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的建筑文化藝術特征研究

摘 要：地主莊園是一種特殊的民居建筑形式，如北方的喬家大院、山東牟氏莊園就是其中的典型。牟氏莊園位于膠東半島地區，是一座規模宏大、工藝精湛、裝飾價值高、保存完好的封建地主府邸。文章分析膠東半島地區的環境與人文因素，研究牟氏莊園的建筑藝術，對牟氏莊園建筑所體現的文化內涵與保護價值進行詳盡分析，為建筑類文化遺產的保護提供更多的思路。

關鍵詞：牟氏莊園；藝術特征；民居建筑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6.035

0 前言

牟氏莊園坐落于山東省棲霞市霞光路，是北方規模最大的封建地主府邸。建筑整體上保存完好，周圍環境依山傍水，建筑朝向為坐北朝南，建筑風格古樸明朗。牟氏莊園的建造極大地受益于華北傳統建筑，美輪美奐，歷史文化底蘊深厚，被譽為“百年民居活化石”“傳統建筑寶庫”，更是中國建筑文化和民俗文化的巔峰之作。

1 牟氏莊園的建筑概況

1.1 牟氏莊園的建設歷程

目前，由于研究材料有限，要確切分析牟氏莊園的建造歷程存在一定難度。根據部分史書記載，牟氏莊園的建筑過程可大致描述為以下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在康熙年間。康熙年間，牟國瓏因官職調動前往棲霞做官，在古城置地建房。牟家第二代牟悌建造了第一座樓臺。后牟氏第十二代牟之儀建悅心亭，定居于此。第十三代牟綏對莊園進行了簡單的規劃，并在建筑的東北方建造了一間茅草屋。牟家第十四代牟愿相因“子孫頗多，用房緊張”，擴建莊園，增設祭堂與日新堂的客廳。

第二個階段是在乾隆時期。這個時候牟家的家主還是牟愿相，牟墨林擴建的部分寢樓只能位于牟愿相所建寢樓的后方。在牟墨林真正當上了牟家的家主后，立即開始了大規模的建設工程，對日新堂的大門、前廳、西群房、北群房進行了改擴建，改變了日新堂寢樓在前、正房在后的院落布局。

第三個階段是同光年間，牟家此時進入了鼎盛時期。牟墨林開始不斷擴建莊園。日新堂建成后，他開始為四個兒子蓋房子，以日新堂為中心，三個院落分居左右。

第四個階段是清末民初時期。此時，牟氏莊園的六個院落已全部建成。牟氏第十六代的牟宗舉、牟宗梅分家后，在南忠來建造了師古堂。民國初年又建成了東忠來和寶善堂。至此，牟氏莊園的建設全部完成。

1.2 牟氏莊園的保存現狀

牟氏莊園目前有六組建筑主體院落，保存完整，能夠反映歷史格局和功能，還原度和真實性較高。

就建筑本身而言，由于牟氏莊園保存時間較長，保護修復也并不及時，部分建筑遺跡年久失修，構件老化、墻體坍塌，一些建筑的本體信息難以有效延續。

就建筑風格和周邊環境而言，牟氏莊園建筑結構緊湊，房屋和院落集中建造，且莊園附近街區的整體風貌并未因城市建設而受到大規模破壞。不過，牟氏莊園的建筑保護工作仍存在一些薄弱環節。

封建地主經濟是以擁有一定數目以上的土地所有權為基礎的，這使封建地主不能采用對勞力的一般管理方式，也不能采用傳統的出租土地收租的管理方式，而是采用特定的封建管理模式。根據此定義，牟氏莊園的范圍除了六大院落主體外，還包括土地、山嵐、佃戶村落和副業區。

伴隨著社會歷史的演進，牟氏莊園的原本形態已發生了較大變化。例如，莊園附近的古鎮都村原本是佃戶村和副業區，但村里的老房子經過多次翻新，新營建的建筑穿插其中，鋼筋混凝土取代了光潔的磚瓦石材構件，原有的建筑風貌早已不復存在，且僅存的一些老建筑正自然而然地破敗。

牟氏莊園的保護工作僅對建筑物本體進行了修繕保護，未對周邊環境進行合理整治。目前莊園周邊環境保護水平有待提升，附近河流存在河道堵塞和垃圾亂扔現象，嚴重破壞了景觀環境。

