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引言
民俗文化作為人類文明演進的精神基因庫,承載著特定族群的歷史記憶、生活智慧和審美范式。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我國城鎮化快速發展,傳統的鄉村場域逐步縮減[],加之數字化工具的更新迭代不斷沖擊著舊有的文化習慣與生活方式,許多民俗文化逐漸喪失了存在與延續的根基[2],具有獨特魅力的民俗文化面臨傳承、傳播等發展問題。
當前學界對民俗文化保護的研究已超越單純的檔案化保存階段,轉而聚焦于如何在技術變革中實現文化基因的創造性轉化與延續。而人工智能技術的迅猛發展正在重塑傳統民俗文化遺產的數字化生存形態,為破解文化傳承問題提供了全新視角。這種技術賦能的根本價值不在于對傳統文化的簡單數字化復制,而是用當下民眾最喜聞樂見的載體形式,激活民俗文化的生命力,推動其在數字時代的新生。
本研究聚焦人工智能技術如何從本質上激活民俗文化的當代生命力,重點探討該技術突破民俗文化傳承與傳播雙重困境的賦能機制:一是揭示其如何拓展傳承主體的邊界,促成技藝傳承從個體經驗向人機智慧共生的范式轉型;二是闡釋其如何借助AI輔助數字化與網絡傳播技術突破地域限制,并通過建立多維度的敘事體系,實現民俗文化內涵的深度詮釋與廣泛觸達。研究旨在解析技術賦能與文化傳承深度互構的內在機理,為人工智能時代背景下民俗文化的可持續傳承與創新性發展提供更具解釋力與前瞻性的理論錨點。
1民俗文化發展的當代困局
當前民俗文化在現代化進程中面臨深刻挑戰,其發展困局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傳承主體面臨難以為繼的嚴峻現實,技藝精湛的老一輩傳承人逐漸老去,而年輕一代參與意愿不強,導致關鍵技藝瀕臨失傳;其次是傳播效力面臨顯著弱化的普遍困境,文化內容既受限于地域難以廣泛觸達目標受眾,又因其內涵難以被不同人群理解而喪失共鳴。這兩個層面的困局相互交織,深刻制約著民俗文化的延續與煥新。
1.1傳承者斷層:傳承人老齡化與青年低參與度的斷代危機
文化和旅游部數據顯示,第五批1082名國家級傳承人平均年齡達63.29歲,其中70歲以上占比 31.79% , 60~69 歲占 26.52% ,中高齡群體合計超過 50% [3]。至2022年,3057名國家級傳承人中70歲以上者占比高達 71.5% ,而50歲以下的傳承人目前只有18人,占比僅 1% [4]。這種年齡結構折射出我國民俗文化的傳承鏈已出現斷層現象,技藝持有者集中于中老年群體,而新生代補充嚴重不足。傳統的以血緣、地緣、文緣為特點的“口傳心授”、家族式、師徒式傳承模式依賴地域性人際網絡[5],而在現代城市化進程中,人口流動加速與文化傳播方式變革,使得這些傳統傳承機制逐漸瓦解,進一步加劇了民俗文化傳承的斷代風險。
青年群體對民俗文化傳承的實際參與度普遍不高,其背后存在兩大障礙:經濟誘因的嚴重缺失是首要難題,《中華手工》調查報告顯示,近三成傳統手工業者年收入不足三萬元[6,其經濟回報遠低于現代城市職業的普遍水平;其次是更深層次的文化認同弱化,當代青年對西方節日興致濃厚,卻對本地傳統文化的核心內涵知之甚少。這些因素相互作用,導致民俗傳承陷入活力不足的困境,深刻反映出代際之間在文化認知與實踐上的鴻溝。
隨著核心傳承人群體持續高齡化而青年群體補充乏力,民俗文化的生命力正日漸式微,大量依賴身體實踐與經驗積累的文化技藝,因后繼無人而處于消逝的邊緣。這不僅會加速文化的消亡,更將造成集體性文化記憶的弱化,最終動搖民族文化的根基。
1.2傳播力衰減:走不出地域與看不懂內涵的雙重困境
民俗文化的傳播往往受限于空間問題。例如,敦煌文化地處西北偏遠地區,其地理局限導致了實地參與率極低[7],外地公眾對其文化的認知往往流于表面符號,難以觸及深層次的文化內核與文化底蘊。又如,東北地區的民俗文化因人口外流嚴重,留守的土著趨向于追求物質利益而忽略對精神文明建設的關照,加之地理局限鮮有外人問津,導致本土精湛的傳統民俗文化傳播顯著衰退[8]。
更主要的問題在于,即便借助現代媒介的傳播,廣大受眾對于這些文化符號背后的精妙之處與深層含義依然存在理解上的隔閡。對于缺乏相關文化背景知識的普通受眾而言,那些文化視覺元素往往僅被感知為“精美的古代繪畫”或“奇特的地域造型”,鮮少能自發解讀其中蘊含的文化隱喻、社會象征或特定的美學追求。這種符號與意義的割裂狀態,使得文化傳播過程僅停留于淺層的信息接收,難以實現普遍的文化理解與價值認同。
