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迺偉：落子無悔

2024年初秋，吉林延邊棋館內，剛開賽的第二屆農心白山水杯世界圍棋元老最強戰激戰正酣。中央棋臺前，一位六十一歲的女棋手弓背凝坐，霜色鬢發被頂燈鍍上一層銀邊，枯瘦的食指懸在棕木棋罐上方，指尖微微顫動。眉頭緊鎖間，第二百零二手白棋清脆落盤，黑棋脈絡應聲而斷，白棋殺出重圍——這是她五天來連續斬落的第五位元老名將，從金鐘秀（韓國）、依田紀基（日本）到傳奇棋手曹薰鉉（韓國），這位花甲之年的女棋手在方寸紋枰間殺出了一條血路，為中國隊贏得五連勝的夢幻開局。

頒獎典禮的證書上恍惚疊印出1988 年的初夏，二十五歲的她烏發如墨，意氣風發，拿到“九段棋手”證書的那天，“芮迺偉”三個字拉開了女子圍棋的新時代。而如今，三十七載光陰隨棋子落定聲簌簌而下，留下這位九段女棋手三十七年棋道人生的回響……

黑白啟蒙

1963 年冬，芮迺偉出生在上海的一個普通家庭。這個從小戴著厚厚眼鏡的女孩，在南京西路第二小學的教室里總是顯得格格不入—她的作業本上布滿了反復擦寫的痕跡，完成同樣的功課總要花費同學們兩三倍的時間。“小四眼！”課間時分，這聲刺耳的嘲笑總會準時響起。

有時是伴隨著書本砸在頭上的疼痛，有時是課桌被故意撞動的搖晃。內向的她從不告狀，只是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繼續低頭演算。直到放學后，母親在整理書包時，才發現那些被淚水浸得發皺的算術草稿，每一道做錯的題目旁，都有被淚水洇開的痕跡。在這個以活潑為榮的年紀，沉默寡言的她成了同學們眼中的“怪胎”。“不合群”的童年，在芮迺偉內心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墻外是喧鬧的校園生活，墻內則是一個屬于她自己的精神世界。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十年動亂期間，上山下鄉的浪潮席卷全國，為了讓女兒將來能留在城里，父母堅持讓她嘗試各種特長。乒乓球拍、小提琴弓弦都曾在她稚嫩的手中停留，卻終究沒能成為她人生的支點。

1973年底，命運的轉機悄然降臨。十歲的芮迺偉第一次觸摸到了溫潤的云子（即云南圍棋子，采用云南特有的紫英石和瑪瑙等優質天然礦石窯燒而成），黑白分明的棋盤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為了送女兒進靜安區體育俱樂部的圍棋班，芮父四處奔走，先托關系找到國際象棋老師，再輾轉引薦給圍棋教練。“那時候學棋的名額比糧票還難求，父親不知賠了多少笑臉，說了多少好話。”芮迺偉后來回憶道。

當被問及學棋的初衷時，芮迺偉坦言：“小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玩，長大以后才發現，那真是一段特別愉快的時光，那種愉快是我在學校里從來沒有過的。”黑白交錯的棋盤上，這個在學校里格格不入的女孩，第一次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天地。每一顆落下的棋子，都在為她搭建內心自信的階梯；每一次對弈、思考，都在幫她拆除心中自卑的高墻。圍棋帶給她的，不僅是技藝的精進，更是一個孩童最珍貴的童年禮物——理解與被認同。

1977 年10 月，芮迺偉跨入了上海市體育運動學校的大門（對外稱上海市友誼中學）。在這里，她度過了人生中最純粹的少年時光。夏日的訓練館里，電扇吱呀作響。訓練結束后，芮迺偉總愛和隊友們擠在大寢室的水泥地上，小心翼翼地舔著五分錢一根的鹽水棒冰，她第一次嘗到了友誼的甘甜。