2 牟氏莊園的藝術特征

2.1 牟氏莊園的平面布局

建筑的平面布局是定義建筑物的重要因素。牟氏莊園建造嚴謹，主體建筑圍繞中軸線布置，附屬建筑分布于中軸線兩側。此類布局主次分明、左右對稱，滿足了建筑主人對于尊貴、威嚴、崇敬的追求，表現出樸素、嚴謹、矜持的民族氣質和地道的儒家風范。

膠東半島是齊魯文化的發祥地之一，這里的民居建筑深受儒家文化影響，建筑特色鮮明，具有濃郁的地域風格。牟氏莊園由三組六進院落組成，均為四合院結構，強調克己復禮、自我節制。建筑以中堂為尊，其次是兩側樓和后裙樓，從而形成一個南北延伸的長方形院落空間。六組院落由大小不一的合院組成，整齊有序，堅實牢固，采用影壁、月亮門、屏門等豐富建筑布局，內開外閉，在院內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封建獨立社會體系。牟氏莊園的四合院建筑是膠東建筑的代表，其建筑布局呈方形。兩個廂房的南墻之間有一橫墻，將院落一分為二，院落經由過道門與街道相通，影壁與過道門對應，總體形成一個規則的四邊形，封閉而寂靜。

2.2 牟氏莊園的細部構件

中國北方傳統民居建筑整體上大氣規整，在建筑的門、影壁與屋頂等細部構件上精雕細琢，是工匠藝人按照當地民俗文化的理念，巧妙塑造出的吉祥意象載體。

膠東地區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看重的就是出入平安。因此，門在民間就有了門望、門風一說。門作為一個建筑構件，也寓意出入平安。門在牟氏莊園中隨處可見并且種類多樣，可以分為宅門、院門、房屋門等。

宅門是大院的正門，也是院落的主要出入口，是家族地位的體現，等級劃分鮮明。牟氏莊園的院落宅門都是雙扇單開間金柱大門，空間面積內外差別較大。宅門門檻高、門框大，在視覺上可以襯托出宅門的地位之高。

房屋門是單棟建筑的門，牟氏莊園的房屋門主要分格扇門和木門兩種。格扇門為長方形框架，中部鏤空，格心處有精美木雕圖案，下部分的實心木板也同樣雕刻精美圖案。格扇門只在西忠來、東忠來等處存在。木門多是雙扇門，簡潔明朗沒有過多裝飾與雕刻，施涂黑漆。等級較高的房屋屋門上雕刻有精致的門簪。木門多用在正房、廂房、群房等房間上，西忠來大樓的木門十分精美，細微之處雕刻有蓮花。

影壁是中國傳統建筑中位于院門外或院門前的獨特圍墻。在民間，影壁具有祈求辟邪的寓意，其作用是遮擋外人的視線。牟氏莊園將東邊三進院落的進院進行擴建，不設影壁，其余三進院落的影壁正對大門。在中國傳統建筑藝術中，是十分講求風水的，宅門若直來直去則家門不幸，因此宅門與影壁就形成了一組映照物。牟氏莊園大門內外均有影壁，可遮擋視線，增加院落的私密性。同時，院門內的影壁也可以彰顯家庭勢力。莊園內的照壁上雕刻著五彩繽紛的圖案，寓意平安吉祥。這不僅具有審美和精神功能，還能增強空間層次感。隨著人群流動，房屋的影壁和大門定義了一個可以產生變化的視覺空間，增加建筑的豐富性，避免灰墻黑瓦的單調。

在中國古建筑中，屋頂的形式變化最為多樣。在氣候、地勢、環境等條件的影響下，人們因地制宜設計屋頂，從而發展出了適合當地自然與人文條件的屋頂造型。牟氏莊園中的屋頂均采用抬梁式的結構形式，為硬山坡頂，屋頂的黑瓦也在豆汁中泡過后使用，增強了穩固性。屋頂使用排架構成若干間單體房屋，客廳為七架梁，正房為五架梁，廂房、群房與倒坐則視進深的不同采用三架梁或五架梁的形式。客廳、大樓、小樓、賬房客廳的屋頂在椽子上采用磚作望板，上有一層木炭，用來除濕。不同等級建筑的屋頂形式不同，隨建筑的高低錯落有致，屋頂上還有屋脊首作為裝飾，在規整上多了一些趣味。總體上講，不論是屋頂的結構，還是屋頂的顏色，抑或是屋頂上的裝飾，都呈現出“天人合一”的美學思想。