因此,民俗文化的傳播力衰減,本質上源于這種“夠不著”和“看不懂”的雙重困境。一方面,物理空間的阻隔讓它們難以走出家鄉,限制了最直接的體驗機會;另一方面,即便信息能夠抵達遠方,受眾與其深層文化內涵之間的理解鴻溝又讓傳播效果大打折扣,文化雖然被看見,內核卻未被真正理解。這種只停留在表層的接觸,不僅難以建立起深刻的文化認同,也使得民俗文化那些寶貴又獨特的歷史智慧、生活哲學和藝術追求,難以在現代社會真正煥發出應有的活力。
2人工智能技術賦能民俗文化的雙重路徑
面對民俗文化在傳承與傳播方面的雙重困境,亟須探索以前沿技術為支撐的新路徑。人工智能技術憑借數據深度處理、多模態交互以及跨時空傳播的獨特優勢,為民俗文化的活化注入了新的可能。這種技術支持不僅有助于內部傳承鏈的數字化加固與創新性激活,也在對外傳播上拓展了更加智能、沉浸的表達方式,實現了內修根基與外拓影響力的雙重賦能。
2.1主體延展:從技藝傳承到智慧共生的轉型
傳統民俗技藝傳承高度依賴個體的經驗積累與長期實踐,普遍存在周期長、覆蓋面窄的局限。許多民俗文化中復雜工藝的掌握至少需要數十年沉淀,其精妙之處往往存于老藝人的“手感”與“心法”中,難以言傳,更不易廣泛傳播。這使得珍貴技藝常因傳承人老齡化或地域隔閡而瀕臨失傳,僅靠人力維系的文化傳承鏈條極為脆弱。
正因如此,當前最前沿的人工智能技術更應在民俗文化數字化發展中扮演關鍵角色。通過人工智能技術進行數字化主體延伸,可以使大量民俗文化突破人力傳承的時空限制,實現技藝保存與學習效率的雙重提升。例如,河南的“元宇宙非遺工坊”計劃,讓青年學生在虛擬空間中與AI生成的歷史匠人進行跨時空對話,并通過AI算法分析學生作品,提供個性化建議,讓學生在數字化世界中找到文化學習的樂趣。
這種智慧共生的傳承模式,正是讓人工智能系統持續學習傳統文化的技藝、內涵精髓,構建動態更新的知識寶庫,同時將年輕人的創新實踐轉化為源源不斷的創造力,讓人與技術在此過程中相互滋養,使民俗文化從塵封的標本蛻變為源頭活水。
可見,人工智能驅動的數據分析、虛擬現實等技術,可以將民俗文化精髓轉化為可解析、可傳遞的數字信息[9-10]使那些曾依存于老藝人指尖的“手感心法”得以永久存續,且在新時代的創新浪潮與青年智慧的持續激蕩中煥發新生。這種智慧共生生態,既守護著文化根脈的深沉厚重,又激蕩出面向未來的奔涌活力,為民俗文化保護傳承開辟出永續發展的嶄新路徑。
2.2語境再造:從地域局限到多維敘事的突破
傳統民俗文化往往根植于特定的地域環境,如土家織錦的紋樣故事、皮影戲的鑼鼓節奏、侗族大歌的復調吟唱等,都與當地的山川地貌、歲時節氣息息相關。這種強烈的地域依賴性,使得民俗文化一旦脫離原生土壤,便如同離枝花朵,難以鮮活地傳遞其精神內核。
現代社會信息技術飛速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飛躍正在拆除這道高墻。由AI驅動的多模態生成,打破了民俗文化依賴口傳身授的單向敘事傳統,轉而通過圖像識別、虛擬現實等技術,將靜態的文化符號轉化為動態的數字敘事。譬如,AI可以基于侗族大歌的復調吟唱生成三維聲場體驗空間,讓聽眾在虛擬現實中感受其獨特的魅力;或通過深度學習解析土家織錦的紋樣邏輯,將其轉化為可交互的數字紋樣庫,用戶不僅可放大觀察經緯交織的細節,還能通過動態化轉譯了解紋樣背后的起源故事。這些人工智能技術一改以往僅通過聲音或視覺感官捕捉文化信息的局限性,將民俗文化的敘事維度從線性的地域場景,拓展為跨時空的沉浸式體驗,使原本受地域局限的民俗文化獲得多維度、多地域傳播的可能。
在人工智能的賦能下,民俗文化的語境再造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突破,更是對文化本體的重新詮釋。通過構建虛實融合的數字孿生場景,AI使民俗文化擺脫了物理空間的束縛,以多維度、多感官的方式重構其敘事邏輯,讓民俗文化從“被觀看的遺產”轉變為“可參與的活態”。這種從地域局限到多維敘事的躍遷,不僅解決了民俗文化“看不懂內涵”的困境,更以技術為橋梁,搭建起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對話的新路徑。
3結語
民俗文化作為民族精神的根系與文明記憶的載體,在數字化浪潮中面臨著傳承困難與傳播乏力的嚴峻挑戰,但同時也迎來了技術賦能與范式革新的歷史機遇。人工智能技術通過“主體延展”與“語境再造”的雙重路徑,不僅突破了傳統傳承模式對人力與空間的依賴,更以多模態敘事、虛實融合的數字孿生場景重構了民俗文化的生存語境,使其從靜態遺產轉化為動態的生命力表達、從地域符號升華為全球共享的文化基因。這種技術與文化深度交融的過程,既是對瀕危文化的搶救性保護,也是對傳統文化生命力的一次創造性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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