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數字資產化推動降碳行動走實走深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完善生態文明制度體系，協同推進降碳、減污、擴綠、增長?！?024 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意見》進一步強調“：以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為引領，協同推進降碳、減污、擴綠、增長，深化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健全綠色低碳發展機制?！苯陙恚K省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2022 年江蘇省委、省政府陸續印發《關于推動高質量發展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實施意見》《江蘇省碳達峰實施方案》，2024 年江蘇省發改委等出臺《江蘇省碳達峰碳中和試點建設方案》，推動城市、園區、企業開展降碳試點建設。全省在碳排放監測、碳排放核算與認定、碳普惠體系構建、碳市場建設等方面積極行動，推動更多重點企業進入全國碳權市場，以市場化方式推動企業綠色轉型，探索節能降碳激勵約束機制，社會綠色低碳發展成效顯著。同時，廣大小微企業和個體具有巨大的減排潛力，零散的綠色低碳行動被賦予巨大的經濟屬性，數字資產化為降碳行動注入全新活力，形成一條從行為量化、資產轉化到價值兌現的閉環路徑，成為推動低碳經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綠色發展的腳步走得更實更深。

一、全面認識碳行為數字資產化的時代要求

碳行為數字化是協同推進降碳的重要基礎。依托大數據、區塊鏈等數智技術，全省各地積極開發“雙碳”數字平臺，詳細記錄各類產品服務或個體行動的全周期碳排放情況。持續推進數字化技術對碳排放行為的量化與管理，是實現協同降碳的核心支柱，是實現“雙碳”價值的基礎。目前，江蘇多個城市試點構建碳數字平臺，記錄監測社會生產生活的碳排放量，并提倡節能降碳。蘇州工業園區入選全國首批“綠色低碳示范園區”，園區探索企業碳排放量核算與認證，推動碳排放管理數字化。以分布式光伏產業為切入點，2022 年，蘇州市分布式光伏單體項目達7915 個，合集分布式光伏裝機容量達2300 兆瓦，年發電量約19 億千瓦時，預計2025 年光伏發電裝機達到460 萬千瓦。巨大的產量背后需要更加完善的碳排放量化與綠色管理體系，蘇州工業園區及時構建碳普惠平臺，其中，2023 年蘇州中鑫新能源有限公司通過碳普惠平臺完成超10000 噸碳減排量核證，與碳權需求方企業達成交易4000 噸碳交易，形成需求方與供給方減排的閉環消納發展，通過減碳行為資產化的轉變，每年碳權交易的收入約30 萬元，已經建立起分布式光伏建設主體與有減碳意愿企業之間的橋梁，形成了“減排—資產—變現”的通路。

數字資產化是賦能降碳行為價值的催化劑。數字資產化作為降碳價值從概念走向實踐的核心動力，能充分挖掘降碳行為的內在驅動力，正視價值變現才能保障個人和組織綠色低碳行動的可持續性?；诖髷祿夹g與各類數字平臺，實現小微企業、社區家庭和個人的節能減排行為量化，推動降碳行為的價值實現。江蘇通過各類公共數字服務平臺創建個人碳賬戶，將個體的綠色減碳行為以數字積分的形式記錄，并開展積分的商品服務兌換。例如，蘇州推廣個人減碳賬本，人們日常生活的綠色行為可被平臺識別，通過授權綠普云從云端進行低碳行為的記錄與量化，形成個人的減排日志，匯入個人的碳賬戶。碳賬戶值可作為個人的綠色資產，獲得相關物質或精神上的激勵，并有望享受綠色金融和綠色保險等優惠。同樣，南京市的公共服務平臺“我的南京”開通了碳積分賬戶，截至2023 年11 月20 日，“我的南京”平臺綠色出行項目中綠色積分總兌換量超過100.6 萬分。按照相應兌換原則，相當于10 萬元的潛在收益，將降碳行為轉化為個人資產具有巨大的金融價值，使得推動綠色生活方式成為公眾的自主選擇，將為綠色發展、綠色生活增添新的動力。此外，多家銀行針對個人“碳賬戶”展開金融創新服務。2022 年3 月，中國建設銀行嘗試基于“碳賬本”的個人金融服務，為用戶提供具有導向性的綠色金融服務；中信銀行與深圳排放權交易所、上海環境能源交易所等開展合作推出個人碳賬戶，實現碳行為數據平臺與碳交易市場平臺互聯互通，真正實現數據到資產的轉化。金融機構利用碳賬戶開展多樣化的碳數字資產轉化途徑，并通過橫向對比和縱向分析個人碳行為數據，為個人或企業提供基于碳減排表現的差異化綠色金融服務，從而增強更多市場主體降碳減污主動性。