2.3 牟氏莊園的裝飾形式

建筑是一種實體、物質，是為滿足人類生活需要而創造的。隨著歷史的不斷發展，建筑已經升華為人類生活中的一件藝術品，立足于生活的功能，滿足人類審美的需要。理解一件藝術作品，需要深入分析其所處時代的文化傳統與歷史風貌。牟氏莊園所在的膠東半島地區強調血緣親情關系，產生了原始氏族文化，并在藝術上逐漸發展成為一種祈求吉祥如意、生機勃勃的審美意象，而這一用意也廣泛地體現在牟氏莊園的建筑裝飾中。地理氣候條件也影響了膠東民間藝術的發展。膠東地區地處渤海之濱，屬沿海丘陵地帶，地處溫帶、四季分明，非常適合農業發展，農業經濟相對穩定。自古以來，當地人就喜歡過著春耕、夏種、秋收、冬儲的自給自足的農耕聚落生活。民間藝人用藝術形式來表達對吉祥的追求，在建筑中，形式多樣的建筑裝飾成為人們寄托美好愿望的載體，主要有木雕、磚雕和石雕等。

中國傳統文化強調“天人合一”，崇尚自然，以木結構為主要建筑結構，結合裝飾藝術充分融入整個建筑，形成和諧統一的面貌。木雕是古莊園建筑文化元素的重要載體，廣泛存在于門窗等部位。

牟氏莊園木雕在技法和風格上均有別于江南木雕的繁復華麗，融合了膠東地區民間藝術的裝飾風格，以古樸典雅為主基調。在構圖上，無論是窗欞、門板還是器物上的裝飾，都不采用鋪滿式構圖，留出更多的空間，能夠突出裝飾主題，并富有簡約感。從層次上看，木雕結構屬于平面雕刻，只有兩層或三層，光影效果明顯。在圖案方面，木雕人物關系一目了然，主題鮮明，圖案方正規整，構圖嚴謹。在形象方面，作品變化多端，很少重復。如果重復，就會有新的排列組合，采用了中國民間藝術特有的寫意手法和大膽的構思。從內容上看，裝飾木雕多取材于生活，升華為“意象”表現，雕刻內容的表現具有現實意義：用諧音形式表達感情，如運用蓮花和魚的形象表示連年有余；運用桂花的形象表示富貴；運用鹿的形象表示福祿壽等，體現了莊園主人對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安身立命、順時聽天的深厚期望。運用數字與文字造型象征一些意象，如八象征八仙、五象征五子登科，是莊園主人對未來的美好期盼。以上都表達了牟氏家族對生活的美好祝愿和熱愛。

中國的石雕文化源遠流長，自古就有石雕人物作品，也衍生出了石雕藝術，通過對石材的雕琢，賦予了它深刻的文化內涵。石雕在不同的時代已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并發展成為具有特色的手工藝。明清時期是我國石雕發展的高峰時期，石雕藝術在民間建筑中大量出現。

牟氏莊園中常見的石雕裝飾主要有石柱礎與門枕石等。石柱礎是承受屋柱壓力的奠基石，用以負荷和防潮。牟氏莊園中的石柱礎較為簡單，上小下大，實用功能較強但裝飾功能降低。門枕石在庭院大門的底部，用于支撐門框和門欄，常被雕成枕頭形或盒形。在滿足其結構與實用功能的前提下，門枕石為雕刻藝術提供了重要的展示空間，常常成為裝飾雕刻的集中區域，有方形和圓形兩種形式。西忠來門前的門枕石由基座和抱鼓組成，有方形石座作承托石鼓。裝飾上雕刻有騎馬和獅子的官宦顯達，有象征和諧的荷花與仙鶴，有象征長壽的貓與蝴蝶，精美的石雕蘊含著人文內涵，表達了主人對于平安吉祥的美好心愿。

