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Kinderspiel樂曲分析

0引言

赫爾穆特·拉亨曼（HelmutLachenmann）是德國當代作曲家，出生于斯圖加特。他11歲時在當地的教堂合唱團唱歌，1955年在斯圖加特音樂學院學習鋼琴和作曲，1958—1960年跟隨意大利作曲家路易吉·諾諾學習，1965年開始在根特大學從事電子音樂的研究，并在那里發表了唯一一部磁帶作品。他之后的作品均為器樂作品。他的作品特點是用樂器發出特殊的音響效果，可以被稱為一種類型的“具體音樂”，又由于音響由樂器本身發出，被稱作“樂器具體音樂”[1]

EinKinderspiel意為“兒童的游戲”，是赫爾穆特·拉亨曼于1980年所作，整部作品由7首樂曲組成。本文對其中的第一首Hanschenklein、第二首WolkenimeisigenMondlicht/CloudsinIcyMoonlight、第四首FalscherChinese/FakeChinese以及第七首Schattentanz/ShadowDance進行分析。

1Hanschenklein

整首作品共31個小節，最顯著的特征是運用到了鋼琴的88個鍵。旋律從鋼琴鍵盤上的最高音 e⁵ 開始，然后以半音階的形式進行音高下降（倚音除外），由此第四小節最后一個音進行到 c⁴ 。5～8小節是 b³ 到降 d³ 。前8個小節節奏型相似，分為上下兩個樂句，4小節為一句，方整對稱型。旋律均在右手。將其看作材料一。

9～12 小節為材料二。節奏型發生變化，為四分音符和 二分音符。音高從 e³ 半音階下行到 b¹ ，旋律在兩只手之間交 替出現。

13～22 小節是材料一的變奏，節奏音型回到八分音符點音加二分音符或全音符長音，樂句縮短為兩小節一句。13～18 小節旋律位于左手，雙音疊置時半音階位于下方音，音域范圍從降 b¹ 到 f 19～22 小節旋律位于右手，雙音均以三度疊置的形式出現，半音階同樣是下方音，音域從e到E。

23～31 小節是尾聲，不再使用跳音，采用四分音符與二分音符或全音符。織體均為三度音程，半音階依舊在下方，從23小節的降E到28小節的 A₂ 。至此，鋼琴鍵盤上88個鍵便全部覆蓋。

這首作品除了半音階，還在倚音上使用了全音階：第二小節的 c⁵ 、第三小節的降 b⁴ 、第五小節的降a4、第六小節的升f、第八小節的 e⁴ 、第九小節的 d⁴ 、第十一小節的 c⁴ 、第十四小節的降 b¹ ，從而構成了半音階與全音階并置進行。

調性方面，作者采用了升F大調與降e小調雙調并置。第9小節第一拍 c³ 倚音為升F大調的主和弦，第29小節的下方聲部是降e小調的主和弦。在雙音疊置的片段上，方音屬于升號調，下方音屬于降號調[2]。

音色方面，除了旋律的跳音，作者還采用了踏板與泛音技術。樂曲在清脆、跳躍的音響中開始，四分音符跳音變為八分音符之后趨于平穩，并且力度減弱。到了13小節，雖然恢復跳音，但由于音區的降低以及力度的不斷減弱，樂曲動力明顯減少，模糊感開始體現。到了19小節，樂曲行進到低音區，加上泛音技法的運用，模糊感進一步增強。23小節以后，由于踏板的加入，音響效果混沌，此時高聲部還有小組四、五的高音，混響與干脆的單音形成鮮明對比。隨著混響與幾聲清脆的擊打，樂曲安靜地結束。

