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視域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四重超越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21（2025）03—0060—13

[基金項目]2022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共產黨帶領西南少數民族共鑄紅色精神譜系研究”（22BDJ070）

一、引言

中國共產黨是以偉大精神建黨、立黨、興黨、強黨的先進的馬克思主義政黨。2021年11月11日，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對黨百年奮斗的歷史意義進行了科學總結，強調指出“黨的百年奮斗鍛造了走在時代前列的中國共產黨。在生死斗爭和艱苦奮斗中經受住各種風險考驗、付出巨大犧牲，錘煉出鮮明政治品格，形成了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精神譜系?！雹僭诖嘶A上，黨的二十大將“弘揚偉大建黨精神”列為大會主題的重要內容，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凝聚力量、鼓舞斗志。這是在中國共產黨的歷次全國代表大會中首次將“精神”一詞納入報告主題，從而凸顯了精神力量在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的關鍵作用。從政黨政治一般理論來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屬于政黨精神的范疇。政黨精神是指“政黨的傳統、習慣以及政黨給人的感覺”②，具體而言，就是“一個政黨長期精心培育的，由政黨群體共同體現的，一種對待政黨所開創的事業和具體工作的根本態度和精神風貌，其反映了政黨全體成員普遍認同和奉行遵守的共同價值觀和行為傾向，表達了政黨成員的共同理想追求、價值奉獻以及政黨的目標宗旨\"③。由是觀之，政黨精神是理解和研究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一個嶄新視域，其對于破解有學者提出的“從世界意義的角度對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價值的研究探討不足，未能很好解答中國共產黨屹立于世界政黨之林的先進性精神根源\"④的瓶頸制約具有重要的啟示和指導價值。

截至2021年底，全球各類政黨數量已突破一萬個，其中具有百年歷史的政黨達66個。③這些政黨有著各自不同的政黨精神和政黨文化。只有通過不同政黨精神間的比較，我們才能準確把握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獨特價值，才能科學把握馬克思主義政黨善于發揮精神對物質巨大反作用，以先進的思想武裝人們頭腦的優勢，才能在國際關系和國際格局深刻變化以及多層次、多形式的政黨交往中更好地認識自己、提升自己。在比較視域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既具有政黨精神的共性規定，更具有自身鮮明的個性特質。特別是其從政黨精神與綱領的有機互補、政黨和合共生的價值追求、政黨初心的不渝堅守、政黨群眾性的真實彰顯等多個方面實現了對西方傳統政黨理論和當代政黨政治實踐的批判性超越，從而深刻揭示和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什么、要干什么”、“中國共產黨從哪里來、往哪里去”、“中國共產黨過去為什么能夠成功，未來怎樣才能繼續成功”等一系列根本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不僅是驅動我們黨堅守初心使命、不斷探索前行的“基因密碼”，更是引領時代潮流和人類前進方向的鮮明旗幟，具有顯著的世界意義。

二、以政黨精神與綱領的有機互補超越“表里脫嵌”

在政黨政治理論中，政黨精神與政黨綱領是相互補充并互為表里的。綱領作為政黨“公開的面孔”，是陳述政黨的立場、性質、宗旨、奮斗目標、行動方略等的條理化、學理化的教義（doctrine），明確了一個政黨在一定時期內的政治目標和行動方針，是展示政黨政治觀點和立場的一面旗幟，是政黨精神的集中體現。而精神作為政黨“內在的基因”，是關于政黨的信仰、價值或氣質（ethos）。它是政黨的靈魂和維系政黨團結與發展的紐帶，是一個政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①因此，對于一個政黨來說，綱領是外模，屬于抽象概括；精神是內核，屬于具象表達，兩者缺一不可，是有機互補的整體，共同構成了政黨的核心價值和行為準則。

