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丑

案例描述

小倩是一名七年級女生，在與同學交往時，會在未經充許的情況下擁抱甚至親吻他人，對男生亦是如此。同學們看到她都會遠遠躲開，小倩便在后面追趕同學。在課堂上，小倩異常活躍，有時她故意接老師的話茬，說一些與授課內容無關的話；她有時會主動舉手回答問題，但總是答非所問。小倩的爸爸早出晚歸，很少陪伴她，媽媽在家照顧剛滿一歲的弟弟，無暇關注她，但是當小倩犯錯或不聽話時，媽媽便會大發雷霆。用小倩自己的話來說，她就像一個小丑，沒有人真正愛她。

問題分析

從小倩的行為和她個人的陳述來看，一方面她希望自已被愛、被關懷，但在原生家庭中，小倩并沒有得到爸爸媽媽的關注和愛，于是，她在學校通過自我貶低和扮丑等行為引起他人的關注；另一方面，小倩正處于青春期，日益獨立的自我意識不允許她完全磨滅自己的個性，屈從于外界對她“丑角\"行為的嘲笑，因此，她開始以他人厭惡的行為進行“攻擊”，如追趕同學。

小倩希望得到他人的關注，希望有朋友，但在交友過程中缺乏邊界感，缺乏正確的交往方法和技巧。另外，當小倩犯錯或者不聽話時，小倩媽媽常常簡單粗暴地處理，導致小倩覺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對，沒有人愛自己。

輔導過程

1.第一次咨詢：構建良好的咨訪關系

第一次咨詢時，小倩見面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并主動認錯：“老師，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我知道你為什么要找我談話。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錯了，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可以寫保證書，我一定改。”她的態度很敷衍，對咨詢存在防御心理。我沒有接她的話，語氣溫和地問：“小倩，你今天過得開心嗎？”她微微一愣，輕聲說：“還行吧，就那樣。\"我再次問：“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她的眼圈慢慢濕潤，小聲說：“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時，我向她說明了心理咨詢的保密原則和平等原則：“當你走進心理咨詢室的大門時，我便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是學生，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我只是一個希望了解你、愿意傾聽你的朋友。你在這里所說的話，我都會保密。當然，如果你有自傷、自殺的傾向或行為，我會聯系你的家長，同時上報學校。”一陣沉默后，小倩慢慢說：“我只是想和他們做朋友，但是，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都躲著我。\"我回答：“小倩，沒有朋友很孤獨吧？我想了解你，也愿意聽你說話，你可以講給我聽嗎？”小倩的淚水奪眶而出，重重地點頭。

咨詢師通過理解、共情、無條件的積極關注等與小倩建立了良好的咨訪關系，談話過程中始終保持著中立、尊重的態度，引導小倩感受內心的孤獨、難過、無助、自卑等情緒，覺察到自己想要得到關注的期望。在傾訴的過程中，小倩的低落情緒也有所緩解。

2.第二次咨詢：協商咨詢目標，明確人際界限

在體察情緒和內心需要的基礎上，我們確定將“建立良好人際關系”作為咨詢目標。小倩非常疑惑：“為什么我想和同學們做朋友，主動靠近、擁抱他們，他們卻覺得我很可怕，避開我呢？”我說：“或許是你太過主動和熱情，超越了交往的心理界限，讓對方感到被冒犯。比如，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你的熱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咨詢師利用自我暴露技術，引導來訪者覺察自己的行為對他人產生的影響，使來訪者的心理體驗更加生動、清晰。小倩說：“對不起，我只是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什么是心理界限？朋友之間不應該親密無間嗎？”我說：“小倩，在與朋友相處的過程中，你討厭什么樣的行為？”“我討厭別人不問我的意見就拿我的東西！”“你之所以討厭他，就是因為他越過了人際交往的界限，侵犯了你的私人空間。\"小倩點點頭。我又問：“在與朋友相處的過程中，你希望他們怎樣做呢？”小倩說：“我希望他們能真心喜歡我，尊重我。”我問：“那你尊重他們嗎？”小倩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繼續問：“你沒有尊重他們，表現在哪些方面呢？”“我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就擁抱他們，很不尊重他們。”“這就是人際交往的界限，表達熱情也需要掌握‘度’，越過這個邊界，可能會讓別人感到被侵犯，從而影響人際關系。”