十五歲時，芮迺偉獲全國少女圍棋賽第二名，后入選國家圍棋集訓隊，師從著名教練邱百瑞，開啟了她在圍棋領域的嶄露頭角之旅。1980年秋，十七歲的芮迺偉在樂山全國個人賽上取得勝利，以女子組第四名的成績叩開了國家隊的大門。10 月4 日，北上的列車載著這個上海姑娘駛向北京，國家體委訓練局大樓五一五房間也成為她職業道路的出發點。但等待她的卻并非坦途——在這個會聚了全國頂尖棋手的地方，芮迺偉很快發現，前方的挑戰遠比想象中更為嚴峻。

孤子突圍

1981 年，經過國家隊系統的訓練，芮迺偉在全國圍棋賽上初露鋒芒，摘得女子組季軍。此時的她正躊躇滿志，準備大展拳腳，然而在接下來的1982 年到1985年，她連續四年敗給隊友，屈居亞軍，被棋壇戲稱為“萬年老二”。“如果你是老二，那就說明你就是老二的實力。你只有努力，努力夠了，你才有可能摘掉老二的帽子。”華以剛老師的話如當頭棒喝，激起了芮迺偉的斗志。她開始瘋狂加練，為了提升棋藝，她每天早早地來到訓練室，一坐就是一整天，研究各種棋局、戰術，不斷地復盤、總結。晚上，當隊友們都已進入夢鄉，她還獨自在房間里擺棋，思考著白天訓練中的得失。她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只要有比賽，無論對手是誰，她都會全力以赴，從每一局棋中汲取經驗。

1982 年，芮迺偉隨中國圍棋代表團赴日參加中日圍棋對抗賽，她日復一日的鉆研也在此刻得到了應有的回報。首次亮相國際賽場的她勢如破竹，取得了七戰全勝的好成績。然而勝利的喜悅還未散去，一紙通告便澆滅了她的熱情，日方以“雙方女棋手實力懸殊”為由，宣布取消女子組賽事，芮迺偉也因此失去了參賽資格，無棋可下。

這次挫折讓芮迺偉看清了圍棋世界的真相，若要真正登上巔峰，就必須突破性別的桎梏。從二十歲起，芮迺偉便暗暗下了決心，“不把自己僅僅當作一個女棋手，而當作一個男棋手或者是無性別的棋手”。從此，訓練室里多了一個不施粉黛、廢寢忘食的身影。她主動找男棋手切磋，常常復盤到深夜，成了隊里訓練時間最長的棋手。

1986 年，命運的天平終于開始向芮迺偉傾斜。這一年，她以凌厲的攻勢在全國女子個人賽中一舉奪魁，終結了“萬年老二”的宿命，并在此后的三年成功衛冕，成為該項賽事連奪四冠的歷史第一人。同年盛夏，憑借出色的表現，芮迺偉晉升為八段，成為世界女子圍棋段位最高的棋手，她的圍棋事業迎來了第一個高峰。

然而，1987 年，在中日圍棋對抗賽期間，她因違反紀律，被取消國手戰參賽資格，競技狀態嚴重受挫，甚至一度萌生退意，但那個深植心中的九段夢想始終未曾熄滅。歷經一年多的沉寂與堅持，1988 年，在成都升段賽上，憑借驚艷的表現，芮迺偉一舉晉升九段，成為圍棋史上首位獲此殊榮的女棋手，自此開啟了屬于自己的“芮迺偉時代”。“升到了九段，對自己、對父母都是一個很好的交代。”賽后她如釋重負地說，“不管以后干什么，也算沒有辜負了這段圍棋人生。”

1989 年5 月20 日，芮迺偉做出了人生的重要抉擇，她帶著九段的榮耀與未竟的抱負，毅然告別了相伴九載的國家隊，去追尋更廣闊的圍棋道場。

跨國棋旅

1990年，芮迺偉獨自踏上飛往日本的航班，開啟了她漂泊異鄉的棋士生涯。初到日本，日本棋院的門對她緊緊關閉，所有傳統大賽都將她拒于門外。

為了獲得更多下棋的機會，她向日本棋院申請以客座棋手的身份參加日本的比賽，僅獲得了一票的支持。此后整整十年光陰，從二十七歲到三十六歲，本該是棋手最黃金的競技年華，芮迺偉卻只能在日本棋院的角落里默默觀戰。每當其他棋手在棋盤上廝殺，她只能緊握著手中的折扇，眉頭緊蹙。十年間，她手中的折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卻始終等不到屬于自己的對局。