一方面，政黨綱領的制定需要以政黨精神為價值坐標。政黨綱領必須從政黨的性質、宗旨、歷史使命、行動價值等方面公開地集中展示政黨的意識形態與精神面貌，成為政黨對想要采取的行動的一種宣告。有的政黨可能綱領變化較大，但其精神內核保持穩定；有的政黨則可能根據時代變化調整政黨精神的外在表現形式，進而導致本黨綱領的修改和調整。總的來說，一個政黨的興衰成敗首先與它的綱領章程建設緊密相關。②在西方，20世紀50年代末以降各國均出現了一種疏離綱領性政黨功能的趨勢，政黨意識形態的式微已成為不爭事實。反映在具體實踐中，就是政黨綱領要么處于缺失或邊緣化的狀況，要么處于與政黨精神脫嵌的狀態，因此政黨全體成員的意志和行動始終無法得到有效統一。比如，美國的民主、共和兩黨均無固定的政治綱領，只是在特定時期針對部分民眾的需求提出競選綱領，但這些綱領并不對本黨成員產生約束力。同時，由于在競選時領導人個人的重要性被極端放大，政黨的政治綱領及政治議題往往處于次要地位，致使政黨淪為少數人操控選舉的“提線木偶”。③在歐洲，政黨綱領與政策的隨意性明顯。一些政黨為了競選急功近利，熱衷于追隨短期民意，缺乏長期謀劃與持續治理目標，難以有效解決選民短期利益訴求與國家長遠發展之間的矛盾。④ 對此，有學者頗為惋惜地指出：“假如政黨不必認同綱領性的事情，那么它們甚至在選舉功能上，包括在聚合利益集團時，會獲得更圓滿的成功。\"①而中國共產黨的綱領體現了黨員和社會成員的集體意愿和要求，實現了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的有機統一。在此基礎上，中國共產黨的政黨綱領和精神譜系還實現了有機融合。比如，黨的綱領中規定的黨的性質宗旨、指導思想、奮斗目標以及黨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在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都能得到確認和呼應。有學者對第一批納人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46種精神的基本內涵進行了共現分析②，發現排在前十位的高頻詞依次是“艱苦奮斗”“奉獻精神”“實事求是”“服務人民”“創新精神”“創業精神”“顧全大局”“堅定信念”“淡泊名利”“自強不息”③，這與《中國共產黨章程》總綱部分的“兩個先鋒隊”“三個代表”“黨的初心使命”“十條歷史經驗”等內容是高度契合的。可以說，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結構要素與精髓內核正是黨的綱領背后所蘊含的本黨的政治倫理、形象風范、品格意志和價值追求的集中體現。兩者一內一外，相得益彰，共同鍛造了堅持理想信念、堅守初心使命、勇于自我革命、始終走在時代前列的中國共產黨。

另一方面，政黨綱領的實施也深刻地影響著政黨精神的塑造與調整。政黨精神作為政黨長期穩定的內核，需要通過綱領的具體措施來體現；而政黨綱領的實施又反過來會豐富政黨精神的內涵，拓展政黨精神的外延。在黨的歷史上，黨的七大通過《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首次把“黨綱”作為單獨一部分置于黨章開頭，集中闡明了黨的基本綱領，包括黨的性質和理論，中國革命的性質、動力、任務與特點，以及黨的批評和自我批評、群眾路線、組織原則等。此后，每一次黨章“總綱”部分的修改都對中國共產黨精神的豐富與發展起到了重要促進作用。這表現在：其一，歷次黨章修訂均及時吸納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最新成果，并將其確立為黨必須長期堅持的指導思想，從而指引和保證了中國共產黨精神譜系的不斷豐富和發展。黨的一大明確將“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為自身的指導思想；黨的七大黨章將毛澤東思想正式確立為我黨的指導思想；黨的十五大黨章把鄧小平理論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并列作為黨的行動指南；黨的十六大、十八大先后將“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黨的十九大對黨章最大最重要的修改就是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寫人“總綱”，實現了黨的指導思想的又一次與時俱進。其二，歷次黨章修訂均及時吸納了革命、建設、改革的最新實踐經驗，并將其上升為新的理論概括，從而指引和保證了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不斷豐富和發展。例如，黨的八大黨章就總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推動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過渡的經驗，體現出執政黨建設的新的歷史特點。其在黨的基本綱領中增加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任務、實現現代化的目標以及內政外交政策等內容，并對黨員特別是黨的干部提出更高更嚴格要求。這直接催生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誕生的一系列偉大精神，如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大慶精神、紅旗渠精神、北大荒精神等。這些精神使我們黨歷經百年而風華正茂、飽經磨難而生生不息，始終成為引領歷史發展正確方向的堅強核心。

