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國家認同意指公民對所屬國家權力合法性的認可服從,以及對國家這一想象的共同體之態度情感傾向,具有一定的政治意蘊與文化意蘊。政治儀式場景作為一種重要的政治象征類型,內含于政治系統之中,持續為國家認同輸送象征性政治資源。政治認同視角下,政治儀式場景借由歷時性的文化環境涵養實質類象征,于共時性的政制環境中展呈制度類象征,并在即時性的事件環境下凸顯思想類象征,繼而推動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文化認同視角下,地志式場景、氛圍式場景與話題式場景作為政治儀式場景的基本形式,能夠通過各類政治象征的展呈,作用于國家認同的各層次性結構要素——認知、情感、行為。其中,地志式場景的布置能夠實現宏大敘事,凸顯權力差異秩序,形塑國民的集體性認知;氛圍式場景的打造能夠滿足國民的楷模期待,凝聚情感力量;話題式場景的傳播能夠發揮象征映射與行為規范作用,最終完成象征權力之生產,推動國家認同的建構。
〔關鍵詞〕政治儀式場景;國家認同;權力;文化認同;政治認同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8048-(2025)03-0053-09
文化政治學曾基于權力視角提出一種強政治性解釋:權力關系幾近涵蓋所有的社會與文化關系。國家認同作為現代國家建構的意圖所在,概莫能外。從權力視角出發,可將國家認同視為國家權力合法性不斷得以強化的必然產物。〔1〕政治象征作為政治文化的重要概念,構成政治精英維系權力合法性、實現政治目標的重要途徑之一。〔2〕政治儀式場景類屬于政治象征范疇,與權力相輔相成,同樣“真實”〔3〕。有鑒于此,基于權力之維可以認為政治象征、政治儀式場景與國家認同密切相關。綜合已有研究來看,鮮有學者系統地闡釋政治儀式場景、政治象征與國家認同的邏輯關聯。作為一種重要的政治象征類型,政治儀式場景裹于象征之網中,并借由諸多政治象征之展呈,助推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以及國家權力合法性的權威性建構。現階段國家認同建構正遭至多元文化、網絡輿論等諸多現實挑戰與沖擊,明晰政治儀式場景、政治象征與國家認同的邏輯關聯,充分挖掘建構國家認同的政治象征資源具有重要價值。
一、概念界定與分析框架
國家認同是現代國家建設中的軟權力。當前學界關于國家認同的內涵、結構要素等討論眾說紛紜,但大致認可國家認同與政治認同、文化認同關聯密切。政治儀式場景作為一種重要的政治象征類型,持續為國家認同輸送象征政治資源,通過內外聯動助力國家認同的建構。
(一)再論國家認同
國家認同作為政治學的核心議題,主要關涉個體與國家間的身份關系及其形成機制。當前學界雖在雙重認同(即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的理論建構、公民身份與國家認同關系等方面有所爭議,但通常認為國家認同具有一定的政治意蘊與文化意蘊,相關研究可從概念范疇、結構要素、建構主義等方面加以闡釋。概念范疇上,阿爾蒙德、鮑威爾等人將國家認同問題視為公民對政治共同體的支持問題,并認為其從屬于政治文化的范疇。結構要素上,賀金瑞、燕繼榮指出為推動民族認同轉向國家認同,需探索全國范圍內以國族認同為基礎的政治認同和文化認同方法。〔4〕建構主義上,殷冬水指出國家認同充當化解國家—社會中的政治分歧、促進政治穩定的重要力量,國家認同研究主要關注現代國家如何利用各類資源與技術手段培育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與歸屬感。〔5〕扼要而言,國家認同與政治認同、文化認同密切相關。
