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對馬克思主義的趨近和背離

【摘要】《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蘊含著理論與實踐、主體與客體、整體與部分相統一等豐富的理論內涵，在看待社會歷史的觀點和批判基礎上建構的理論品質上趨近于馬克思主義，而其在對自然辯證法、階級意識以及經濟基礎作用的理解上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與馬克思主義的背離，因而其總體性辯證法呈現出既趨近又背離馬克思主義的雙重特點。

【關鍵詞】歷史與階級意識；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馬克思主義

【中圖分類號】A81"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18-005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18.014

基金項目：2024年西南大學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破繭話蝶語：網絡語境下大學生愛國主義話語的圈層化阻隔和引導策略”（項目編號：202410635098）。

一、總體性辯證法的理論內涵

《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蘊含著理論與實踐、主體與客體、整體和部分相統一的豐富理論內涵，他以獨特的觀點和思維方式構建起自己的理論框架，在批判繼承黑格爾總體性思想的同時帶有自身獨具特色的理論范式。

（一）總體性辯證法是理論和實踐的統一

理論和實踐相統一是馬克思主義的核心觀點之一，而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在架構和應用等層面也凸顯出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品質。首先，盧卡奇分析了無產階級革命從理論到實踐的轉化過程，認為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帶有實踐色彩，而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理論批判和真正的無產階級革命實踐活動相結合是這種階級意識轉化為實踐力量的必要條件，通過“向內”生活和“向外”活動的合理化，無產階級建立起堅強有力的組織，使理論和實踐“獲得具體性和現實性”[1]，因而盧卡奇通過總體性辯證法，強調共產黨為將無產階級意識轉化為行動、理論貫徹到實踐開辟了道路，實現了對資本主義社會理論批判和革命斗爭的統一，反映出總體性辯證法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原則。其次，在架構總體性辯證法時，盧卡奇從批判恩格斯將辯證法錯誤地擴展到自然界出發，把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理解為批判資本主義物化現象和意識的社會或歷史辯證法，通過總體性將歷史、現實、實踐融合于主客體統一的歷史辯證法中，這種理論架構突出了理論與實踐的密切聯系和將兩者相統一的特質。最后，盧卡奇不僅著眼于改造無產階級的思維方式，而且注重在革命實踐中用總體性角度把握現實世界，以進一步發揮無產階級的能動性和主體性，他提出“制定無產階級革命原則關鍵在于把握總體性范疇”，蘊含著指導無產階級制定革命原則的理念，凸顯出以總體性范疇為核心的辯證法不是僅僅停留在社會歷史層面的辯證法，而是革命與實踐相統一意義上的辯證法。因而在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中突出了理論與實踐的密切聯系，彰顯出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內涵。

（二）總體性辯證法是主體與客體的統一

首先，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中強調主體既是辯證過程的創造者，又是這一過程的產物，并在其自身所創造的對象世界中運動，從而實現主體對客體的改造和統一。[2]其次，盧卡奇的主體性并非建立在黑格爾的所謂“絕對精神”之上，而認為人是社會歷史生成過程中的主體和客體，社會歷史是由人的實踐活動創造的，是資本主義物化意識和物化現象導致了人的主體性的喪失，將其變為孤立、片面的客體存在，因而其總體性辯證法的實質在于主體與客體的統一。再次，盧卡奇在總體性與主體性原則相結合的層面上提出主客體的統一。他認為總體性原則是站在主體性原則之上并為之服務的，總體性范疇即歷史主體和客體的辯證統一，如果主客體不能產生相互作用，那么歷史也就不復存在[3]。最后，盧卡奇還強調總體性原則以主體通過干預客體來改造客觀世界作為核心，其中主體和客體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否則就會造成總體性的消亡，這種主客體相統一的過程是歷史辯證法的本質所在，也是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的理論內涵。