棋路不順，生活也多艱辛。在東京的狹小公寓里，芮迺偉的異國生活就像一盤艱難的“劫爭”棋局。語言障礙如同難解的“死活題”，租房契約猶如復雜的“官子計算”，就連每日的柴米油鹽都成了需要精心布局的“中盤戰”。為了省下車費，臺風肆虐的夜晚，她只身一人裹著單薄的外套冒雨步行。午夜時分的街頭，她和友人像拾荒者般收集別人丟棄的家具。盡管生活艱苦，但對圍棋的執著卻不減分毫，它讓這位漂泊的棋士在最晦暗的歲月里，依然能看見黑白交織的曙光。

1992 年，芮迺偉與相戀已久的江鑄久正式登記結婚。面對婚后的生活，芮迺偉如是說道：“畢竟我曾經是個職業棋手，圍棋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周圍又有那么多高水平的圍棋比賽，圍棋事業正欣欣向榮，我怎么可能熟視無睹？我喜歡和鑄久在一起的平淡的日子，但永遠這樣過下去卻又有些不甘心，總覺得還沒有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氣，我應該還可以做得更多更好。”帶著這份不甘心，芮迺偉重新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圍棋戰場。

在第二屆應氏杯世界圍棋錦標賽上，這位被日本棋壇冷落的女棋手，用棋盤上的鋒芒讓世界重新認識了她。比賽進行到第二輪，芮迺偉對陣的是被譽為“圍棋神童”的李昌鎬。年僅十七歲的李昌鎬剛奪得東洋證券杯，棋風已顯王者之氣。芮迺偉卻在序盤就展開攻勢，將棋局導入復雜的全面戰爭。當李昌鎬在右下角露出破綻時，她果斷抓住機會，一舉擊潰這位“圍棋神童”，隨后她又力克梁宰豪，成為首位闖入世界大賽四強的女棋手，這一紀錄在此后保持了整整三十年。

這場對弈，引起了圍棋泰斗吳清源的注意。1993 年，吳清源破例收她為關門弟子。她每兩周會去吳清源家參棋手”的身份站上了決賽舞臺。當她在決勝局擊敗楊暉，成為首位女子圍棋世界冠軍時，胸前的身份標識卻像根刺般扎在她的心上。“我很想和楊暉她們一樣，名字后面寫上‘中國’二字。”領獎臺上，她望著五星紅旗，聲音微微發顫：“無論身在何處，我永遠是中國棋手。”這顆思鄉的種子，終于在2011 年破土而出。四十八歲的芮加研究會。那時，耄耋之年的吳清源仍堅持每天擺棋六個小時，如果因故沒有完成，第二天仍要想辦法補上。不為勝負，不為榮譽，單純為了探索圍棋中未知的領域。江鑄久曾言：“這位大師級人物，對芮迺偉在精神上有著很大的影響，使她在圍棋上能拋開一時的勝負和功利，從更高的角度去把握圍棋。”在“昭和棋圣”吳清源的指點下，芮迺偉的棋風更添厚重。

同年，她自費回國參加首屆世界女子錦標賽，以絕對實力奪冠，成為首位女子圍棋世界冠軍。然而，這些輝煌成就依然無法敲開日本棋院的大門。即便頂著世界冠軍的頭銜，她仍被排除在正式比賽之外。日本女棋手們因忌憚她的實力，投票否決了她的參賽資格。

1996年，為走出困境，芮迺偉遠渡重洋赴美與丈夫江鑄久團聚。在美國的日子里，這對圍棋俠侶終于找到了漂泊生涯中難得的安寧。江鑄久包攬了所有對外事務，使芮迺偉得以靜心在家鉆研棋藝。雖然能參加的比賽屈指可數，但至少不必再為生存而憂慮。晨光透過窗簾灑在棋盤上，她可以心無旁騖地推演棋局，不必再為明日的溫飽而分神。

