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兒奴”到“放手媽媽”

一

周五下午，閨蜜約我一起去看劇場演出。她說這是別人送她的票，外面很難買到，一票難求。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拒絕了她。理由是我要在家陪小寶。閨蜜嘆了口氣：“你年輕時也算是文藝女青年，可現在真的變成‘女兒奴’了。小寶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你這輩子就這樣一直陪著她？她以后不要長大，不要離開你？”

我聽了不禁苦笑，閨蜜的話雖然犀利，但也不乏道理。我也知道自己對小寶太寵了，可是誰讓她是我的小寶呢？我快四十歲時才有了她，我對她異常珍惜。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看到她粉粉嫩嫩的笑臉，我的心瞬間就融化。小寶仿佛知道我的心思，平時也特別黏我。吃飯要我陪著，睡覺要我陪著，洗澡要我陪著，做功課也要我陪著。而且她的小嘴特別甜，時不時就來一句：“媽媽，我愛你。”那軟萌的樣子，讓我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陪在她身邊。

但閨蜜最后的那句話讓我忽然間打了個激靈：是啊，孩子總要長大，難不成我要陪著她一輩子？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別看小寶平時在家愛撒嬌、嘴巴甜，到了外面卻特別內向，不愛和別人交流，一有風吹草動第一反應就是找媽媽。而這正是我平時事事陪在她身邊的結果，她習慣了對我的依賴，遇到問題就下意識地找媽媽，沒有媽媽的陪伴她不知道如何和別人相處，更不懂得如何融入外面的世界。閨蜜的話點醒了我，小寶已經上小學二年級了，不能讓她繼續這樣下去，否則未來吃苦頭的還是她自己。

下班回到家，正好在大學住校的大寶也回來了。一個星期不見，小寶見到姐姐特別興奮，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姐姐后面。大寶也喜歡跟小寶玩，姐妹倆打打鬧鬧，玩得不亦樂乎。看小寶心情不錯，我便和她商量：“今天晚上媽媽不陪你睡了，你跟姐姐睡好不好？”想不到和大寶玩得正歡的小寶卻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不行，我還是要跟媽媽睡。”“跟姐姐睡不是一樣嗎？”我話音未落，小寶就接了上來：“我要和媽媽睡，媽媽每天都會給我講睡前故事。”我哭笑不得：“姐姐也會講故事，講得還比媽媽好呢。”“不行，就是不跟姐姐睡。我要媽媽，我要跟媽媽睡。”小寶邊說邊跑到我邊上，踮起腳，“啵”的一下，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這撒嬌的小模樣，頓時就讓我心軟了。唉，看來今晚還是只能讓她黏著了。

二

一個周末，我正在家陪著小寶做功課，忽然接到單位領導的電話，說我管的工地在施工過程中遇到了一點小問題，讓我馬上過去處理一下。放下電話，我和老公交代了幾句，便心急火燎地往外走，沒走幾步卻被小寶攔住了。“媽媽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快別鬧了，媽媽是去工作，怎么能帶你去呢？你乖乖待在家里，爸爸陪你。”“我就要去，就要去嘛。”小寶邊說邊拉著我的衣服，耍賴似的往我身上貼。

我猶豫了一下：“好，那你就跟媽媽一起去。不過說好了，媽媽忙起來可沒工夫理你，你到時候別哭鼻子。”“肯定不哭。”“行！”我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了電動車后座上，風風火火地向著工地奔去。

到了工地，大家看著我后座上的小寶都愣住了。“林工，你怎么帶了孩子來？這工地上多危險啊！”我來不及解釋，拿了一頂安全帽，把小寶往一個施工員手里一塞：“孩子就交給你了，你幫我看好她。”

看我要走，小寶急了。“媽媽，我也要跟你去。”“你跟著去？”我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指了指高高的腳手架：“你能自己爬上去嗎？”小寶一下愣住了。我沒再理她，和工地負責人一起往現場走去。