三、以政黨和合共生的價值追求超越“競爭文化”

“政黨精神承載著政黨政治理念的精髓部分，其內化與外顯直接影響政黨形象的塑造樣態。\"①同時，由于政黨精神處于政黨文化及意識形態的最核心層，因而從傳統意義上講，常常被用來作為區分政黨的基礎性標準。有學者據此提出了“精神家族”（Familles Spirituelles）的概念，并把先后在歐洲政壇出現過的政黨劃分為自由黨（激進黨）、保守黨、社會黨（社會民主黨）、基督教民主黨、共產黨等9個“可被看做是同一稱謂下的政黨群體”。②其中，每一類“家族”一般具有同樣的信仰與價值觀，可以分享同一套意識形態要素和政策概念。反之，不同“家族”之間則具有嚴格的意識形態邊界以及排他性的意識形態立場，彼此無法或很難形成價值共識框架。即便因競選需要等原因，不同類型的政黨可能結成戰略性政治聯盟，形成暫時的一種“合作關系”；但是從長遠看，“競爭文化”才是西方政黨政治制度的主流和本質。這是因為，西方社會政治體系的建構酷似資本主義市場，而在這個“舞臺”上，“人們以及他們創立的黨派力圖以利己主義和競爭方式來推進自己的理想和利益”，從而造成了“黨派民主制”的問題。③因此，在西方自由主義者的語境中，“民主”一詞幾乎與派性概念同義——“它必須能毫不含糊地應用于我們認為應該歸入一類的，與那些我們認為不應該歸入這一類的國家相區別的那些國家的分布范圍之內\"④。而這一套區分不同“政黨家族”的精神要素及其結構，我們可以稱其為“族譜”。這種對政黨信仰體系特質的研究超越了簡單地對政黨特征所進行的一般性描述，因此它更有可能揭示的是“政黨做什么”，而不是“政黨是什么”。

事實上，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就是我們黨的“族譜”。包括偉大建黨精神、偉大長征精神等在內的各種精神，作為中國共產黨人紅色基因和精神族譜的重要組成部分，“已經深深融入中華民族的血脈和靈魂，成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豐富滋養，成為鼓舞和激勵中國人民不斷攻堅克難、從勝利走向勝利的強大精神動力” ① 。但中國共產黨不同于其他政黨的地方在于，我們不以“族譜”劃界，不搞排他性的“小圈子”，而是通過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與各民主黨派精誠合作、議政施政，以更好地代表不同階層、不同社會群體的利益訴求，找到全社會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約數，從而有效避免了舊式政黨制度滋生的一黨缺乏監督或者多黨輪流坐莊、惡性競爭的弊端。因此，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呈現的是以“和而不同”為特征的制度穩定變遷，而西方政黨制度呈現的則是以“合法反對”為特征的不穩定制度變遷。②

