時，要注意“天人合一”的哲學文化思想，親身去體驗、感受、思考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核[17]，以實現象征意義到現代審美的轉化。

（三）市場應用的價值拓展

二十一世紀消費需求多元，不同領域之間的交叉、連接日益明顯[18]，文創產品想要實現有效傳播，其價值首先要得到市場認可[19]。壯繡元素在市場中的應用不能只停留在文化展示方面，需要結合消費者的情感需求與審美偏好來進行定位。當下新媒介技術的發展促進了服飾類產品設計思維、表現手法的衍生[20]，設計師通過對傳統文化元素的提煉、重構與再設計，最后融入時尚服飾單品，部分產品還推動了品牌跨界聯名模式的演進；“品牌跨界聯名”最早由Boone 提出，指兩個及以上的品牌跳出自身原有的設定與市場，通過互融共創達成短期或長期的合作關系，以提升品牌形象、擴大市場容量、實現互利共贏[21]，當下傳統文化與服飾類品牌的跨界合作案例層出不窮，如苗繡與李寧聯名運動服、彝繡與FENDI 聯名手袋、蘇繡與王者榮耀聯名數字虛擬皮膚等案例，都為壯繡服飾文創提供了市場應用策略。

三、AHP層次分析法在壯繡服飾文創中的應用分析

（一）AHP 層次分析法的概念

AHP 層次分析法是由是美國運籌學家薩蒂（T.L.Saaty）在20 世紀70 年代提出的一種系統分析方法，用于將復雜的多指標進行系統分層[22]，通過定性指標模糊量化方法計算層次矩陣特征，隨之確定權重關系并進行綜合排序，最終得到評價與決策[23]。想要獲取更權威的設計指標評價，通過引入AHP 層次分析法，可將壯繡文化中的設計元素進行指標化梳理，再邀請領域專家對設計指標進行兩兩比較，得出各層級之間相對重要的評價指標，為后續的設計決策、視覺轉化、應用實踐提供優先判斷和科學依據。

（二）AHP 層次評價模型建立

模型劃分為目標層、準則層、方案層3 個層面，由上而下、逐一展開。目標層聚焦于壯繡文化在當代服飾文創中所呈現的創意潛力與設計價值；準則層涉及服飾文創的美學、文化、功能三方面；為了增強設計指標與用戶的情感連接，引入諾曼提出的情感層次理論進行輔助解釋，情感層次理論包括本能層、行為層與反思層[24]，其中美學方面對應本能層，強調用戶對壯繡服飾文創圖案、色調等感官要素的直覺性體驗；文化方面對應反思層，代表用戶對壯繡服飾文創文化傳承意義的理解；功能對應行為層，代表用戶在使用壯繡服飾文創時的體驗感。方案層對4 個準則層指標分別進一步細化展開，可使后期在文創設計應用時的方向更加清晰與豐富。構建出設計層次分析模型，有助于后續設計方案的系統化評估，如圖1。

（三）設計指標判斷矩陣構建

為確保設計指標判斷矩陣構建與評價過程的科學性，研究需通過專家打分對準則層與方案層的指標進行兩兩對比與打分。此次實踐邀請了10 位專家，分別為4 位壯繡非遺傳承人、2 位服裝設計師、2 位文創設計師以及2 位品牌設計師。專家打分采用9 點標度法對設計指標的重要性進行判定[25]，該標度中的1-9 的九級尺度反映了兩個指標之間的重要程度，aij 表示某指標相較另一指標時呈重要等級，aij=1/aij 表示兩指標相比較時的互反性，可確保對比打分邏輯的一致。在此基礎上，構建判斷矩陣A=[aij]，如公式（1），其中對角線指標均為1（aij=1），其他任意的非對角指標都滿足aij=1/aij；判斷矩陣的構建在整個AHP 層次分析法中占據核心地位，用于量化各設計指標間的相對重要程度，是后續計算權重向量及進行一致性檢驗等操作的基礎。

