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會怎樣哭泣 [組詩]

翻譯吧

我看見你在兩種語言之間

輕松滑行，易碎的輔音

震動喉頭的玫瑰花瓣。

翻譯吧。把窗外的雨聲

翻譯成森林里的野兔跳動，

把我瞳孔里的一束光

翻譯為庸常的一次初識。

我懷疑它不能被翻譯

它那么直白，那么脆弱。

出 游

在一群仿古建筑中尋古

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而后人栽種的櫻花已長成

此時飄落在鵝卵石的小徑

在景區里，我只看那些不為人注意的事物

木賊、繡線菊、橋下探出頭的野貓

而澤漆有毒，汁液在草叢里分泌

多少有些孤獨的況味

不系的小船在湖面移動

湖與它的背景、直立的杉樹互相映照

于是我們發現了理想的棲息地

源于眼睛的制造和精神的妥協

旅游手冊介紹這是禪意的風景

禪意沒人給我解釋，或許只能

從老年團興奮的攝像機里領會

并偶爾看看，隨身攜帶的安頓的詩句

帶我跨過太平洋

黑天鵝號黑色夜空的液體

涂滿空白的紙張

隱遁在海浪低吟的時刻

帶我飛越時間古老的大海

黑天鵝

飛碎你的汽笛

飛碎你的槳葉

在一個遙遠的小碼頭撞擊船舷的護板

把喝醉的人卸到陌生的岸上

一個實驗的夜晚

一個實驗的夜晚

聲音表演在悅耳的振動體上

起伏是合奏，觸覺走向幽谷

陡坡滾下洪流，滔滔并沒有

滔滔不絕。你一定是在建造一艘

洪水之后的方舟，然而無人上船

想要關上一個實驗的夜晚

晾干幻想，從星辰里單身而出

你舉起應手的容器

向未來發射渺茫的信號。

你把自己丟在了海上

已很久沒有去航行

但你把自己丟在了海上

面對巨大的藍色練習簿

一個詩人停下手中的筆

總有比詩歌更重要的事情

那時海上的夜色降臨，星星

在海底點燃隱晦的燈。一艘船停泊

在暴風的注視中，

海底是過去世代沉船的碎骨

咯咯作響，如同囈語在水面漂浮

你把自己丟在了海上，

要給陸地上的不安投去慰藉的書信

那時藍墨水就要用光

你的船可能隨時不見蹤影

大海像一個孩童佇立

在墻角擺弄哭泣的波紋

“斷了桅桿的臉孔”①

保存記憶的手把它送到一處

至今還未被命名的海港

注：①語出博納富瓦《反柏拉圖》，樹才譯。

海上玫瑰

阿萊娜松開船上的兩根纜索

它倆無意中纏在了一起

風彈動它們忐忑的琴弦

在地中海平靜的發際

愛情被載運到港

這陌生的小海灣

籠罩在一片煙塵里

女水手忙碌，海面上點點夕陽

被海浪拍打過的心

像城墻的斑駁孔洞

愛情卸下的散貨陸續上岸

然后散成細微的散貨

風中的蛛絲

海上一枝未說出的玫瑰

插在藍色的瓷器里

藍眼睛的阿萊娜

繞過德雷克就是太平洋

那將是更漫長的航行

斑馬會怎樣哭泣

它站立在荒原里

條紋想象的樹葉

鏤刻太陽穿透浮生的光點

在嘈雜的觀看中

圍欄的架設為表演添加

切實的理由。斑馬非馬

它以翻越時間的韌性

翻越作為多數的人群

石頭的佇立是安靜

在雜草中的心跳聲

尾巴上條紋稀疏的河流

靜靜流淌、沉睡，斑馬

它應該哭泣，如果

跳躍就帶來了現實的陷阱

不動，也免不了接受暗示

它應該哭泣，像一個喜歡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