同時，中國共產黨還堅持胸懷天下，秉承合作共贏理念，愿意同包括各國政黨在內的世界上一切進步力量攜手前進，跨越文明沖突陷阱，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解決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貢獻智慧、方案和力量。習近平指出，“人類只有和衷共濟、和合共生這一條出路”，世界各國政黨作為推動人類進步的重要力量，“要錨定正確的前進方向，擔起為人民謀幸福、為人類謀進步的歷史責任”。③在同世界各國政黨和政治組織的交往中，中國共產黨始終高舉“和而不同”“和衷共濟”“和合共生”的旗幟，尊重各國自主選擇的發展道路和模式，不斷擴大彼此的理念契合點與利益匯合點，以建立新型政黨關系助力構建新型國際關系?！昂秃稀崩砟钭鳛橹腥A文化的獨特價值和中華民族的歷史基因，體現的一個重要精神就是尚和合、求大同。在百余年奮斗中，這一基本理念始終指引著中國共產黨以自強不息的奮斗深刻改變世界發展的趨勢和格局，熔鑄出縱貫不同時期的偉大精神譜系，從中我們可以理解和洞悉中國共產黨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世界謀大同的歷史使命與行動價值。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長征精神、抗戰精神、東北抗聯精神錘煉出我們視死如歸、寧死不屈的民族氣節以及百折不撓、堅忍不拔的必勝信念。這不僅深刻改變了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途和命運，也極大改變了世界政治格局，鼓舞了全世界被壓迫民族和被壓迫人民爭取獨立和民主的斗爭。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抗美援朝精神、“兩彈一星”精神集中代表了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為了人類和平與正義事業而奮斗的國際主義精神，順應了第三世界國家和人民反對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殖民主義、種族主義的呼聲，支持和聲援了新獨立國家建設事業和各國人民的正義斗爭。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改革開放精神、特區精神昭示了我們堅定不移擴大開放，旗幟鮮明反對單邊主義、封閉主義、保護主義、強權政治，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的決心和信心，有力維護了廣大發展中國家利益，促進了世界多極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絲路精神”“上海精神”表征著我們高舉和平合作、開放包容、平等協商、互學互鑒的大旗，構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實現人類社會和平永續發展的堅定決心，開辟了求同存異、合作共贏、共建共享、交流互鑒的發展新道路，在國際上獲得了廣泛認同和支持。這與西方資本主義政黨固守意識形態偏見，大搞否定政治、零和博弈、“脫鉤斷鏈”形成鮮明對比?？傊?，相較于世界其他政黨，中國共產黨始終以世界眼光關注人類前途命運，始終把自身命運同各國人民的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堅持和合共生、立己達人，堅定不移走和平發展道路，不斷推動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四、以對政黨初心的不渝堅守超越“工具性自利”

政黨的起源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它們的最初形式，而且政黨隨后的轉型對這些基本要素存在路徑依賴。①從政黨起源的角度看，政黨精神亦可視為政黨基因?；虻倪z傳性一方面使得政黨“初心”得以保留和傳承，使政黨在發展過程中保持著內在的規定性，不背離自身的性質、宗旨、奮斗目標以及所代表的階級利益；另一方面也是保證政黨多樣性的一個基本要件。②但是，“初心不會自然保質保鮮，稍不注意就可能蒙塵褪色，久不滋養就會干涸枯萎，很容易走著走著就忘記了為什么要出發、要到哪里去，很容易走散了、走丟了\"③。因此，一個負責任、有情懷的政黨應當不斷叩問初心、守護初心，不斷堅守使命、擔當使命，始終做到初心如磐、使命在肩。