（三）總體性辯證法是整體與部分的統一

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對總體性范疇做了系列闡述，突出了“總體對于部分的優先性”“整體對各個部分的全面的、決定性的統治地位”[4]，同時他也提到部分不是機械地構成總體，而應在其中保持自己的獨立性，在他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和相關論述中表露出總體性辯證法所蘊含的整體與部分相統一的思想。具體而言，盧卡奇一方面強調總體是在最高的思維形式中再現事物的整體聯系，認同并推崇“總體性即優先性”，認為總體優先于部分，對部分的理解必須以總體作為前提，突出總體對于部分的統帥作用和即優先性。另一方面，在突出總體優先性的同時，盧卡奇也強調部分在總體之中，但保留其個體性、特殊性和相對獨立性，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他指出“總體的范疇絕不是把它的各個環節歸結為無差別的統一性、同一性，其內部是相互作用著的動態的辯證的關系”[4]。因而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蘊含著整體與部分相統一的內涵。正是在總體與部分相統一的意義上，盧卡奇批判資本主義社會對總體性的“肢解”，認為資本主義生產過程造成了生產者同整個生產過程的分離，將整個生產過程人為割裂為大量可計量的局部勞動，實質上導致了勞動者主體性的喪失，進而促成了物化意識和物化現象。總之，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盡管秉持了黑格爾的總體優先論，但依然沒有忽視對部分的重視，整體和部分相統一是其總體性辯證法的重要內涵。

二、總體性辯證法對馬克思主義的趨近

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與馬克思主義都是在批判繼承之前哲學思想基礎上建構的，都將社會歷史看作是一個聯系和動態發展的過程，而將社會發展的動力歸結于矛盾運動，在這一層面上《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是趨近于馬克思主義的。

（一）批判基礎上建構的理論品質趨近于與馬克思主義

沒有革命性的批判便不會有創造性的建構，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建立在對黑格爾以及第二國際庸俗經濟決定論、庸俗馬克思主義以及資本主義物化現象和物化意識的猛烈批判與反思之上。一方面，盧卡奇批判庸俗經濟決定論片面強調經濟因素在社會發展中的決定性作用，忽視了其他非經濟因素的重要性，導致歷史唯物主義被誤解為一種機械的、歷史宿命論的觀點，從而削弱了無產階級的革命性和主體性。另一方面，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對資本主義物化現象和物化意識進行批判，他指出社會歷史是一個有機聯系的總體而并非碎片化的各個環節，而伴隨資本主義發展所出現的物化意識和物化現象卻消解了這種總體性，造成了對無產階級的思想毒害。而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建立在與青年黑格爾派、蒲魯東主義、巴枯寧主義等錯誤思潮不斷斗爭的基礎之上，蘊含著對德國古典哲學、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英法空想社會主義的揚棄，“什么也阻礙不了我們把政治的批判，把明確的政治立場，因而把實際斗爭作為我們的批判的出發點，并把批判和實際斗爭看作同一件事情。”[5]在這一層面上，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和馬克思主義都是在特定時代背景下同各種錯誤社會思潮做斗爭中不斷建構和發展的，兩者具有批判基礎上建構方面的一致性。

（二）以唯物辯證的觀點考察社會歷史上趨近于馬克思主義

《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把社會歷史看成一個相互聯系而又動態發展的總體，批判資本主義分工帶來的勞動過程碎片化，認為無產階級在各自局限的勞動環節上局限于對眼前物質利益的追求，而喪失了總體性思維及其主體性和能動性，從而破壞了社會歷史的總體性。再者，盧卡奇強調社會歷史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其中各個部分和環節之間存在著歷史性的聯系，這種聯系使得社會生活具有歷史性的特征，反對將社會歷史視為靜止不變的自在之物。基于此，他進一步指出總體性原則是正確認識社會歷史的唯一方法，只有通過堅持總體性原則，才能將社會生活作為一個歷史過程的結果和由多種要素有機構成的整體去把握。同時，盧卡奇也批判了經驗主義、機會主義和實證主義，認為這些方法論忽視了事實之間的內在聯系，阻礙了對現實深層次結構的理解，重申只有通過總體性的視角才能真正理解社會現象及其背后的本質的觀點。此外，盧卡奇認為歷史規律不是自發的、絕對的、普遍的自然規律，而是以人的行動為轉移，并通過各種社會關系的復雜作用得以實現的，一定程度上揭示出社會發展的內在規律和動力，而在這里，總體性范疇作為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根本原則，自然而然成為理解和解釋社會發展及其矛盾的重要工具。在這一層面上，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以唯物辯證法的觀點看待社會歷史，在積極批判各種割裂社會歷史總體性的錯誤看法中揭示了社會發展的內在規律和動力，趨近于馬克思主義考察社會歷史方式，同時也對唯物辯證法做了有益補充。

