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25)03-0040-09
中共中央率領中央紅軍北上到達陜甘地區前后,日本侵略者不停步地向中國進攻。中國共產黨從實際情況出發,明確提出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共御外敵。《黨的工作》是中共中央初到陜北后創辦的首個黨內刊物,該刊面向黨員干部,以貫徹落實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中心任務,以傳達黨的路線方針為主要方向,以指導黨的實際工作為核心任務,為黨指導統一戰線工作提供有效陣地,“是每個干部必讀的內部刊物。”,目前,學界對《黨的工作》關注較少,僅有4篇專題研究[2],尚存在挖掘空間。本研究聚焦延安初期《黨的工作》,探討該刊如何通過政策解讀、答疑解惑與經驗交流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和方針政策的貫徹落實,動員各階層團結抗日,裨以對新時代的統戰工作推進提供歷史鏡鑒。
一、為推進實現全民族抗戰,
中共創刊《黨的工作》
1935年華北事變后,中華民族陷入空前嚴重的民族危機,國內政治形勢急轉直下。一二·九運動的爆發標志著中國人民抗日救亡民主運動新高潮的到來。此時的中共中央率領中央紅軍結束兩萬五千里長征不久,剛剛在陜北站穩腳跟。“長征一完結,新局面就開始。”4中國共產黨結合共產國際七大關于建立廣泛的反帝民族統一戰線,為驅逐帝國主義和爭取國家獨立而斗爭的指示精神,在中日民族矛盾的不斷激化和抗日救亡熱潮高漲的政治形勢下,于12月17日在瓦窯堡召開會議,討論全國政治形勢和黨的策略路線問題。會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策略,分別開展針對國民黨軍、民團會黨、少數民族、地主富農等不同群體的統一戰線工作,以統籌民族矛盾與階級矛盾。中共強調:“不論什么人,什么派別,什么武裝隊伍,什么階級,只要反日反蔣,都應該聯合起來開展神圣的民族革命戰爭。”至1936年初,中共中央完成了大政方針的確立與組織架構的調整,確立了從國內階級戰爭轉向全民族抗戰的戰略目標,為即將到來的全民族抗戰歷史新階段作好政治準備。
然而在開展統一戰線過程中,部分黨員干部“僅僅滿足于一般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號召,滿足于少數先進分子的活動,以抽象的刻板的與機械的方法方式,去對付各個具體的問題”[2],存在對政策領悟不到位、開展工作不夠靈活、思想觀念未及時轉變等現象。“放在中國共產黨前面的中心問題,就是經過怎樣一些轉變的環子,怎樣靈活的運用廣泛的統一戰線的策略,推動廣大群眾的不滿到抗日反蔣的實際行動,并引導這些行動走上直接的民族革命戰爭的道路。”[3]
為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的開展,1936年6月10日,中共創辦黨內刊物《黨的工作》。該刊第一期明確指出:這是“中央出版的,關于指導黨的實際工作的報紙”[4],在其創刊一號通知中,《黨的工作》強調:“凡遇工作中疑難問題,自己不能解答時,可用通訊的辦法,要求本報解答。”[5作為中共推進工作進度、解決工作問題的有效陣地,《黨的工作》具有內部性、非公開性特征,發行范圍主要為黨政軍機關內的各級黨員干部,“中央及省級機關由中央發行部直接寄送;地方組織發至區為止,由中央發行部寄交省委特委轉發;紅軍前后方各部隊(包含獨立團)及機關,由總政治部分發;地方部隊只發獨立營及基干游擊隊,由各省軍事部分發”[6]。至1937年12月1日停刊,共計出刊49期(含增刊1期)。
從稿源上看,《黨的工作》的文章主要出自黨內“各級黨部、政府、紅軍及群眾團體負指導責任的同志”[7]。落實統一戰線總體工作的李維漢、賈拓夫,負責抗戰宣傳工作的李一氓、吳亮平等人,都是《黨的工作》的主要撰稿者。他們以《黨的工作》為載體,將黨的策略揭示于各級黨員干部。如果說中共中央機關報(刊)《斗爭》是大政方針上的高屋建瓴,發揮政策指導與戰略定位作用,那么《黨的工作》則為中共指導統一戰線工作提供前沿陣地,發揮對策因應、指導交流的作用,表現出中共“一分部署、九分落實”的扎實工作作風。
二、在反“圍剿”中化敵為友,破解政治矛盾