已有研究中,一些學者明確圍繞三類認同之間的關系進行了一定的探討。例如,學者江宜樺認為國家認同主要包含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6〕學者桑玉成、梁海森認為在不同視角下,政治認同與國家認同的關系有所差別,其中從內容來看,國家認同由政治認同和文化認同組成。〔7〕為此,基于認同的內容出發,可以認為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構成理解國家認同的關鍵維度。相應地,可以將國家認同界定為公民對所屬國家權力合法性的認可服從,以及對國家這一想象的共同體之態度情感傾向。如此一來,建構國家認同的邏輯可綜合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兩個視角加以解析。政治認同方面,可訴諸國家的元旨趣——權力加以闡釋,從權力合法性的權威建構進行理解。文化認同方面,國家認同與文化認同的層次性結構相似,包含認知、情感與行為。二者相互交織,不可偏廢,共同構成理解國家認同的關鍵維度。
(二)裹于象征之網中的政治儀式場景
政治儀式場景作為展呈政治象征行為、容納政治象征資源的重要容器,與政治象征關聯密切。政治儀式場景是實質類政治象征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亦可在其場景敘事與儀式展演過程中不斷凸顯實質類、制度類與思想類政治象征,從而建構著政治權力與象征權力。
1.政治象征及其界分
象征作為與人類社會相伴而生的一種文化現象,其影響力輻射至社會諸多層面,作為象征在政治領域的應用,政治象征亦為學者所廣泛重視。馬敏將政治象征界定為“具有政治意義的象征,即象征的政治方面”〔8〕。陳洪生認為政治象征是統治者為實現某種政治意圖而借此刺激個體情緒、左右個體信仰及行動的工具。〔9〕有鑒于此,可將政治象征視為意義與載體的統一體,它通常為政治權力擁有者所操縱,借由系列政治象征行為與象征符號的呈現,既能夠推動政治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還可以不斷作用于國民的認知、情感與行為,推動象征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最終完成國家認同的建構。
綜合已有研究來看,學者基于不同的分類標準對政治象征的類別進行了廣泛的探討,其中依據人類可感知程度進行的政治象征分類是最為重要的分類。據此出發,政治象征大致分為三大類,即實質類象征、制度類象征和思想類象征。所謂實質類象征,亦即能夠為人們所捕捉的物質意義上的政治象征,具體包含政治象征中的人、物以及政治儀式,如政治精英、英雄人物等政治象征人物,圖像、英雄紀念碑等有形的象征符號及閱兵儀式等政治儀式場景。所謂制度類象征,即存在于正式政治制度體系中的一些若干現象,如以國家或社會名義所設立的機構、制度等〔10〕,諸如法律條文、政策文件等國家“集體象征文本”,以條分縷析的原則規范彰顯著法理性權威,為國家權力合法性提供有力論證。所謂思想類象征,它區別于實質類象征,通常指涉處于思維連續統中的無形存在,如政治話語、神話等相對隱秘深刻的象征。福柯認為話語即權力,他指出話語是一系列流動于社會關系中的具有限制和被限制功能的意義〔11〕。可見,政治話語與政治神話等思想類象征之于國家權力生產與個體意識形態具有規約作用。
2.作為象征資源的政治儀式場景
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Ernst Cassirer)指出,時間與空間是一切實在與之相關聯的構架,人們只有在具體時空象限內才能感知事物,體認自我。為此在政治儀式(場景)建構國家認同的邏輯呈現中有必要引入空間性視角。〔12〕美國人類學家大衛·科澤(David kertzer)亦曾在明晰空間象征的政治重要性基礎上指出,政治儀式有其標準化程序與固定場域,而這些都有獨特的象征意義。〔13〕以往,學者有關政治儀式的分析多以“過程—行為”為主,而忽略了政治儀式展演所依憑的空間場域及“環境—結構”要素。場景作為空間復合體的基本構成單位,涵括空間、景觀等硬要素與關系、氛圍等軟要素〔14〕,將場景引入政治儀式研究,有助于把握政治儀式的空間內核,于場景敘事與空間共在中理解政治儀式。故此,有必要提出政治儀式場景之概念,它作為政治儀式與場景的復合體,指涉特定時空象限內類型、內容迥異的政治儀式活動所構筑的多元場景。〔15〕