一般認為，現代政黨產生的政治前提是社會分化以及各階級、階層和集團之間的矛盾沖突。對此，李普塞特（SeymourLipset）和羅坎（Stein Rokkan）提供了對社會分裂和政黨體系之間關系的經典的、完整的分析和解釋框架。他們認為，發生在18世紀晚期至19世紀中期的民族革命和工業革命造成了歐洲社會出現了四條主要的“斷裂帶”，即“中心一外圍”“國家一教會”“農業一工業”以及“雇主一工人”。這催生了新的政黨體系，影響了整個政黨體制的發展走向。①一般來說，這四條“斷裂帶”應該塑造和衍生出多元的政黨類型和政黨體制，但是在現實中卻異化為純粹工具理性和選舉功能主義的導向在西方政黨政治的理論與實踐中占據主導地位。美國的一些學者就把政黨定義為以參與和競爭國家選舉為目的的政治團體。例如，愛潑斯坦（LeonD.Epstein）就指出：“任何群體，無論它的組織多么松散，只要它在一個特定的標簽下參加競選政府公職，就可以被稱作政黨。”②史萊辛格（Joseph Schlesinger）也認為：“政黨是一種組織起來，以團體的名義贏得公職選舉，從而獲得政府控制權的團體。\"③這種功能主義導向的政黨概念在美國居于主流地位，因為大家普遍認為在美國的政治生活中，政黨的主要作用就是服務于選舉。④在此基礎上，西方政黨體制被認為是政黨為了選任職位和控制政府而展開的相互競爭形成的一系列制度的總和。③可以發現，西方政黨政治以一種以偏概全的方式遮蔽了當代世界政黨政治豐富生動的實踐，造成了對政黨理論及民主理論的簡化、窄化、矮化、極化。

“一切事物發展都有邏輯可循，政黨也是如此。從中國共產黨的過去，可以解釋它的現在，也可以看到它的未來。\"③中國共產黨誕生在四分五裂、一盤散沙的近代中國，但在之后的百余年奮斗歷程中，它始終能夠把億萬人民緊緊團結和凝聚起來，一次次跨過急流險灘，一次次戰勝困難危機，成為風雨來襲時全體人民最可靠的主心骨，推動中華民族日益成為認同度更高、凝聚力更強的命運共同體。這是因為，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作為一個同根同源的龐大價值系統和結構整體，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了強大精神動力。？以百年黨史的主題主線觀之，黨團結帶領人民以“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毛澤東《七律·到韶山》）的大無畏氣概，構筑了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書寫了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上最恢宏的史詩，使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人了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從“基因溯源”的角度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既是從馬克思主義的“魂脈”中激活而來的，也是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根脈”中孕育而來的。從中，我們可以窺見中國共產黨從哪里來，也可以眺望未來中國共產黨往哪里去。

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是從馬克思主義的“魂脈”中激活而來的。“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要誕生，中國共產黨人為什么而進行舍生忘死的奮斗？這個黨的成立，黨員奮斗的本源問題，是由黨的理想信念明確。\"①堅定的理想信念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思想內核。②而理想信念的堅定，來自思想理論的堅定。中國共產黨人的理想信念是建立在馬克思主義科學真理基礎之上的。對此，毛澤東曾說過：“共產黨不靠嚇人吃飯，而是靠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真理吃飯。\"③習近平也指出：“認識真理，掌握真理，信仰真理，捍衛真理，是堅定理想信念的精神前提。\"④ 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偉力不僅鍛造了走在時代前列的中國共產黨，也激活了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為黨的百余年奮斗奠定了最根本的思想基礎。習近平指出：“從建黨的開天辟地，到新中國成立的改天換地，到改革開放的翻天覆地，再到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們黨始終堅守了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和使命。” ⑤ 可見，“初心使命”始終貫穿著我們黨百年發展和建設的全過程，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根本價值來源和集中寫照。③

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是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根脈”中孕育而來的。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既是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者和踐行者，又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忠實繼承者和弘揚者。\"⑦百余年來，中國共產黨人將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機結合，用時代精神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并賦予其新的內涵和表現形式，構建起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相契合的精神譜系，這成為我們黨傳承發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動體現。③其一，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傳承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特質。比如，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遵義會議精神、延安精神、焦裕祿精神中都內含“實事求是”的基本要素，其就源于毛澤東植根中華歷史文化沃土創造性地闡釋、發展馬克思主義，用科學真理賡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生命力的成功探索。其二，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標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天下為公、講信修睦、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等價值觀念，與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的革命理想、信念追求、政治觀念、道德品格等內容要素高度契合、相互融合，這使得該精神譜系實際上成為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生化延續。

五、以政黨群眾性的真實彰顯超越“精英政治極化”