中國共產黨從民族大義、抗戰全局出發,將爭取國民黨軍作為在陜甘寧蘇區開展工作的三大任務之一,推動其加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瓦窯堡會議上,中共確立了爭取國民黨軍的總體方針:“白軍官長(不分官級)士兵,凡愿反日反賣國賊者,都有受蘇維埃優待的權利即使同紅軍作戰者,一經解除武裝,不問官兵,一律優待。”[8]1935年12月至1936年6月,中共將爭取對象重點聚焦于張學良、楊虎城、鄧寶珊等國民黨軍中上層將領,但對國民黨中下層群體的爭取工作有待進一步開展。針對爭取國民黨軍工作中存在的問題,《黨的工作》及時發文,通過糾正黨內思想偏差、肅清錯誤觀念,加強策略解讀、及時答疑解惑,推進爭取國民黨軍的工作有
效開展。
(一)糾正思想偏差。樹立正確的思想路線,是廣泛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的基本前提。華北事變后,蔣介石不顧民族危亡,持續對陜甘寧蘇區發起“圍剿”,引發國民黨內嚴重分歧,停止內戰、出兵抗日在國民黨內的氛圍愈漸濃厚。但是當時在中共內部,對于爭取國民黨共同抗日還存在“左”傾教條主義、關門主義的錯誤觀念。針對部分黨員干部認為對白軍應該“硬打”而非“政治爭取”的錯誤觀念,時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吳亮平在《黨的工作》第12期上撰文告誡這些黨員干部:“如果我們把私人的感情的態度用到政治斗爭上面來,那么我們就能成為舊社會的狹隘的報仇雪恨的俠客,而不能是科學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并領導廣大群眾抗日民族革命戰爭的政黨。”[1936年11月《黨的工作》第19期上,時任邊區工會主任毛齊華針對黨內干部對國民黨“過于嚴苛”的思想,發表《共產黨的清高是這樣的嗎?》,及時批評黨內關門主義的表現,針對“共產黨是清高的,不可與國民黨接近,恐怕沾污了自己”的觀念,他提醒廣大黨員要努力克服黨內存在的關門主義錯誤,爭取每一個愿意。對于部分黨員干部認為“爭取白軍就不能去打白軍”[3的“過于寬宥”傾向,他又強調:“決不能失去我們共產黨自己的政治主張和獨立領導群眾的作用!”[4]《黨的工作》及時發現錯誤觀念,幫助黨員干部在爭取國民黨軍過程中樹立正確思想,成為銜接中央決策與地方落實的關鍵紐帶。
(二)提供工作指導,對于爭取國民黨軍的工作,《黨的工作》指出,要樹立“以白軍工作的好壞為檢查工作之尺度”[5]的準則,“用盡一切方法進行白軍工作”。[6怎么樣對待國民黨軍俘虜,《黨的工作》第2期提出:“捉到的敵軍下級官長和士兵都不要殺,要用政治的宣傳爭取他們。”[7]兩廣事變爆發后,國民黨內不滿蔣介石對日政策之議日甚,抗日呼聲逐漸高漲。時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李維漢在《黨的工作》上發表《把抗日救國的義旗插遍中國》,主張黨員干部要以此為契機,“組織國防政府與抗日聯軍,實行大規模對日作戰”[8]。時任中共陜北省委書記的馬明方在《黨的工作》上撰文:“白軍長士兵一般的存在著抗日與同情我們的情緒。”[9]要抓住這一特點,加強對國民黨軍開展抗日宣傳與情感動員。具體工作上,《黨的工作》曾刊文介紹:中共成立“白軍工作小組、偵探組、抗日救國會并且爭取公開和半公開的可能”[10],通過開展談話、文藝互動、話劇參演、聯歡大會等形式與國民黨軍進行對話,觸發其國破家亡的離鄉哀思,激發愛國抗日熱情。這種方法很快便取得顯著成效。在南線游擊戰中,清澗的白軍士兵聽到紅軍的抗日歌曲與停戰口號后,部隊內部引發強烈反響,一些官兵頗為憤怒地表示:“東北軍應到白山黑水之間與日寇拼個你死我活,怎能在周秦漢唐的故地與紅軍自相殘殺?”[]
1936年8月,抗日形勢日益嚴峻,中共意識到“把日帝與蔣介石同等看待是錯誤的”[12],轉從“反蔣抗日”過渡為“逼蔣抗日”,對蔣介石的稱謂也從“賣國賊”調整為“蔣介石”與“南京國民政府”,發出國共合作的積極呼呼。1936年10月15日,《黨的工作》第16期向黨員干部宣傳:“推動南京政府及其軍隊參加抗日戰爭,是實行全國大規模的抗日戰爭的必要條件”[,主張采用公開或半公開的工作方法,指派先進黨員干部在國民黨軍中建立秘密支部,保證爭取工作有效進行。此項工作的開展使得聯合抗日思潮很快便由下至上在國民黨軍隊伍中蔓延,東北軍、西北軍部隊內部開始出現聯共抗日的呼聲,伴隨著全國范圍內各黨派呼吁聯合抗日,推動統一戰線工作取得實質性進展。
1936年12月,蔣介石來到西安督促東北軍、西北軍“剿共”,張學良、楊虎城在勸說聯共抗日無果的情況下,發動西安事變。中共對東北軍與十七路軍的稱謂開始轉變為“友軍”,呼呼黨內干部要通過聯合國民黨左派、爭取中間派等多種方式,開啟合作抗日的談判。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中共從“逼蔣抗日”轉為“聯蔣抗日”。“國民黨和一大部分地區的軍隊與紅軍停止內戰,一致抗日,這使他們特別是下層對紅軍的關系發生了基本的變化,共產黨與蘇維埃紅軍所提出的抗日主張,已深深的(地)感動他們。”[2]《黨的工作》反映出,中共從思想路線與行動實踐兩個層面,推動黨內干部開展化敵為友工作,加快國共合作進程。