加布里爾·佐倫的敘事空間理論之于政治儀式場景類型界分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他創造性提出了敘事空間再現的三個層次——地志的空間、時空體的空間和文本的空間。具體而言,地志的空間即為地點,抑或可稱之為“記憶之場”,作為物理意義上的空間概念,它能夠被觀測、度量;時空體的空間即行動域,它是事件發生的場所,包含國家—公民的關系與互動;文本層面的空間即為視域,它是公民基于自我體驗所感知的空間。〔16〕當前,人類社會已然進入“場景細分”的時代,政治儀式場景作為一種重要的場景類型,依托佐倫敘事空間理論關于空間(場景)之界分,并結合數字時代傳播媒介等技術要素,大致可以將政治儀式場景劃分為地志式場景(記憶之場)、氛圍式場景與話題式場景。
地志式場景充當政治儀式場景的“記錄儀”,作為容納政治記憶的物質空間,依托地點的固定恒久性有效克服了線性時間的局限性,向進入場域空間的人們娓娓道來自身所蘊含的政治史實。氛圍式場景充當政治儀式場景的“大劇場”,作為展呈政治象征行為與互動關系的社會空間,個體在場域氛圍的感染之下形成共同關注焦點,交流分享彼此的情緒體驗,不斷聚合情感力量,最終達致涂爾干所言的“集體歡騰”狀態。話題式場景充當政治儀式場景的“晴雨表”,隨著現代媒介技術的發展,國民圍繞政治儀式場景的若干主題積極參與討論、進行情感表達的話題式場景應運而生;而且在由大眾媒介交織構筑的網絡空間中,國民得以突破時空局限,通過各類社交媒體參與到話題式場景互動之中。
政治儀式場景作為一種中觀層面的政治象征系統,能夠通過內外聯動,助推國家認同的建構。如前所述,國家認同主要包含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兩個層面。政治認同視角下,政治儀式場景內置于文化環境、政制環境與事件環境之中,通過實質類、制度類與思想類政治象征的生產與再生產,持續涵養政治象征資源,實現政治權力的建構。文化認同視角下,地志式、氛圍式與話題式場景作為政治象征的有機組成部分,借由各類政治象征的展呈,能夠作用于公民的認知、情感與行動意向,為國家認同的建構注入情感力量。為此,可聚焦于政治儀式場景闡釋國家認同建構的政治象征路徑。
二、政治認同:外部環境與政治權力生產
政治儀式場景無論以何種形態存在,均具有一定的外部環境,且深受其影響。法國人類學家馬塞爾·莫斯(Marcel Mauss)曾主張從關注儀式的運作過程轉向對其發生環境的研究。〔17〕王海洲有關政治儀式場景外部環境的界分,對明晰政治儀式場景這片象征之林具有重要的啟發作用。他將其政治儀式場景的外部環境劃分為文化環境、政制環境與事件環境三個層次。〔18〕將三種環境要素置于時空分析框架中,不難發現三者的范疇由大及小、層層相嵌,持續為國家認同之建構注入大量的政治象征資源。
(一)歷時性的文化環境結構:涵養實質象征,強化權力生產
文化環境是一種“歷時性”的立體結構,它能夠為政治儀式場景提供跨越時空的宏觀敘事背景,促使政治儀式展演得以追古撫今。以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為例,在儀式場景展演過程中所使用的刻有銘文的公祭鼎系國家與權力的象征。歷朝歷代,國家多將鼎視為國之重器,以旌表功績,記載盛況,因而公祭鼎這一實質類象征的運用體現出鼎崇拜的中華文化傳統及獨特的文化權力意識。再有,附有銘文與浮雕的“和平大鐘”等實質類象征同樣蘊含著深刻的政治文化蘊意,彰顯了“禮之用,和為貴”〔19〕等一以貫之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可見,文化環境作為涵括不同時空階段的意義之網,能夠為國家認同之建構涵養象征資源,并借由諸多政治象征,特別是作為意義載體的實質類象征之凸顯,不斷為國家認同奠定敘事語境與內容框架。
再者,數字時代下,大眾媒介等科技文化的介入顯示出政治儀式場景外部環境中出現了新的有力因素,大大提升了政治儀式場景的傳播效能。美國人類學家大衛·科澤(David Kertzer)曾指出當權者往往通過操作象征來強化他們的權威,許多政治職位的競選者往往通過創造象征或者將自身與一種流行的象征掛鉤而獲取和維持權力,如美國總統奧巴馬及之后的特朗普、希拉里總統競選,無不借助流動空間(網絡空間)中的演講儀式、民主互動儀式來尋求選民的投票支持。〔20〕顯而易見的是,地方空間的競選演講因其物理邊界的局限性,獲取的選民支持量較為有限,而借由相應的媒介儀式展演與傳播,則能賦予事件以廣延性與連續性,最終增厚其魅力型合法性權威基礎。學者范俊指出技術性文化作為有助于文化傳播的媒介手段,能夠有效地將“彌散”的文化凝聚和整合起來。〔21〕毋庸置疑的是,現代媒介手段的應用能夠擴大政治儀式場景的時空范疇,同時能夠于宏大的“氛圍場”與“感染域”中增強政治精英的影響力,從而為政治權力合法性之建構持續注入現代文化資源與政治象征資源。