在這次咨詢中，咨詢師通過層層設問，幫助小倩循序漸進地發現心理界限，從而明晰自已的需要和界限，進而學會尊重他人。

3.第三次咨詢：識別、駁斥不合理認知，重塑合理認知

我利用“障礙性思維記錄表”幫助小倩識別、矯正不合理認知，重新樹立合理認知。我問小倩：“你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會認為‘沒有人喜歡我，我不值得被愛'呢？”小倩說：“有一次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我看到班里的同學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天，我很想加人到他們之中。但是，我剛向他們走了兩步，他們就警惕地看著我，好像在說：‘別過來，討厭的家伙。我張開雙臂向他們跑過去，想給他們一個擁抱，他們就立刻躲得遠遠的。\"我問：“這個時候，你有什么樣的感受呢？”小倩說：“我很傷心，感覺被孤立了。\"我接著說：“現在請你找出一條否定這種感覺的依據。”小倩思考了一會兒說：“我想擁抱他們的這個動作讓他們感到害怕，因為我的過度熱情越過了人際交往界限，讓他們感到不舒服了。\"我問：“現在你有什么樣的感受呢？”小倩說：“這么一想，我的心情好多了。同學們不是不喜歡我，而是不喜歡我的行為，我覺得輕松多了。\"我對小倩表示肯定，并鼓勵他繼續識別和糾正不合理認知。

4.第四次咨詢：探討人際交往的方法和技巧，鼓勵實踐

第四次咨詢時，小倩的狀態明顯好轉。她高興地說：“我交到了朋友，我們每天一起上下學，她也喜歡畫畫，我們還交換了彼此的畫。”我說：“恭喜你，找到了一位好朋友。\"小倩說：“我想和她一直做朋友，該怎樣維護這份友誼呢？”我說：“那我們一起來想一想，朋友之間交往應該注意什么呢？”小倩說：“要彼此尊重，尊重她的心理界限、不越界；包容、接納對方的缺點，真誠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傷心的時候可以彼此安慰，開心的時候可以一起分享。\"我說：“你說得非常好，可以試著將你的想法付諸實踐，在真實的人際交往中慢慢體會、慢慢積累更多的社交經驗。”

咨詢師肯定來訪者的改變，與來訪者共同討論人際交往的方法和技巧，避免了直接的理論灌輸，同時鼓勵來訪者將想法付諸實踐。

5.開展心理班會課，增加集體支持

經歷了四次心理咨詢之后，小倩有了很大變化，班里的同學也不再總是躲著她，有的同學還會主動找小倩請教問題。我與班主任商量，利用“我看到了她的改變”主題班會幫助小倩更好地融入集體。在班會課上，班主任引導同學們發現小倩的變化。有的同學說：“我以前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動不動就追人。但有一次我打球摔傷腿了，小倩主動給我貼創可貼，我很感謝她。\"另一位同學說：“小倩之前上課總愛接老師的話，擾亂課堂紀律，但現在她上課認真聽講，學習進步很多。我有不會的問題請教她時，她會毫無保留地給我講解，我很欣賞她。”班會課最后，小倩紅著眼圈站到講臺上說：“對不起，我之前的行為給大家造成了很多困擾，謝謝你們能看到我的改變，我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請大家給我機會。\"教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6.與小倩媽媽聯系，改善家庭關系

溫暖包容的家庭環境對孩子成長至關重要。征得小倩同意后，我與她的媽媽取得了聯系，告知小倩的情況和咨詢進展，并交流了家庭教育方法：少一些指責，多一些關心，以朋友的身份與孩子交流和溝通，主動表達關愛，試著聽一聽小倩的想法，引導小倩改變。

在本案例的輔導過程中，我靈活運用了理解、共情、無條件積極關注等基本的心理咨詢技能和認知行為療法。咨詢沒有直接提供建議，而是通過層層提問引發小倩自我覺察和思考，引導她學會為自己負責。

（作者單位：王漢濱，山東省煙臺市芝罡區西牟小學；宮羽，山東省煙臺市開發區第一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