三年后，經韓國棋壇傳奇棋手車敏洙力薦，這對圍棋伉儷以近乎全票的驚人支持率被韓國棋院接納為客座棋士。

在韓國，她以百分之八十四點六二的恐怖勝率（三十三勝六負）震撼棋壇，在2000 年更是締造了載入史冊的輝煌，不僅橫掃興倉杯、東方航空杯兩項女子世界大賽，還在韓國國手戰中連克曹薰鉉、李昌鎬這對“圍棋皇帝”師徒，成為首位在男子重大賽事中登頂的女棋手。

迺偉結束二十余年的客座生涯，毅然回到祖國懷抱。歲月在她的眼角刻下細紋，卻從未磨滅她對圍棋的熱忱。歸國當年，她就在國家隊選拔賽上力克眾多年輕棋手奪冠，用實力宣告她的傳奇仍在繼續。

2013 年“建橋杯”中國女子圍棋公開賽的決賽現場，五十歲的芮迺偉執黑對陣衛冕冠軍王晨星，最終以二比零的成績取得了比賽的勝利。賽后這位老將卻連連擺手稱自己只是“幸運兒”。“開幕式那天要不是朋友開車‘擺渡’，我差點就被余姚的大水困住錯過首輪。”談及奪冠感受時，她目光掃過在場的新生代棋手：“王晨星、李赫、於之瑩、唐奕這些年輕人實力強勁，我只是扮演沖擊者的角色，來沖擊年輕人。這個冠軍，確實有些意外之喜。”

兩年后的全國智力運動會職業圍棋女子個人賽中，代表上海隊參賽的芮迺偉再次奪得金牌。她一路過關斬將，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出色的發揮，最終站在了最高領獎臺上。芮迺偉的每一局對弈都閃耀著老將的睿智，精準的大局判斷、細膩的局部計算，將三十余年的棋道修為展現得淋漓盡致。賽后，有記者問她保持巔峰的秘訣，她只是輕輕撫過棋盤：“圍棋從不會辜負真心熱愛它的人。”樸實的話語，道出了她對圍棋事業的熱愛，也為年輕棋手們指明了前行的道路。在她身上，有著圍棋藝術最動人的傳承。

重回故土

在“翠寶杯”世界女子圍棋錦標賽上，芮迺偉以“旅日棋手”的身份站上了決賽舞臺。當她在決勝局擊敗楊暉，成為首位女子圍棋世界冠軍時，胸前的身份標識卻像根刺般扎在她的心上。“我很想和楊暉她們一樣，名字后面寫上‘中國’二字。”領獎臺上，她望著五星紅旗，聲音微微發顫：“無論身在何處，我永遠是中國棋手。”這顆思鄉的種子，終于在2011年破土而出。四十八歲的芮迺偉結束二十余年的客座生涯，毅然回到祖國懷抱。歲月在她的眼角刻下細紋，卻從未磨滅她對圍棋的熱忱。歸國當年，她就在國家隊選拔賽上力克眾多年輕棋手奪冠，用實力宣告她的傳奇仍在繼續。

2013年“建橋杯”中國女子圍棋公開賽的決賽現場，五十歲的芮迺偉執黑對陣衛冕冠軍王晨星，最終以二比零的成績取得了比賽的勝利。賽后這位老將卻連連擺手稱自己只是“幸運兒”。“開幕式那天要不是朋友開車‘擺渡’，我差點就被余姚的大水困住錯過首輪。”談及奪冠感受時，她目光掃過在場的新生代棋手：“王晨星、李赫、於之瑩、唐奕這些年輕人實力強勁，我只是扮演沖擊者的角色，來沖擊年輕人。這個冠軍，確實有些意外之喜。”