金融服務是碳行為數字化價值實現的加速劑。碳行為數字化是連接減排行為與金融價值的橋梁，做好金融服務才能保障低碳綠色發展道路的暢通。金融服務能夠加速釋放減排行為的經濟價值，拓展低碳經濟的參與深度與廣度。在個人碳金融的實踐中，可通過經濟獎勵、排放意識和社會效應三方面共同激勵減排。金融激勵可以幫助實現將降碳行為資產化轉變，金融機構要切實發揮好金融激勵的帶動作用，利用碳金融產品服務好企業、家庭以及個人，充分激勵多主體進行降碳減污的行為，讓減排行為的金融價值充分釋放，形成“降碳減污—數字資產化—金融支持”的閉環。目前，我國正在推動綠色金融向個人消費領域擴展，鼓勵銀行發行綠色信貸資產證券化產品，并探索綠色基礎設施REITs 產品，數字綠色資產逐漸被視為財富增值的新形式。2023 年8 月，國家發改委、財政部、能源局聯合發布了《關于做好可再生能源綠色電力證書全覆蓋工作促進可再生能源電力消費的通知》，通過綠證市場交易獲得收益變現。截至2023 年底，江蘇綠證交易規模達101萬張，折合電量10.1 億千瓦時。

碳數字資產化是協同推進碳普惠的重要手段。碳數字資產化是降碳行為“聚沙成塔”的黏合劑，碳普惠制度是一種旨在促進小微企業、家庭和個人減少碳排放的制度設計。應利用碳普惠平臺，鼓勵公眾自覺節能減碳并給予相應的獎勵。將小微企業與個體納入減污降碳中來，不僅要以減碳激勵政策為直接動力，更需要碳行為數字資產化源源不斷的驅動。持續推進數字資產化建設是發揮“聚沙成塔”作用的過程，使得小微個體能夠依靠規模效應收獲降碳收益，形成自我驅動。北京曾舉辦“Maas 出行 綠動全城”活動，140 萬平臺注冊用戶累計碳減排量達14余萬噸，在北京市綠色交易所完成了2.4 萬噸碳減排量交易，交易所得120 萬元全部返還給參與活動的個人或支持公益事業發展。通過小微降碳項目帶動效應，擴大碳市場交易的參與主體，促進全國碳市場更加多元且健康的發展。政府、數字平臺和金融機構的協同激勵政策，不僅能降低個人與小微企業參與碳市場的門檻，更能顯著增強其參與綠色生活方式的內在動力。依靠數字資產化的金融屬性，結合多方協同的激勵政策，可以加快碳普惠全民節約型社會的形成。推進碳普惠建設需要不斷開發更多的渠道，將降碳行為轉化為綠色資產、將個體減碳行為資產化的過程也是推進碳普惠建設的重要舉措。

二、準確認識行為數字資產化的發展困境

碳排量化體系欠精準，碳行為可測算、可驗證不足。在個人層面，降碳行為的測算面臨諸多挑戰。個人碳排放源頭多樣，包括能源使用、交通方式、生活習慣等，不同個體的差異性使得這些行為難以通過簡單的公式或模型來準確衡量與記錄。目前，各類碳計算認證體系的覆蓋面還不夠廣，尚未涵蓋更多領域，無法全面涵蓋且智能便捷地記錄企業生產與個體生活實踐。交通出行、電能消耗等間接碳排放估算雖然可行，但難以精準測量個體全生命周期的碳排放量和使用消耗量，難以調動參與者的熱情。在企業層面，雖然有一些標準的計算方法和工具支持，但生產過程、供應鏈管理、產品全生命周期等方面的碳排放仍然難以精準量化，許多因素或過程難以完全涵蓋。為此，亟須完善數據收集、建模分析和評估方法，多方協作推動減碳行為的精確測算，提升對減排效果的量化評估水平。

數據資源較分散，平臺功能可整合、可互通不足。隨著越來越多的城市開始“雙碳”試點改革，涌現出一大批以個人碳賬戶、企業碳賬本為依托的碳數字平臺。碳數字平臺的涌現為低碳行為資產化提供了載體，但目前數據分散和平臺割裂的問題依然顯著。企業如支付寶螞蟻森林、京東的碳積分等，雖初步實現了低碳行為記錄和轉化，但由于各自專注于消費或出行等單一領域，難以調動用戶全面參與?，F存數據往往缺乏統一標準，跨平臺互通不足，重復記錄和資源浪費問題突出，用戶權益因此受損，激勵效果大打折扣，使得降碳行為向碳資產轉化存在嚴重壁壘。此外，“雙碳”具體制度建設仍顯滯后，個人碳賬戶尚未形成被廣泛接受的標準體系。不同平臺的減排行為場景各自獨立，導致用戶的減排數據分散于多個系統，碳資產兌現困難，減排動力不足。只有制度、標準與技術協同推進，才能有效突破當前“雙碳”落實的整合瓶頸。