此外,隨著全球化的發展,政治儀式場景展布中增添了諸多西方文化要素,為政治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擴充了文化象征資源。如在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展布中,諸如十字架、和平女神等實質類象征的呈現顯示出部分西方文化被納入到國家權力合法性體系之中。具體來講,2015年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曾有放飛3000只和平鴿這一象征行為,西方關于諾亞方舟的神話傳說中曾出現鴿子銜橄欖枝的意象,用以表征人間尚存希望。后世賦予鴿子以神圣使命,使之成為“圣靈”化身。自此,人們以鴿子和橄欖枝來象征和平,這亦是當前世界公認的象征意義。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將放飛白鴿這一象征性行為納入政治儀式場景展布之中,則凸顯出國家政治儀式場景對于西方文化要素的合理吸納,作為權力生產與再生產的巨大場域,文化環境將傳統與現代、全球化與本土文化要素視為權力要素輸送至政治儀式場景之中,推動著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最終完成國家認同之建構。
(二)共時性的政制環境結構:展呈制度象征,規范權力秩序
政制環境系“共時性”的偏平面結構,它能將制度的連續性與變動性投射于政治儀式場景之中,其間的法律、政治制度與社會制度實現了制度類政治象征的展呈,共同編織并分割了政治儀式場景的行動領域與行為方式,影響甚至決定著其發展方向。毋庸置疑的是,制度類政治象征通常承擔著凸顯權力差異格局、維系權力秩序的組織性功能。如法律條文與政策文件的發布方通常對相關文本有著較高的解釋權,而國民則往往處于一種遵守與服從制度規范的地位。政治儀式場景作為建構國家認同的重要象征資源,其借由制度類象征的展呈,能夠反映出政制環境的發展、變遷,繼而充當權力合法性的法律基礎。以國慶閱兵儀式場景為例,王海洲在對1949年至2009年國慶閱兵儀式場景進行考察后發現,在新中國成立后至1959年期間的國慶閱兵儀式中,通常由三軍總司令或國防部長擔任閱兵首長,而自1984年起,閱兵首長則由中央軍委主席擔任。其中,中央軍委機關經歷了由革命戰爭時期的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到新中國成立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之轉變,實際上二者為“兩套班子,一套人馬”。從中可以看出,閱兵儀式場景展布過程中閱兵首長的身份轉變,既顯現出中國共產黨在黨政軍關系法制化層面的努力,亦彰顯外在政制環境的發展軌跡,賦予中國共產黨與國家領導人、黨政軍關系之合法性的“法律化”能力。〔22〕
與此同時,國家通常會制定詳實的法律條文,借助諸多制度類政治象征對破壞國家權力秩序的行為予以警戒、懲罰,以促使國民自覺維系國家權力秩序。“經國序民,正其制度。”〔23〕法律制度等制度類象征作為政治儀式場景建構國家認同的重要支撐,關涉政治儀式場景功能發揮的規范性、長效性與否。在去中心化的網絡空間中,由于部分政治儀式場景的程序、參與主體范圍等法律規定的不甚完善,以及媒介儀式場景傳播的規則缺位,致使諸如惡搞政治人物、歪曲政治歷史的現象時有發生,親西化言論等錯誤言論時常出現。然而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所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法》,則為國家功勛榮譽儀式場景展布規則、程序等注入了法理型權威資源,有力保障了授勛人員及儀式參與者的合法權益,促使國家功勛榮譽儀式場景趨向規范性、法治化發展。