三、總體性辯證法對馬克思主義的背離

盧卡奇在闡述其總體性辯證法時由于受到黑格爾唯心主義社會歷史觀和有關因素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夸大階級意識以及總體性原則的傾向，同時他割裂了自然與歷史的關系，將總體性辯證法局限于社會歷史領域，造成了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狹隘理解，在這些層面上其總體性辯證法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與馬克思主義的背離。

（一）排斥自然辯證法，形成自然與歷史相區別的二元論

盧卡奇排斥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主張歷史與自然統一于歷史中，因而在闡述總體性辯證法時他反對將馬克思主義歸結為自然辯證法，將總體性辯證法限制在社會歷史領域。具體而言，基于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理解，盧卡奇從總體性辯證法的視角出發，認為馬克思的辯證法是總體性的，核心在于主客體相互作用，而自然界既然不存在主客體關系，因而，辯證法也就只能是歷史的辯證法。[6]遵循這一思路，盧卡奇進一步指出恩格斯追隨黑格爾將辯證法擴大到自然界是錯誤的，這種觀點導致他狹隘地理解了自然辯證法。此外，盧卡奇批判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放棄了革命性，沒有從總體性方面去把握自然辯證法和形而上學、運動與“固定”、聯系與“孤立”、過程與結果等的統一。[7]因而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將自然與歷史相區別，認為自然統一于歷史之中，因而辯證法只存在于社會歷史領域，由此否定了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科學性。其實質在于以黑格爾的觀念論為基礎，將自然與歷史相區別的二元論，而馬克思主義強調歷史是“自然的歷史”，自然則是“歷史的自然”，二者緊密聯系，有機統一，在這一方面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與馬克思主義相背離。

（二）強調階級意識、總體性原則，對經濟基礎決定性作用的論述存在模糊和不足之處

《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總體性辯證法“階級意識”和“總體性”色彩濃厚，對于經濟基礎決定性作用的論述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模糊和不足之處，在這一層面上，他削弱了總體性辯證法的唯物主義基礎，陷入與黑格爾唯心主義歷史觀的糾纏之中，從而存在著與馬克思主義相背離的趨勢。一方面，盧卡奇試圖通過強調“總體性”原則來批判庸俗經濟決定論，他認為庸俗經濟決定論以片面化碎片化視角去分析事物及社會歷史，會鈍化無產階級對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洞察力，只有從總體性上去把握事物乃至社會歷史才能洞察其本質和規律。但他在批判的過程中弱化了對經濟因素作用的關注，削弱了經濟基礎的重要性和總體性辯證法的革命性。另一方面，盧卡奇強調階級意識，認為總體性辯證法的核心是將階級意識作為推動歷史發展的主要動因。他認為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對于革命至關重要，只有當無產階級階級意識成熟時，才能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根本性的改造。這種觀點由于其總體性概念的抽象性而缺乏對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具體關系的分析，容易導致對經濟基礎決定性作用的忽視。因此，盡管盧卡奇在批判第二國際經濟決定論時堅持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在物化理論中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經濟關系對人與社會的支配作用，但其論述中仍存在對于經濟基礎的決定性作用的模糊與不足，表現出與馬克思主義在一定程度上的背離。

綜上所述，《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內在蘊含著主體與客體、理論與實踐、總體和部分相統一的豐富理論內涵，盧卡奇的這一思想在繼承與超越黑格爾總體性辯證法的基礎上，拯救了被第二國際的理論家所扭曲的馬克思主義，重啟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新視角，豐富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革命道路、階級意識乃至唯物辯證法的觀點。與此同時，由于其受到唯心主義社會歷史觀的深刻影響，在狹隘理解自然辯證法，以及對于經濟基礎決定性作用的模糊和不足等問題上與馬克思主義有著不同程度的背離，呈現出在部分觀點上趨近而又背離馬克思主義的雙重特點。但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新審視和研究《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盧卡奇的總體性辯證法，對人們立足于總體性視野，認識、批判和超越當代社會中日益物化的趨勢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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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竇智.“總體性辯證法”辨析——兼論青年盧卡奇的自然觀概念[J].佳木斯職業學院學報，2023，39（06）：37-39.

[4]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M].杜章智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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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南湜.“自然辯證法”的再理解[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04）：7-17+169.

[7]黎昔柒.論盧卡奇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之誤讀——基于 《歷史與階級意識》的思考[J].晉陽學刊，2021，（02）：

3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