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借你100塊錢嗎

9月7日

今天我在過道里遇到艾達貝爾，他一臉沮喪。起因似乎是這樣的：他想從比亞拉祖凱維茨手里借100塊錢，可那個可惡的吝嗇鬼、惡魔竟然這樣回答他：“錢我有，就是不借給你。”

看看吧，在這腐臭的世界里，連那一絲絲的君子風度都消失得了無蹤跡。“我有呢。”我隨手遞給艾達貝爾100塊錢。“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艾達貝爾竭力控制住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您放心，我保證半個月后還您。”

我妻子說：“你真是一個白癡！”我解釋道：“我不想與艾達貝爾結怨。”

9月18日

我在街上碰到艾達貝爾，與他同行了一段路，我刻意避免談起他向我借錢的事。可沒過多久，艾達貝爾自己倒火冒三丈：“別睡不著覺了，不就100塊錢嗎？我會還你的，一分不少。我說半個月后還你，時間還沒到呢。”我急忙說：“小事一樁，別為此生氣了。”他接過話頭，說我跟其他人沒什么兩樣，說完就轉過身走遠了。

10月3日

里約咖啡館出了一件很讓我痛心的事。艾達貝爾和比亞拉祖凱維茨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可艾達貝爾從遠處盯著我，顯然已怒火中燒。

我盡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想到艾達貝爾反而火上澆油。過了一會兒，艾達貝爾大踏步地向我走來，說道：“好啊你！”他聲音很大，滿屋子的人都能聽見。“我不就晚了幾天嗎？難道世界末日來了不成？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像我是個殺人犯似的。”艾達貝爾喊了起來。我說：“千萬別這么說！”他又說了幾句不堪入耳的話。我感覺事情鬧大了，越來越復雜。我妻子說：“你等著瞧，可怕的還在后頭呢。”

10月11日

據可靠消息，艾達貝爾在全城散布謠言，大概意思是，我染上了毒癮，已經不可救藥。不用說，那全是謊言！吸毒？我連煙都不抽。我妻子說：“算了吧，為了你的心理健康，那100塊錢就不要了。”

10月14日

今天在電影院，我又碰到了艾達貝爾。他的臉呈鉛灰色，眼珠子像充了血一樣。“艾達貝爾，您聽我說，”我心平氣和地對他說，“鑒于近來不景氣的經濟狀況，咱們把借錢的事忘了吧。”艾達貝爾頓時跳了起來。“不能忘！”他咆哮道，“我不需要你發慈悲！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一塊抹布，是不是？”我還從沒見過他發這么大的火。和他同行的比亞拉祖凱維茨不得不拉著他，他才沒有撲過來咬我一口。我沒看成電影，一口氣跑回家。我妻子說：“我說準了吧？”

10月29日

上周竟有人莫名其妙地朝我家的窗玻璃上扔石頭。全城的人都在議論，說我和艾達貝爾之間的仇怨已經不共戴天。前天，我剛走進里約咖啡館，艾達貝爾就朝我撲了過來，大喊道：“什么樣的人都能來這間咖啡館了嗎？這難道是叫花子收容所不成！”店主為了避免事態失控，把我推了出去。“鐵公雞！”艾達貝爾在我身后一個勁兒地罵著，“吸血鬼！”

我的妻子可真是說準了。

11月8日

今天，表弟來我家，問我能否借給他10塊錢。“錢我有，就是不借給你。”我說，“你走吧。”我喜歡這個表弟，所以不想把他變成仇人。

我找到一位心理醫生。他分析說：“只要這筆債務還在，也就是說，只要艾達貝爾還不起你的賬，他對你的仇恨和怒火就永遠不可能熄滅。你可以考慮匿名寄給他一筆錢。”我立刻行動，從銀行取出500塊錢，偷偷地投進艾達貝爾家的郵箱。

11月11日

我又在街上碰到了艾達貝爾。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徑直走他的路。我找到心理醫生，匯報了這個情況。“唉！”他嘆了口氣，說，“我們盡力了，卻也失敗了。”

有可靠消息說，艾達貝爾買了一個跟我很像的布娃娃，每天一大早就開始用針戳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準備換個方法。

12月3日

里約咖啡館門前。我朝艾達貝爾迎上去，急忙說：“那筆錢比亞拉祖凱維茨已經替您還清了。他不讓我對您說這件事，但我覺得您得知道，您有這樣一位貼心的朋友。所以從今天起，您不再欠我一分錢了，您欠的是他的錢。”艾達貝爾硬邦邦的臉頓時軟了下來，說道：“比亞拉祖凱維茨真的很夠哥們兒！過不了幾天我就會把錢還給他的。”

1月22日

艾達貝爾和我挽著胳膊走進電影院。他說：“比亞拉祖凱維茨最近看我的眼神怪兮兮的，我真想過去給他兩巴掌。我是欠他一筆錢，可那也不至于讓他把我視作一塊抹布吧？等著瞧，有他好看的！”

（張秋偉摘自人民文學出版社《喜歡在紅地毯上撒尿的小豬豬：以法蓮·基雄幽默故事集》一書，王 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