等到處理完問題，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我趕緊往工棚里走。我剛才表現得心很硬，其實也有些擔心。離開了我，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小寶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哭，會不會鬧著要媽媽？

走進工棚，我才發現小寶正安靜地坐在那里看電視。電視里正播放著她最喜歡的動畫片。面前的小桌上還有幾包小零食。她看到我，高興得蹦了起來：“媽媽，你來了？叔叔給我買的零食。”她指了指桌子，小臉笑成了一朵花。

“謝過叔叔了嗎？”我問她。施工員連連點頭：“謝過了，謝過了。林工，您女兒特別有禮貌，可懂事了。你走了之后她不吵也不鬧，一直乖乖地坐著看電視，連零食都吃得很少。您把她教育得太好了。”“哪里，哪里。”我連連擺手，心里清楚，小寶的乖巧只是因為她膽子小。但是她今天的表現已經讓我很滿意了，看來，有時候真的應該狠下心，推她一把，逼她一把，讓她離開舒適區，她才能學會和別人交往，學會適應社會。

回去的路上我表揚了她：“小寶今天表現真好，媽媽不在也能自己開開心心地玩。你看，剛才那個伯伯還夸你呢。我們小寶真厲害。”聽了我的夸贊，小寶有些害羞地笑了，那笑容里還帶著一點小小的自豪。

三

不久，單位組織職工去外地團建游玩幾天。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就放棄了，留在家里陪小寶。這次我卻有些猶豫，想起閨蜜的話，我在糾結，也許這就是一次鍛煉小寶的機會呢？

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同事勸我：“林工，你就去吧。你看我家倆孩子，都比你家小寶還小呢，我不也一樣去？你記住了，我們可不能只為了孩子活著，我們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她的話讓我心中一動。是啊，同事的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剛剛一歲多，在我眼里，正是離不開媽媽的年齡，可是她能放下一切，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這種瀟灑的人生態度真的值得我學習。最重要的是她的理念：當了媽媽，我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單單為了孩子而活。

聽到我要去外地幾天，不出所料，小寶不樂意了。她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地懇求我：“媽媽，你別去，你哪兒都別去，就在家里陪我好不好？”放在以前，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早就讓我心軟了。這次我卻很堅定地說：“不行，這是單位的集體活動，媽媽必須參加。就像你們學校組織集體活動你也必須參加，對不對？”小寶想了想：“可我還是舍不得你走。”聽她的口氣有松動，我趕緊趁熱打鐵：“媽媽也舍不得你。等媽媽回來再好好陪你，我們去游樂園玩好不好？”“好。”小寶低著頭，雖然聲音很輕，但我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我下了飛機，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跟小寶視頻。“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好想你。”看著小寶眼淚汪汪的樣子，我也很心疼，只能趕快轉移話題：“你吃了晚飯嗎，吃的什么？”“吃了，在托管班吃的，吃的炸雞翅和蒸蛋羹。”說到自己最愛的炸雞翅，小寶總算有了點笑容。到底是小孩子。我暗暗想著，又繼續問她一些其他的事：今天上課學了什么新知識，爸爸給你穿了哪條裙子……話題一岔開，小寶忙著向我匯報，也就忘了剛才的不開心。

第三天晚上，照例聊完天后，她告訴我：“媽媽，我先去洗澡，洗完再跟你聊。”我看了一下時間：“等你洗完澡太晚了。你還是早點睡吧，咱們明天再聊。”小寶竟然爽快地答應了。放下手機，我不由得笑了，原來小寶并不像我想的那樣脆弱。真的離開了我，她也能過得好。

幾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回到家的那天，小寶飛奔著撲到我的懷里，給了我一個甜甜的吻。雖然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愛撒嬌，但我知道，她和以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她不再是那個整天只會黏著我的小黏人精，她已經開始慢慢長大。總有一天，她會笑著離開我，去開啟屬于她自己的生活。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