再者,2014年2月27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七次會議以立法形式確立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賦予原有的時間序列以法理型資源,并在相關政治儀式場景實踐中探索出《南京市國家公祭保障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英雄烈士保護法》等法律法規,相關制度類象征的凸顯,明確了政治儀式場景的法律底線,保障了相關政治儀式場景全過程的公正權威,以及儀式組織者、參與者的合法權益。
(三)即時性的事件環境結構:凸顯思想象征,推動權力再生產
事件環境則是一種“即時性”的線性結構,這種時間意義上的短瞬與單向性使得政治儀式場景只能處于事件過程的某個具體階段之上,且在空間范疇內限制了政治儀式場景展布的施展騰挪。顯而易見,事件由大量即時性的偶然經驗構筑而成,這也致使事件環境只能在相對短暫的時間鏈條與空間限域內發揮作用。與此同時,事件環境的相對具體性亦為政治儀式場景之展布增添了具體政治意涵,賦予其意義彰顯與話語表達以鮮明導向性。《左傳·成公十三年》曾記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相應地,國家政治儀式場景依事件類別的差異大致可分為以紀念緬懷為主的祭祀性政治儀式場景,如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祭孔儀式場景;以軍功表彰、軍隊操演和軍力展示為主的榮典類儀式場景,如由古代軍功授爵儀式演變而來的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國慶閱兵儀式場景等。其中,不同類型的政治儀式場景所凸顯的政治話語等思想類象征不盡相同,傳達出的整體情緒情感、政治意涵亦有所差別。如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通常借集體性傷痛記憶的展現達致以史為鑒、珍愛和平的政治價值觀念之傳導;國慶閱兵、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等政治儀式場景中,儀式精英通常借由儀式場景展布的氣勢恢宏展現出國家繁榮富強、砥礪創新、見賢思齊等政治價值意涵。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同一類型的政治儀式場景,受其時代背景與具體事件環境之影響,它們所鐫刻的事件信息亦會有所差別。
具體來講,作為一種重要的榮典場景以及容納重復性政治象征行為的場域所在,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在見賢思齊、崇尚英雄、爭做先鋒的話語與觀念引導中發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回溯歷年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其展布的具體內容均有所不同。換言之,歷次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的“故事結構”具有一定的獨特性與不可重復性。例如,2019年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于9月29日展布,此時正值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前夕,國家領導人除了對崇尚英雄、弘揚英雄品格的儀式主旨做出強調外,亦凸顯了中國夢、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新時代愿景與政治發展理念。相應地,團結奮進、和平與共等思想類象征亦隨之凸顯,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的內在價值與時代意涵得以豐富。同時,不同的國家勛章與榮譽稱號獲得者鐫刻著不同的事件信息,例如,于敏深耕于核武器理論研究,在推動國家軍事科技進步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袁隆平研究出雜交水稻等作物,為國家糧食安全、世界糧食供給做出重要貢獻,等等。可見,在政治儀式場景展布過程中儀式組織者通常會將當下某些重大政治事件及政治信息融入其中,并借由政治話語、價值理念等思想類象征的凸顯,不斷為政治儀式場景增添新的政治意涵與時代意蘊,與時俱進推動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