2WolkenimeisigenMondlicht/CloudsinIcyMoonlight

整首作品共19個小節，以旋律為主導。旋律在節拍上的位置變化，帶來了重音變化，踏板與共振拍數也有所不同。

旋律第一次從第1小節第一個音開始，踏板運用于強拍或弱拍的后半拍，十六分音符時值，短促有力，加上與踏板相同位置的重音記號，使原來的弱位變成重音，從而改變了重音在強拍或強位上出現的規律。旋律第二次出現于第2小節最后一個音，提早了半拍出現，與旋律一的最后一個音C音重疊，這與中國傳統音樂創作手法“魚咬尾”有異曲同工之妙。旋律二中，踏板除了在后半拍短促地使用，還連續地運用于前兩拍。并且在第3小節與第4小節連續進行了8拍的泛音共振。旋律二是在旋律一的基礎上變化發展，其前兩拍的下方音F-G-降A-降B與旋律一的前兩拍F-G-降A-C高度相似，呈平行關系。旋律二較旋律一篇幅加長了3拍，踏板出現次數增加。旋律第三次開始于第5小節第三拍的后半拍，依舊采用“魚咬尾”的手法，提前半拍進入與旋律二的最后一個音重疊。旋律三在第5小節使用短踏板，在第6小節使用長踏板，依舊在每一拍的后半拍標上重音記號，使重音在節奏弱拍上，但在旋律重拍上。除了第7小節的最后一拍踏板出現在強位，第8小節開始，踏板依舊出現在弱位上。在旋律三中，泛音從第6小節開始持續了12拍，較前時值加長。旋律三開頭音為升F-G-降A-A，是旋律一的向上小二度不完整模進。旋律第三次出現比第二次出現多一個小節。旋律第四次出現在第9小節第二拍的后半拍，仍然提前半拍進入。在旋律四中，踏板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9、10小節主要用于強位上；在11、12小節時值加長，變為八分音符，用于強位上；13小節是整小節的長踏板，一直到14小節第一拍結束；14小節的最后兩拍又回到弱位上的十六分音符時值踏板。泛音在旋律四中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第9小節第三拍一直持續到第10小節結束，共6拍；第二次是13、14兩個小節，延續到第15小節（旋律第五次出現），共11拍。旋律四開頭幾個音為F-G-A-B，是旋律一的變化發展，比旋律三多兩個小節。旋律五從15小節第一拍正拍進入，這也是旋律最后一次出現。十六分音符踏板在15（第二拍開始）、16、17小節內規律地用于每一拍的后半拍，伴隨著重音，空半拍后在18小節持續，在19小節短暫地出現在強位上。泛音除了15小節旋律四的三拍延續，還有全曲最后兩個小節的八拍。旋律五將旋律一再次移高小二度，15小節前兩拍為G-降A-降B-C，后兩拍的下方聲部音B-降B-A-降A是旋律三第二、第三拍降A-A-降B-B的逆行。旋律最后一次出現與第四次出現篇幅基本相同。

縱觀全曲，旋律每次出現，都會帶來踏板、共振與重音位置的變化[3]。重音大多數時候都出現在后半拍上，除了在11、12小節中，并且，重音與短踏板的位置都是相對應的。調性方面，樂曲開始是f小調，通過向上兩次小二度移位，在最后一次主題出現時進人g小調，一小節過后又回到f小調，直至結束。樂曲聽感猶如在冰面上用錘子進行深淺不一的擊打，清脆響亮。

3FalscherChinese/FakeChinese

樂曲共40個小節，曲式結構為三段式。

前4個小節是呈示部。右手旋律是C大調，織體為Ⅱ級和Ⅲ級柱式和弦。左手旋律是降a商五聲調式，織體為四度或三度音程，上方聲部以“Ⅱ級一Ⅲ級一V級一Ⅲ級”循環，下方聲部以“V級—I級—Ⅱ級—I級”循環。兩條旋律形成了調性對置。節奏方面，右手旋律均為二八節奏型，左手旋律前兩小節與右手相同，并與右手一一對應，從第二小節最后一拍起變為附點，由此與右手形成節奏錯位。

5～20小節是展開部，調性與呈示部相同，可以分為3個部分。第一部分是 5～9 小節，右手依舊為柱式和弦，7個音級的和弦都得到了運用，左手依舊為四度或三度音程。前三拍，兩條旋律以二八節奏型對齊，從第四拍開始形成交錯，在第7小節第三拍再次對齊，而后在8小節第二拍再次形成交錯。 10～13 小節是第二部分，加入了踏板，并開始發生力度變化?？楏w、節奏與前相同，依舊是柱式和弦與音程之間的對齊和交錯。 14～20 小節是第三部分。力度變化更加頻繁且標注更精細，并在強拍或弱拍的弱位上出現了重音。踏板由長變短，使用頻率增加?？楏w、節奏與前相同。展開部第三段篇幅明顯增加，在18小節進行了再次擴充。

21～40 小節是再現部，同樣可以分為3個部分，但調性與織體均發生了變化。右手旋律依舊是C大調，織體從柱式三和弦變為柱式七和弦，多用Ⅱ級和Ⅲ級。左手旋律變為降e羽五聲調式，織體為三音、四音或五音疊置的音塊，均為降e羽五聲調式音階中的音。在五音疊置的音塊中，降e羽五聲調式音階完整出現。第一部分是 21～26 小節，力度為很強，右手旋律是C大調Ⅱ級和Ⅲ級七和弦交替，左手旋律是3種音塊交替，節奏由規整的二八逐漸變為附點，重音記號在弱位上，從而改變了原本的強弱規律。開始兩條旋律節奏一致，從22小節最后一拍開始錯位。26小節加入了踏板。 27～33 小節第一拍是第一個補充段，前3個小節力度為極強，在30小節回到很強。右手旋律織體開始仍為C大調Ⅱ級和Ⅲ級七和弦交替，從29小節第三拍起加入其他音級的七和弦，并從30小節起在強拍上出現力度記號，配合點音技法，形成短促有力的演奏效果。左手旋律織體均為五音音塊，節奏從與右手旋律對齊逐漸到錯位，音塊音區不斷升高，重音記號在弱位上，結合在弱拍上使用的踏板，形成與右手旋律交錯的重音位置。33小節第二拍到結尾是第二個補充段。前3小節右手旋律是C大調Ⅱ級和Ⅲ級七和弦，力度不斷減弱，經過一小節的休止之后，與左手進行調性對換，進入降e羽五聲調式，織體從四音疊置的音塊逐漸減少為三音、兩音，并最終結束在降e羽五聲調式的主音上。演奏技術為保持音過渡到結尾最后一個跳音，力度變化多樣，由強漸弱漸強再漸弱。左手旋律音區回歸，以附點節奏型和弱位上的重音與右手旋律形成錯位，在35小節形成與右手旋律相反的力度變化，逐漸漸強，又在下一個小節不斷減弱，逐漸歸于寧靜，為后面的旋律對換作準備。踏板從34小節第二拍末尾延續至28小節第一拍，形成聽覺上的連續感。最后4小節左手十二拍的泛音，為右手旋律起到了烘托的作用「4」。