（四）設計指標權重向量計算

在構建出設計指標判斷矩陣后，要對矩陣結果進行權重向量進行計算[26]，進一步得出權重分布。采用幾何平均法，如公式（2）～（4）；以目標層為例，計算結果如表1，其余各準則層的權重指標同樣需按照公式依次計算。

（五）一致性檢驗與結果分析

1. 一致性檢驗

為確保判斷矩陣的合理性，需要進行一致性檢驗[27]。首先依據公式（5）計算出判斷矩陣的最大特征根λmax，然后再按照公式（6）計算出一致性指標CI，最后根據公式（7）計算出一致性比例CR。當判斷矩陣的階數小于3 時，RI 值為0，無需進行一致性驗證；當判斷矩陣的階數大于等于3 時，需進行一致性驗證；當計算所得的一致性比例CR 小于0.1 時，說明專家的打分是合理的，具有可接收性[28]。此次研究的一致性檢驗結果如表2 所示，所有判斷矩陣的一致性比例CR 均小于0.1，說明各判斷矩陣權重科學合理，均通過了一致性檢驗，可用于進一步分析。

2. 結果分析

一致性檢驗通過后，進一步計算出準則層16 個指標的綜合權重數值，并對其進行綜合排序，如表3；需要注意的是，目標層的4 個指標權重排序決定了后續設計的宏觀方向，而準則層的16 個指標權重綜合排序為后續的設計操作提供了更多精細化參考，如圖2。“功能實用”權重值居于首位，表明當代消費者會重點考慮產品的實用性；其次是“色彩表達”和“視覺表現”，說明產品的外觀風格是吸引消費者的關鍵；最后是“文化傳承”，說明文化內涵在消費者購買產品時處于隱形內核地位；在打造壯繡服飾文創時，應遵循“實用為主、審美次之、文化輔之”的設計原則。

四、壯族刺繡元素在服飾文創中的設計應用實踐

（一）數字化提取

壯繡元素的數字化提取是其創新發展、煥發活力的全新路徑。首先來到產品準則層的“色彩表達”和“視覺表現”指標，對應方案層前五項重要性排序為：“時尚適配”“搭配協調”“紋樣創新”“傳統還原”以及“構圖平衡”，因此在提取壯繡外觀因子的時候要保留部分傳統樣式，重點選取其典型的紋樣元素為代表。在人物的數字化提取方面，以繡娘為原型，通過觀察她們在進行勞作或針織的形態、動作，對其進行抽象化概括與表達，色彩上以深藍色為主基調，在此基礎上提高色彩明度與純度，并用紅色、黃色、綠色等高飽和度色彩進行點綴，突出壯族服飾特征；構圖方面，3 種姿態都以正側面組合方式設計，強化四肢的動態表達以突出勞作時的力量感，分別賦予“皎潔”“柔美”“輕盈”的定義。壯繡的紋樣提取選擇部分具有代表性的符號，花鳥紋簡化為圓潤飽滿的花瓣與抽象的鳥形輪廓，方便與絲巾等柔和面料產品相融；貼布繡背面紋強化了塊面組合，突出圖形秩序感，適用于現代帽飾、T 恤設計；鳳紋、魚紋、孕蛙紋等動物符號承載著繁榮、吉祥、生生不息等美好的寓意，通過元素抽象簡化和現代色彩賦予，增強視覺上的美感的同時也豐富了其在不同材質與工藝上的運用，如表4。