再如,2016年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展布中,作為發言者的儀式精英將“四個意識”“四個自信”的政治要求與目標嵌入其間。2022年國家公祭儀式場景的發言環節中,諸如“中國式現代化”“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等政治理念與愿想得到凸顯。2023年時值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開局之年、《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周年,相關政治信息亦在發言環節中有所提及。顯而易見,通過儀式精英的發言,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場景的政治意涵愈加豐富,“四個意識”“中國式現代化”等思想類象征不斷更新,持續為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注入政治象征資源。總之,政治儀式場景外部環境能夠持續為政治儀式場景提供敘事背景與特定的權力生產要素,不斷豐富政治儀式場景的政治意涵與時代意蘊,進而助推國家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以及國家認同之建構。
三、文化認同:內部要素與情感認同建構
無論是作為一種政治實踐,還是作為一種象征系統,政治儀式場景的動態表達皆有賴于一些基本的組成要素。放諸政治儀式場景內部結構,地志式場景、氛圍式場景與話題式場景構成政治儀式場景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夠通過各類政治象征的凸顯,作用于國民的認知、情感與行動意向,進而為國家認同的建構積聚情感力量,強化國家權力合法性。
(一)地志式場景:場景敘事與認知形塑
地志式場景作為政治儀式場景的“記錄儀”,能夠借由具有象征意義的時間序列與空間布置,構筑宏大的敘事場景,進而作用于國民的集體性認知。就時間象征而言,可將政治儀式場景劃分為自然意義上的“天時”及社會意義上的紀念日。至于天時,《周禮》載有“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以夏日至,致地示物魅”。古代皇帝祭天儀式場景便依循節氣展布,皇帝作為儀式精英,需在祭壇中做出系列儀式行為,且壇邊掛有天燈,經由燔柴望燎等程序后,皇帝所在之處煙霧繚繞,營造出神圣性與神秘性兼備的場域氛圍。在此過程中“如有在壇廟涕唾、咳嗽、談笑、喧嘩者,無論宗室、覺羅、大臣、官員,即指名題參”(《大清律》)。由此可見,自然時間既賦予統治者以“受命于天”的傳統型權威,又借由空間位置的阻隔與空間秩序的規定不斷為統治者注入魅力型(克里斯瑪型)權威資源,強化著其統治權威。就紀念日而言,許多國家皆設有法定的烈士紀念日,并舉行相應的紀念儀式,如俄羅斯衛國戰爭勝利紀念日、英國陣亡將士紀念日,等等。
其中,我國烈士紀念日定于每年的9月30日,相應的紀念儀式于天安門廣場舉行。在這一儀式場景中,9月30日既是國慶節前夕,亦對應著1949年人民英雄紀念碑奠基時刻,獨特的時間象征賦予烈士紀念儀式場景以尊崇烈士英雄、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等價值內核。美國神話研究學者約瑟夫·坎貝爾(Joseph Campbell)指出任何生物唯有經歷死亡,方能獲得更高等級的性質〔24〕,人類亦是如此。在烈士紀念儀式場景中,逝去的英雄先烈賦予儀式場景以神圣性與肅穆感,使得進入該場域的國民無意間形成莊嚴、敬畏的心理效應與相應行為規范,進而于莊嚴神圣的氛圍式場景中增強國家權力神圣性。扼要而言,政治儀式場景借由“特殊時刻”的重復連續,以及地點的恒久固定形塑著國家權力的神圣性,并不斷為其注入傳統型等合法性權威資源。