磚雕是一種以石雕為文化來源的青磚雕刻藝術。青磚質地較軟，所以操作過程相對簡單，裝飾也比較精致。牟氏莊園的磚雕也被廣泛使用，各處的裝飾手法不同，甚至圖案也不盡相同。牟氏莊園中的磚瓦表面光潔，在其上雕刻出許多精美的花紋或者吉祥圖案或者紀念文字，達到了功能性和裝飾性的完美結合，體現出了較高的建筑藝術。磚雕主要用于莊園建筑的墀頭、門楣、影壁等部位。墀頭部位的磚雕是莊園中最精美的，由八塊磚組成，采用浮雕的形式進行雕刻，圖案有佛手雙錢、松鶴梅鹿等。牟氏莊園的磚雕雕刻手法有浮雕、立雕、陰雕等，題材內容圍繞著吉祥平安的寓意。從雕刻工藝上來看，盡顯精致、紋樣工整，大量運用動物圓雕圖案進行裝飾，沒有太多的顏色裝飾，以青磚本身的顏色為主，整體風格追求變化中的統一。

3 牟氏莊園的文化價值

牟氏莊園是北方最大的封建地主莊園，歷經幾代人的努力建造完成。其不僅是一座堪稱藝術瑰寶的建筑實體，而且與周圍環境有著一定的聯系，反映了近代兩百多年的文化變遷，展現了一定的民族特點和生活習慣。牟氏莊園是封建地主經濟依托小農經濟逐漸發展壯大的產物，具有濃厚的封建色彩。莊園內部的關系構建是以宗法社會為背景，以土地為物質基礎，以血緣關系為紐帶，其內核是儒家思想、風水觀念以及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這種莊園的歷史文化價值取向也可以直接外化到建筑實體中。

3.1 儒家思想的影響

山東是孔孟之鄉、儒家文化的發源地，儒家文化所倡導的仁義、禮制、中庸等理念，在其建筑中也能有所體現。牟氏莊園的建筑嚴格按照儒家文化思想來建造。首先體現在建筑的平面布局上。儒家文化倡導以中為尊、兩側為卑，以北為尊、南側為卑，以及左尊右卑、前尊后卑等觀念，莊園中的建筑按照儒家的尊卑關系，在格局上構成了一定的秩序性。整體以日新堂為中心進行布置，且每組院落以廳堂為中心，嚴格按照中軸線對稱分布。院落中其他房間分為南裙房、賬房客廳、寢樓、后群房，形成了“穿堂門一線開”的特點，體現出了“擇中”的思想。

其次體現在建筑的細部裝飾上。不同等級的建筑裝飾不同，圖案和色彩也有一定的限制。如西忠來小姐樓的檻窗和支摘窗裝飾精美、圖案考究，而周圍的廂房裝飾則以大面積的條框為主，造型簡單，體現出了等級的尊卑。

另外，牟氏莊園的單體建筑也反映了儒家思想的影響。莊園的院落全部符合中國古典建筑前堂后寢的布局要求，大門之后的場所有一定的隔斷，人們進入時不會直接看到整個院落，向后經過客廳與賬房，才能展現整個院落的全貌，讓人有“漸入佳境”的感覺，很好地保護了居者的隱私。以日新堂為例，自進門后先是院子，接著是賬房客廳，再往后是祭祀廳，這是對儒家思想中封建禮制的遵守。

3.2 風水觀念的影響

風水是一種選擇居住或安葬環境的方法，具有科學和迷信的成分，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中國傳統的建筑設計就十分重視風水，莊園選址融入風水理念，北依風彩山，南依汶水河，可謂“負陰抱陽，背山面水”，可在當地形成良好的小氣候。建筑空間的設計也講究風水，大門方位、造型等都布局合理，設計精巧。如日新堂門朝西南，避開南部的道路沖懷；東忠來大門緊閉，旁設便門，進出方便，正對面賬房的山墻上刻著“日昌新人”匾額。院門口安裝影壁，前堂北門安裝屏風，增加房屋的私密性，也符合“邪走直，吉走曲”的文化心理。

牟氏莊園按照風水學建造，造福今世、積福于后代，將中國古老的天人合一理念融入建筑細節，給人帶來心理上的慰藉。

4 結語

牟氏莊園是北方民居建筑的寶庫，由牟氏家族十多代人建造而成，歷經200多年文化變遷，至今保存完好，是值得向全世界展示的建筑文化遺產。牟氏莊園兼具實用性與藝術性，通過對其建筑藝術的分析，能夠了解明清至民國時期膠東地區民居藝術的發展歷程，還原部分地主的生活狀態和社會階級形態。因此，對牟氏莊園的建筑和藝術文化進行細致的分析和合理的保護，既可以實現其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又可以保護文化遺產，讓陳列在廣袤大地上的遺產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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