習近平指出：“為什么人、靠什么人的問題，是檢驗一個政黨、一個政權性質的試金石。\"①政黨精神是一種高度自覺的“團隊意識”，其背后有嚴謹的理論邏輯作為支撐；當它內化為政黨成員對理想和信念的追求時，足以形成支配每名黨員社會活動的強大精神動力。② 政黨精神具有內在規定的不變性以及外化形式多樣性的特征，其中的精神內核體現和彰顯的就是一個政黨“為什么人、靠什么人”的問題。

西方語境中的政黨都是從利益角度出發，以“利益至上”的觀念與其他政黨展開零和博弈，同時將人民的整體權力拆分為“三權分立”，違背了人民至上的民主信條。③從政黨的性質和類型來看，西方資本主義政黨都是精英黨，其宗旨是為了實現資產階級的政治意志和利益要求，從而將大眾的政治參與排除在外或限定在十分狹小的范圍內，以維護少數人對多數人的統治。以美國為例，無論民主、共和兩黨誰執掌政權，上臺的政客幾乎都是同一類人。他們大多出身中上階層，受過高于本國平均水平的教育，其所提出的施政理念均以維護各類企業、財團以及特定階層的利益為出發點，推行所謂的“精英治國”“專家治國”，造成政治議題的設置脫離群眾、脫離實際。即便西方現在時髦的“推特治國”，其實質也不外乎是一個使用商業傳媒的“等級制度”，其特征表現為一個處于頂端的相當排外的精英群體。④對此，美國有學者指出：“獨裁式政客威脅到民主規范的極限，公眾卻支持此類人物，在諸如此類的現象中，危險已清晰可見。這些趨勢本身就令人不安，同樣令人擔憂的是，主流政黨和政治家幾乎沒有表現出他們對攪動世界各地政治的不滿情緒的理解。”①同樣，在選舉中心主義政黨盛行的今天，西方政黨普遍的“美國化”傾向使得傳統的歐洲大眾型政黨也不可逆轉地出現精英化的趨勢。② 這不僅加劇了政黨的中央組織與地方或基層組織間權力結構的極化程度，使得政黨領導層與普通黨員之間的分化進一步拉大，同時還不可避免地拉大了政黨與民眾之間的鴻溝，導致社會普遍滋生著對政黨、政府不信任的情緒。華盛頓在1796年的告別演說中曾說過：“我以最嚴肅的態度警告你們警惕政黨精神的有害影響。…有一種觀點認為在自由國家中政黨是有用的籌碼…用來維持自由精神的活力在一定條件下這可能是真的但是在純粹選舉產生的政府中這是一種不應鼓勵的精神。”③ 這其實是在警示后人要力戒政黨被黨派思想架空和操控，導致公共決策受制于狹隘利益集團而非國家整體利益，使其從“代表整體的組織”異化為“服務于部分的宗派”。

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人民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場，并將其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區別于西方政黨的顯著標志。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是人民的黨，是為人民服務的黨，共產黨當家就是要為老百姓辦事，把老百姓的事情辦好。\"④人民至上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鮮亮底色、賡續動力和價值依歸，也是我們黨始終立于不敗之地的根本所在。

首先，牢牢植根人民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鮮亮底色。中國共產黨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堅持依靠人民創造歷史偉業。在百余年奮斗歷程中，人民始終是中國共產黨最堅實的依靠，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最深厚的根基。以老區精神為例，從井岡山上“紅米飯，南瓜湯”、瑞金蘇區軍民“有鹽同咸、無鹽同淡”、鄂豫皖蘇區“二十八年紅旗不倒”，到大別山人民“一顆紅心拿不去，頭斷血流不投降”、閩西老區歌謠中唱頌的“蘇區政權一枝花，花根扎在窮人家”，無不體現出老區人民與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軍隊生死相依、患難與共、自強不息、艱苦奮斗的精神內涵。