就政治儀式場景的空間象征而言,姿態迥異、風格獨特的建筑樣貌通常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與象征意義,鐫刻著特定的集體記憶。以烈士紀念儀式為例,在歷年的烈士紀念儀式場景中,均有國家領導人于天安門廣場出席向人民英雄敬獻花籃儀式,以及于人民英雄紀念碑前敬獻鮮花并瞻仰紀念碑的儀式環節。在這一儀式場景中,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等系列空間象征的呈現,凸顯出國家對烈士英雄的重視,并深化了國民關于人民英雄及國家政治歷史的認知。
具體來講,傳統王朝時期,天安門選址于北京皇城中軸線,中軸線作為建筑群平面中統率全局的軸線,借由該軸線可將城市空間布局轉化為有序的整體,人們進入該地點便自覺將空間的中心性轉化為皇權的中心性,自覺服從于皇權統治秩序。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領導人對天安門城樓進行了多次改制,其建筑規模等有所擴充,人民英雄紀念碑、人民大會堂等建筑物不斷興建,長安左右門、中華門等相繼被拆除,此類地志式場景的布局與規模變遷體現出人民英雄在國家政治發展中的重要地位及“人民是國家的主人”的政治意涵。同時,就人民英雄紀念碑而言,諸如虎門銷煙、五四運動、南昌起義、勝利渡長江等系列浮雕生動形象展現出國家革命戰爭的史實,借由雕塑畫面、整體樣貌等實質類象征具象化了集體性的政治記憶,深化著國民對國家近代政治歷史的認知,為國家認同積淀了集體性的認知素材。
(二)氛圍式場景:楷模期待與情感凝聚
氛圍式場景作為政治儀式場景的“大劇場”,能夠借由人物象征及其互動,構建“情緒場”與“感染域”,從而推動情感力量的積聚。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Ernst Cassirer)指出,人在本質上是符號的動物〔25〕。人物象征作為一種實質類象征,充當政治儀式場景的重要行動者。政治儀式場景兼具政治活動與儀式活動兩種特質,借由儀式展演與場景互動能夠完成政治人與儀式人的交疊,達致政治權力與政治象征的共謀。以列斐伏爾空間生產理論詮釋政治儀式場景,其本質便是一種空間實踐,鑒于政治儀式場景是在特定的場域空間中完成的,這種空間表征規定了儀式參與者的等級秩序與行為邊界,充當權力關系生產與再生產的社會空間。作為政治儀式場景的行動主體,無論是儀式精英,抑或是儀式參與者,均充當權力生產空間與權力關系網絡中的重要節點。
就執政者而言,他們作為儀式精英與國家權力的重要象征,能夠在政治儀式場景展布過程中對抽象的國家形象進行人格化詮釋與表達〔26〕,并借由服裝、位置、程序的特殊安排與話題式場景中共同焦點的打造持續為國家權力注入個人魅力型(克里斯瑪型)等合法性權威資源。如在國慶閱兵、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場景等政治儀式場景展布過程中,國家領導人與政治儀式精英通常處于場域空間的中心位置。在奏唱國歌等環節中,相應媒介儀式場景傳播過程中多以近景呈現國家領導人的神態、表情、動作,促使虛擬空間儀式參與者得以與領導人處于平等的交流狀態,彰顯出領導人親切和藹的人物形象。在政治儀式場景傳播中,媒介工作者通常會借由國家領導人與其他儀式參與者握手等近景景別之呈現,營造出親切友好的環境氛圍與儀式互動狀態。在相應的話題式場景中,國民亦會通過評論、轉發、點贊等符碼式參與,實現“共同在場”。其中,諸如“人民公仆”等評論既彰顯出領袖人物的超凡魅力與令人欽佩的道德品格,又在媒介儀式場景傳播與話題式場景互動過程中實現了“個人魅力型”領袖人物與國家意向的有機疊合,促使國家這一想象的共同體清晰可辨,不斷為國家權力注入個人魅力型(克里斯瑪型)等合法性權威資源。