（二）模塊化重組

模塊化重組讓傳統紋樣元素在現代文創中的應用更加靈活，不僅體現在設計元素的排列上，還搭建出完整的視覺風格和色彩語言系統，在元素重組時需重點強調“搭配協調”“構圖平衡”“層次分明”等指標。構圖上將“皎潔”“柔美”“輕盈”3 種姿態的繡娘作為畫面重組的中心視覺，周圍圍繞花鳥紋、群龍舞云紋等象征性元素，由內而外進行旋轉式擴散，形成層層遞進的結構，呼應“層次分明”；視覺上運用大量的二方連續、四方連續、均衡構成式等手法，最終形成向心式的對稱效果，加強畫面的秩序、節奏感，呼應“構圖平衡”；色彩氛圍上，打破經典的黑、藍底色，“皎潔之舞”強調純凈，采用天藍色；“輕盈之舞”強調節奏與力量，采用橘紅色；“柔美之舞”強調柔和，采用粉紅色；這樣的色彩邏輯可強化主題表達，也可以運用至產品提高辨識度，符合“搭配協調”指標，如圖3?？紤]到服飾文創的收納問題，針對其柔軟特性，選取方正的包裝盒材料結構進行插圖設計，將重組形成的圖案又進行拆解，依據包裝盒裝飾特性進行二次重組，形成方形的拼貼風格，與壯繡的貼布工藝中的拼組結構相呼應；整體色彩以壯繡中的經典藍黃配色為主，紅綠等色彩作為點綴，中心字體“針尖之舞”強調壯族民族調性與品牌辨識度，符合視覺傳播的色彩心理。模塊化重組后的圖形具有高度的可擴展性和復用性，不僅可使用于服飾文創設計，還拓寬了應用邊界至包裝體系，賦予了傳統文化更多的數字化呈現路徑，如圖4。

（三）場景化應用

場景化應用可推動文化符號向生活美學方向的轉化。針對包裝收納盒的設計，賦予其壯繡元素拼貼的形式風格，可加強品牌識別度；引入“AR 交互”功能，消費者通過手機掃描包裝盒的正面，立即會觸發伴隨著壯繡元素舞動的3D 繡娘AR 動畫，支持360°旋轉與材質更換，打破靜態圖形的傳播邊界，賦予了壯繡元素更有互動性和趣味性的傳播價值，體現出“文化＋科技”的創新路徑，如圖5。

服飾文創設計圍繞“便攜易用”“舒適親膚”“日常耐用”“時尚適配”四大高權重指標，展開壯繡紋樣的全新布局，如圖6。絲巾設計采用對稱式結構與雙面印花技術，保證了圖案細節豐富與色彩飽和效果；T 恤等貼身類產品，選用柔性印花等親膚工藝，確保穿著時的觸感舒適，視覺元素采用模塊化植入的方式，在產品局部對元素進行放大嵌入，形成裝飾點綴的圖案；帽子、帆布鞋選用耐磨帆布或棉滌材質，視覺元素通過絲印或膠印的方式呈現，使產品兼具美觀、耐用性；帆布袋、化妝包通過壯繡元素連續排列與重復，使其視覺效果更加協調、民族風格更加突出，材質輕便、體積小巧的特點便于隨身攜帶，滿足日常出游的儲物需求。

將服飾文創融入臥室空間設計，突出“場景多元”特性，如圖7。以橘黃色為主色調，黃綠色為輔助色調，部分冷色進行點綴，與壯繡色彩飽和、豐富的特點呼應，臥室整體的元素風格經過對稱、排列、重復等手法進行處理，體現出空間的秩序美；墻面、地面背景靈感來源于傳統織物中菱格紋元素，用于引導空間視覺；整體臥室空間風格展現出濃厚的民族文化識別度與現代裝飾藝術特點，兼顧了視覺裝飾美感與文化敘事表達。

結論

進入二十一新世紀以來，民族文化自信提升，文創產業飛速發展，壯繡作為傳統手工藝文化的代表，藝術價值突出，民族符號鮮明，是當下設計創新與傳承的重要資源。本次設計研究在理論上明確了壯繡在視覺表現、色彩表達、文化傳承、功能實用等方面的核心價值，并提出融合至服飾文創設計的原則方法；方法上構建出“目標—準則—方案”三層次的評價體系，通過AHP 層次分析法對其設計指標權重向量計算并評估，驗證了此模型在壯繡主題的服飾文創設計運用上的適應性，為其他傳統非遺文化的數字化轉譯提供了決策方法與依據；實踐上，在遵循設計指標權重大小的順序下對壯繡元素進行紋樣提取、重組以及應用，同時秉持傳統元素與現代時尚的有機融合理念，打造出兼具民族特色的服飾文創，使壯繡文化在數字化時代下煥發全新的生命力。未來，還需繼續尋找傳承壯繡等傳統非遺文化的新載體，做到推動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性傳承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