其次，緊緊依靠人民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薪火相傳、歷久彌新的動力源泉。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抗戰精神體現的是人民群眾組成的銅墻鐵壁和汪洋大海確保了革命斗爭的最終勝利；沂蒙精神、大別山精神闡明的是淮海戰役的勝利是靠老百姓用小車推出來的，渡江戰役的勝利是靠老百姓用小船劃出來的；紅旗渠精神、北大荒精神、塞罕壩精神雄辯地證明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成就是人民群眾干出來的；特區精神、抗洪精神、抗震救災精神深刻說明了改革開放的時代偉劇是億萬人民群眾主演的。這些寶貴精神財富之所以跨越時空、歷久彌新，根本在于千千萬萬中國人民的接續奮斗。

最后，不斷造福人民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價值依歸?；赝袊伯a黨百年奮斗鑄造的精神譜系，人民是出發點，也是落腳點。從革命歲月救民于水深火熱、建設歲月興民于百廢待興、改革歲月富民于改革開放，到新時代強民于偉大復興，黨的人民立場隨時代發展雖表現形式不同，但始終包含著永葆為人民服務的政治本色、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保持與人民群眾的密切聯系、堅守為人民謀幸福的初心使命。①無論是張思德精神、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表征的先進人物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感人故事，還是建黨精神、蘇區精神、延安精神、脫貧攻堅精神中明確提出的“不負人民”“一心為民”，無不清晰而深刻地揭示了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價值根基所在。一言蔽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從“來自誰”“依靠誰”“為了誰”深刻回答了“我是誰”這一靈魂叩問。

六、結語

一個政黨精神的強弱，有無朝氣與活力，直接決定著其社會影響力的大小，也決定著它的前途和命運。具有強大精神的政黨往往能愈挫愈奮、砥礪前行，戰勝前進路上的各種艱難險阻，成就偉大事業；而精神萎靡懈怠的政黨往往是一盤散沙、內斗不休，淪為各種利益集團爭斗的工具，無法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支配。從國外來看，一些大黨老黨在經歷較長時期的連續執政后，幾乎都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執政危機甚至失敗。究其原因，雖有各種復雜因素，但歸根結底都與因自身精神懈怠而喪失民心密切相關。由此可見，“一個政黨的歷史高度，必然取決于其精神世界的高度”②。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史表明，“只有具有偉大精神的政黨才能領導人民贏得偉大斗爭、開創偉大事業\"③。

綜上所論，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從政黨精神與政黨綱領的有機互補、政黨共和共生的價值追求、政黨“初心”的不渝堅守、政黨群眾性的真實彰顯等方面實現了對西方傳統政黨理論與當代政黨政治實踐的批判性超越，開辟了馬克思主義政黨發展的嶄新境界，雄辯地證明了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價值與世界意義。馬克思主義認為，精神具有主觀能動性，對物質世界具有反作用。精神雖根植于社會的物質基礎與人的實踐活動，并受到物質生產活動和社會關系的制約；但是精神上的自覺與主動可以使人的意識具有目的性、計劃性、預見性，使人類更加科學有效地認識和利用客觀規律，以指導自身改造自然和社會的實踐，進而實現對自身命運的把握和對客觀世界的支配。同樣，對政黨而言，“一個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怎樣達到這個目的的政黨，一個真正想達到這個目的并且具有達到這個目的所必不可缺的頑強精神的政黨，一—這樣的政黨將是不可戰勝的”①。從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我們可以洞悉馬克思主義在唯物論基礎上主張“精神”具有相對獨立性、歷史繼承性、社會實踐性的理論優勢，以及強調“精神生產”“精神主動”“精神物化”的真理偉力。了解和揭示政黨精神的目的在于使人的感覺、思想、動機、意志等從“理想的意圖”轉變成“理想的力量”②，實現從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的飛躍，在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踐中充分發揮馬克思主義政黨及廣大人民的歷史主動精神，不斷開創中國式現代化的廣闊前景與人類文明的嶄新形態。

（責任編輯 梁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