激勵體系不完善，雙碳價值可實現、可擴展不足。數字資產化推進降碳行為走得更深入、更扎實的關鍵是建立更加廣泛的“雙碳”激勵和消納途徑，提供多樣化的金融服務以釋放碳數據的經濟價值。但小微個體層面能獲得的碳資產門檻較高，現有激勵機制覆蓋范圍有限，其參與減排行為的實際收益不足以持續激發減排意愿。近年來，各地依托碳普惠平臺，逐步探索政府主導、企業參與、公眾響應的多元化模式，推動形成全民低碳行動合力。平臺通過將美團、餓了么、滴滴等數字平臺與需求方、激勵方對接，初步構建了個體減排量的市場化消納閉環。然而，這些平臺在供需對接和激勵力度方面仍需改進。要完善金融機構、政府和企業的協同激勵機制，通過綠色金融服務、碳積分兌換等方式，擴展減排量的市場應用場景，有效激勵公眾低碳行動，以資產化方式進一步推進降碳行為深入發展。

三、協力推動碳行為數字資產化的多元路徑

健全量化標準，夯實碳行為數字化基礎。碳行為數字資產化的基礎在于實施精準的量化并記錄個體碳排放。當前，個體減碳行為量化多集中于低碳出行，但忽視了生活方式、消費習慣等多元減碳場景。應借助物聯網與人工智能技術，全面覆蓋綠色行為并提升測算精度，確保量化的科學性和可操作性。企業層面，需建立全鏈條碳排放量化體系，從生產原料到物流運輸，明確減排數據轉化路徑。針對小微企業，應以激勵為主，推動其參與減碳，通過政策支持、稅收優惠等方式降低成本壓力。在農業領域，發展固碳技術和創新模式，加快碳核定與交易，通過集中交易實現生態優勢向經濟收益轉化，為農戶和村集體創造綠色紅利。

整合分散數據，暢通碳行為數字化流轉。個人碳減排量的數據散落于不同平臺，缺乏統一標準和互通機制，導致權益折扣和激勵效果減弱。推進個人碳資產規?；c流通性，需構建統一的碳普惠平臺，集中記錄和管理個體在不同行為場景中的減排行為數據。統一的標準和規范能夠打破平臺間的壁壘，實現通存通兌，提升綠色資產的流動性。建立統一的碳普惠平臺可以打破隔閡，將個人在不同場景中產生的數據集中起來，需要政府引導并與企業協同合作。建立統一的碳普惠平臺可以為碳市場發展和碳減排行為的推廣提供重要的支持，統一的平臺可以集中大量的碳數據，為市場共建提供全面的信息支持和決策依據。

突破規模壁壘，增強個體碳資產轉化能力。小微個體因減排行為零散、總量較低，常難以達到碳市場交易門檻。為此，需引入規?；瘷C制，以聚合效應提升其碳資產的市場價值。通過建立區域性碳匯項目或社區級低碳行為聚合模式，將個體減排量整合為標準化碳資產，再通過碳普惠平臺進行集中認證與交易。政府可聯合企業設立“微碳基金”，以眾籌方式吸納小微個體的減排量作為資產池，通過二次分配機制，實現小微個體的收益分配。這不僅可以降低小微個體的參與門檻，也能夠為綠色金融工具創新提供更多的市場空間。

拓寬轉化渠道，釋放碳行為數字化價值。碳行為數字資產化的成功，還需依托豐富的市場應用場景，以多元化的激勵模式實現碳資產的價值兌現。當前，大型企業的碳配額抵消需求已成為碳交易的主要驅動力之一，企業需積極承擔社會責任，支持碳資產的多元化轉化路徑。政府應鼓勵并引領企業通過碳普惠平臺集中購買小微個體的碳減排資產，同時要求這些平臺提供標準化的數據接口，確保交易過程透明高效。暢通轉化途徑需要更多的金融激勵措施，政府做好引導各金融機構相互協調共同激勵小微個體積極參與減排，加強政策引導，為碳資產的認證與交易提供規范化支持。碳行為數字資產化的持續發展離不開金融服務的有力支撐。金融機構應開發個性化的綠色金融服務，創新金融工具，推動碳行為資產價值深度釋放。銀行可設立“低碳信用積分”體系，根據企業或個人碳減排的表現，給予貸款利率優惠或額度提升，同時開展碳保險服務以及數字資產證券化等多元化服務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碳數據金融化激勵效應及風險治理研究”（23BJY066）的階段性成果〕

（莊雷：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金融系主任、社會發展研究院副院長、應急治理與政策研究院研究員；張旭康：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陳紅喜：南京工業大學應急治理與政策研究院執行院長、社科處處長、教授）

責任編輯：張蔚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