就儀式參與者而言,毋庸置疑的是當儀式參與者進入場域空間內,便無意中構成政治文化景觀與空間景觀的一部分,開始涉入他者的凝視與想象中,并在充滿互動和想象的空間實踐中建立與他者、群體的聯系,彰顯自身的“局內人”身份。在這一場域內,空間的邊界規定著物理意義上的“我們”與“他們”,形成了認異之區分;而身體的互動則實現了精神意義上的“我們”與認同。恰如英國人類學家瑪麗·道格拉斯(Dame Mary Douglas)所指出的一般,若想充分理解儀式,則需將身體視為一種象征。〔27〕以紀念儀式為例,禮步作為紀念性政治儀式場景中禮兵的行進規范,使得儀式入場顯現出一種有序感。諸如“腳尖上翹,與腿約成90度,腳后跟離地面約30厘米”“行進速度每分鐘24-30步”〔28〕等身體幅度與行進速度的嚴苛規定,彰顯出身體層面的規訓,確保了時間的精確性與空間的穩定性,增強了政治儀式場景的秩序性。政治儀式精英借由對禮兵步伐速度、身體幅度的嚴格控制,能夠促使禮兵形成對政治儀式程序、軍隊紀律的高度忠誠;同時身體“規訓”作為一種權力運行機制及行使權力的軌道,有效實現了關于權力差異秩序的信號傳遞。〔29〕此時此刻,國民作為旁觀者亦會實現由對禮兵們高度規范的身體控制所產生的敬佩情感到對國家普遍認同的自覺轉化。
(三)話題式場景:意指系統與行為規范
話題式場景作為政治儀式場景的“晴雨表”,能夠借由各類符號象征及議程設置,引導公民的行動意向及情感表達。英國象征人類學學者維克多·特納(Victor Witter Turner)將象征符號界定為“儀式中保留著儀式行為獨特屬性的最小單元”,亦即“儀式語境中的獨特結構的基本單元”〔30〕,從經驗意義上講,象征符號通常包含儀式語境中的物體、行動、關系、事件、體態及空間單位。政治儀式場景作為族群內特定社會化的表意系統,儀式活動中所呈現的符號象征體現出族群文化的規約性,引導著國民的意識觀念與價值取向〔31〕,進而作用于其行為規范。以2024年春晚吉祥物“龍辰辰”為例,龍圖騰作為中華民族的精神圖騰,蘊含著深厚權威與神圣力量。其中,“龍辰辰”糅合了云紋銅禁、九龍壁等諸多優秀傳統文化要素,體現出中華文化的源遠流長與豐厚底蘊。此外,美國傳播學者沃爾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指出,新聞媒介影響人們頭腦中的圖像。〔32〕數字時代下大量社交媒體圍繞“龍辰辰”形象進行解讀與持續報道,傳遞出昂揚向上、奮進等價值觀念。在此境況下,國民通過點贊、評論、轉發等符碼式參與,能夠汲取主流價值觀念并表達對國家的情感認同。
可見,春晚吉祥物及相關圖騰元素作為春節聯歡晚會儀式場景的重要象征,經由儀式場景傳播過程中近景景別的凸顯,以及新聞媒體的議程設置與話題討論,一定程度上彰顯出國民的圖騰崇拜情結,引導著國民的價值觀念與行動意向。圖騰崇拜作為民族國家的文化信仰,通常具有某種神圣力量,影響著民族國家的性格與意識,構成民族國家認同感的內核。〔33〕顯而易見的是,此類導源于傳統生肖文化的圖騰符號能夠為政治儀式場景增添神圣性與神秘感,由此激發國民作為炎黃子孫的自豪感,促使其在“共同祖先”的神圣聯結之下做出自覺維系國家團結的行為,潛移默化地增強國家權力合法性。
四、結語
作為具有豐富的象征資源與悠久儀式傳統的國家,在全球化、現代化發展浪潮中,我國政治社會生活等諸多領域不可避免地面臨著全球化帶來的多元文化沖擊,國家認同的建構由此面臨多重挑戰。政治儀式場景涵蓋作為“靈魂”的政治儀式和作為“儲存器”的物質表象,充當建構國家認同的重要方式。數字時代下,隨著虛擬現實技術、媒介技術的發展,政治儀式場景的展布得以突破時空局限,成為建構國家認同的重要政治象征資源。扼要而言,國家認同作為國家能力建設的重要題域,主要包含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的兩個層面。政治儀式場景作為一種中觀層面的政治象征系統,借由外部環境、基本結構要素的互動,能夠作用于國家認同的兩個層面,持續為國家權力注入合法性。然而值得一提的是,當前政治儀式場景仍存在著形式主義泛化、儀式互動不足、議程設置失焦等問題,一定程度上掣肘著儀式效能的發揮。為此,如何充分挖掘政治儀式場景的豐富意涵,提升政治儀式場景的互動性、長效性,以促使政治儀式場景持續有效地發揮建構國家認同之功能,有待于理論與實踐的進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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