這首樂曲最主要的特征是多調性，3種因素（柱式和弦、音程、音塊）在3個調式（C大調、降a商五聲調式、降e羽五聲調式）中并置進行，作品通過核心材料（節奏錯位、調性變化、踏板運用、演奏法、力度變化）的變化展開。用錯位的節奏和跳音營造出了一個搖搖晃晃的微醺醉漢形象，曲風詼諧風趣，令人忍俊不禁。

4Schattentanz/ShadowDance

樂曲共40小節，是回旋曲式，整首只出現了 b¹ 和 c² 兩個旋律音，但擁有多種音色變化，是一首用極簡材料做出復雜變化的基于音色的創作[5]。

樂曲前兩小節是主題，在后文多次出現并不斷變化發展。節奏型主要是兩拍加一拍的三拍子節奏型，偶爾出現附點，用不同的節奏型起強調作用。力度方面，由弱逐漸到極強再突弱，變化明顯。前兩小節代表了第一種音色：旋律加踏板加泛音共振，形成了一片音和兩個音的音色對比。泛音持續了兩個小節，踏板則到第二小節前兩拍最強共振結束。

第3、第4小節是第二種音色：有旋律，有踏板，但無泛音共振。踏板一直持續到第5小節（音色一）結束。第6小節出現了第三種音色：只有旋律，無踏板無泛音。第7、第8小節對主題旋律進行裁截，并且改變了重音位置，在弱拍上加入力度記號。這兩個小節不僅包括第二、第三種音色，還出現了第四種音色一旋律加踩下或松開踏板的聲音。從而在音高上形成了88個鍵和2個旋律音的對比，在音色上形成了3種踏板形式與1條旋律的對比。

第9、第10小節回到主題旋律。第11小節再次對主題旋律進行裁截，并產生第五種音色：踏板把節奏型拆開做共振。在節奏型的最后一拍對應了十六分音色時值的短踏板，也就是說，需要在右手彈到半拍的時候快速松開踏板。

第13、第14小節回到主題旋律，并通過共振將主題素材延長。第15、第16小節由于休止符形成了第六種音色：休止的靜默與88鍵共振的對比。

第17、第18小節又回到了主題旋律，與之不同的是，在18小節最后一拍開始加入踏板，與后面相連。19、20小節漸強過程變短、次數變多，形成強與弱的音量對比。 21～24 小節在材料、長度上對主題進行擴大。25小節在反復中將情緒推向高潮，26小節是全曲的高潮，力度最強，旋律由兩拍加一拍的核心動機組成。而后繼續擴展。31、32小節是25、26小節的對換。33小節踏板時值驟然變短，旋律舍棄附點節奏型，而后不斷合并、裁截，直至逐漸消失。

在38小節，迎來了第七種也是最后一種音色：休止。全曲曲式結構見圖1。

圖1

5結語

這4首作品與古典的鋼琴作品不同，打破了傳統的音樂規則，突破了傳統的邊界，是名副其實的“前沿音樂”。它們各自具有鮮明的特征：第一首音域覆蓋了88個琴鍵；第二首以旋律為主導，并且每次主題出現都向前移位，從而帶來節拍上的變化；第四首將3種因素在3個調式中并置進行；第四首以極簡材料做出復雜的音色變化。這體現出當代作品在簡單想法中發生的無窮變化，為音樂創作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1］孫劍.拉亨曼的“器樂具體音樂”及《第一弦樂四重奏》［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10（4）：118-125.

[2」俞穎.拉亨曼《Hanschenklein》的本體研究與演奏分析［J]：音樂天地，2025（7）：47-52.

[3」沈偉，宋戚.從《搖籃音樂》看拉亨曼的器樂音響思維[J]：樂府新聲（沈陽音樂學院學報），2023（2）：53-60.

[4］高為潔，陳丹布.曲式分析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71-119.

[5］韓聞赫.基于聲學原理的音響作曲實踐：拉亨曼《氣》的理念、形式與思維［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23（3）：133-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