兩年后的全國智力運動會職業圍棋女子個人賽中，代表上海隊參賽的芮迺偉再次奪得金牌。她一路過關斬將，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出色的發揮，最終站在了最高領獎臺上。芮迺偉的每一局對弈都閃耀著老將的睿智，精準的大局判斷、細膩的局部計算，將三十余年的棋道修為展現得淋漓盡致。賽后，有記者問她保持巔峰的秘訣，她只是輕輕撫過棋盤：“圍棋從不會辜負真心熱愛它的人。”樸實的話語，道出了她對圍棋事業的熱愛，也為年輕棋手們指明了前行的道路。在她身上，有著圍棋藝術最動人的傳承。

2017年是芮迺偉的“紀錄之年”。五十四歲的她先是在全運會上奪冠，成為史上最年長的金牌得主，接著又衛冕“建橋杯”，刷新自己保持的奪冠年齡紀錄。在追求個人競技巔峰的同時，芮迺偉始終心系圍棋傳承。在第十四屆全運會混雙比賽中，芮迺偉搭檔胡耀宇組成“跨代組合”，戰勝江西隊的彭立堯、唐奕，獲得冠軍。在比賽中，芮迺偉和胡耀宇配合默契，他們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展現出了強大的實力。

在中國女子圍棋界，芮迺偉早已超越了一個普通棋手的身份，成為一面鮮明的旗幟。“獎杯終會褪色，但若能點燃更多女孩的圍棋夢想，這才是真正的價值。”她常常這樣說。訓練室的燈光下，總能看到她俯身指導小棋手的場景；國際賽場的聚光燈下，她既是征戰沙場的老將，更是年輕隊員心中的精神支柱。當00后的棋手們開始稱她“芮老師”時，中國女子圍棋的新老傳承，也在這聲聲稱呼中完成，一位傳奇正在將自己的熱愛與堅持，編織進這項千年藝術的未來圖景。

落子無悔

在圍棋的世界里，時光是最無情的對手。在這個殘酷的競技場上，即便是那些曾經叱咤風云的棋壇霸主，也難逃歲月無情的洗禮。八冠王古力三十二歲在春蘭杯奪冠后狀態急轉直下；十四冠王李世石二十九歲便迎來職業生涯最后的高光時刻，三十六歲那年無奈離開了棋壇；十七冠王李昌鎬三十歲后陷入九連亞魔咒；而天才少年柯潔，二十三歲成就八冠王后也難逃狀態起伏的命運。

芮迺偉六十歲仍能問鼎，遠非“運氣”二字可以輕描淡寫的。“如果不下棋，我肯定不是現在的我。那個膽怯自卑的女孩，靠著圍棋的鍛煉和引領，才慢慢成長為今天的我。圍棋提供了一個女性可以自由拼搏的舞臺，只要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就有可能超越性別界限。”在圍棋這條路上，芮迺偉始終秉持落子無悔的態度，一步步朝著心中的目標邁進。

在無棋可下的漫長歲月里，《約翰·克利斯朵夫》中永不言棄的主人公成為她心中的明燈。既然選擇了圍棋這條路，她便決定將其作為終身事業，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面對逆境，她以圍棋為劍，在黑白世界里開辟自己的天地。俞斌說：“正是從國家隊，尤其是芮迺偉身上，他人生第一次認識到，熱愛棋、追求棋，把棋視作自己的生命，是可以坦蕩、自信地說出口的東西。”

時光流轉，從弄堂里抄譜的少女、韓國棋院燃燒般對弈的旅人到少年隊教室里微笑的師者……當電子記譜屏取代紙筆的沙沙聲，這位堅持手寫棋譜的九段，把自己活成了一枚穿越時代的“殘子”，看似游離主流之外，卻在每個歷史轉折點，都下出令時代震顫的妙手。

如今，這位年過六旬的女棋手依然保持著每天六小時的訓練強度。當被問及何時考慮退役時，她的回答鏗鏘有力：“只要還能思考，我就會繼續下棋。圍棋不是職業，而是我一生的摯愛。”她的堅持，不僅改寫了圍棋運動的年齡定律，更詮釋了這項古老藝術的深層魅力——真正的棋道，從不在乎歲月的流逝，只在乎那顆永遠跳動的棋心。當其他傳奇相繼謝幕，她的故事仍在繼續，在黑白縱橫間書寫著不朽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