三、調整優化土地政策,
協調農村階級矛盾
中共中央落腳陜北后,在政權性質上實現了從蘇維埃工農政權轉變為蘇維埃人民政權的巨大轉變。[3為形成廣泛的統一戰線進一步團結全民族抗戰,中共明確指出:“必須及時糾正那種以為階級斗爭的發動會妨礙民族統一戰線的觀點。”[4改變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以“土地或財產多少,來決定階級”[5的思想,調整優化土地政策,協調農村階級矛盾。面對土地政策與階級策略的全面調整,《黨的工作》努力發揮上傳下達的主要職能,為黨內干部聯合農民提供實踐指南。
(一)介紹最新土地政策與階級政策,傳達最新政治形勢。中共中央抵達陜北后,為團結全民抗戰,及時轉變對富農態度,完成在土地政策與階級政策方面的初步調整。為爭取富農加入到反日戰線中來,中共中央于1935年12月6日作出《關于改變對富農策略的決定》,著手糾正“左”傾錯誤。后在瓦窯堡會議正式確立針對富農的政策,放棄“打土豪,分田地”,不再向富農分壞田,取消沒收財產,很快得到一部分富農群體的擁護與支持。1936年夏,為進一步解決農村土地問題,動員農村各階級加入抗日隊伍,中共中央頒布《關于土地政策的指示》,兼顧各階層利益的同時,在土地分配方面給予地主、富農原則性照顧。《黨的工作》全文刊載該《指示》,輔之相關文章,詳細向黨內干部闡釋解讀相關內容,為中共開展地方土地工作提供遵循。指示規定:“對地主階級的土地糧食房屋財產,一律沒收,沒收之后仍分給以耕種份地,及必須的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6富農方面,指示規定:“富農的土地及其多余的生產工具(農具、牲口等),均不沒收。”[7保障富農與貧農中農享有同等分配土地的權利。中農方面,《黨的工作》在《中央組織部關于蘇區群眾組織的幾個決定》一文中闡釋:中農“在以往土地革命斗爭中,表現了積極和堅決的作用”[8],因此要加強與爭取與其的革命聯盟。隨著土地政策的深入推行,《黨的工作》陸續刊載《陜甘寧蘇區的形勢與黨的任務》《綏清邊區工作的教訓》《鹽池八月爭取群眾的成績》《赤定安爭取群眾的經驗》等文章,向黨內干部傳遞實際情況、總結工作經驗。如在《鹽池八月爭取群眾的成績》中提到:中共通過召集群眾會議的形式,對土地政策進行多方宣傳解釋,“糾正了打土豪不經當地群眾路線及限定數目日期籌款的不對決定。對富農絕對不能限定數目籌款,務要深入政治宣傳鼓動,取其自愿。”從《黨的工作》刊載的文章來看,盡管延安初期中共仍沒收地主土地,但給予地主生產必需的土地和工具,并更加注重中農利益與訴求,有利于緩解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尖銳的農村階級矛盾。1937年2月,為更好地促成國共合作,中共在《中共中央致國民黨三中全會電》中表示將“停止沒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堅決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之共同綱領”[2],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在農村地區廣泛開展。
(二)及時進行糾偏與經驗交流,推動新土地政策落地。新土地政策的出臺使得階級利益發生相關調整。《黨的工作》通俗地解釋了這種調整:“停止武裝推翻國民黨統治停止沒收地主土地政策,這一改變不是部分的改變,而是整個的九十度的改變。”[3]因涉及人數眾多、現實情況復雜,各地開展工作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偏差。1936年7月,中共在定邊、鹽池、靖邊等三邊地區開展工作時,存在誤打地主富農的行為,《黨的工作》直截了當地指出:“很多群眾對這件事不滿意,并引起群眾的逃跑”[4]。針對這一行為,吳亮平在《黨的工作》發表《舊的形式新的內容》:“對地主原則上不打土豪,只限于沒收漢奸賣國賊的財產同時也不能將漢奸帽子亂戴。”[5]1936年9月,紅軍在定鹽地區開展工作過程中,又出現了拷打地主富農、恐嚇商人、逼迫捐款等行為,李維漢深入調查后,在《黨的工作》上發表《定鹽城市工作的兩個教訓》,重申“小商人的土地不沒收,而商人兼大地主只沒收其地主部分”[6],有效化解了恐嚇商人的謠言,以資黨員干部在實際工作中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除此之外,《黨的工作》還指出了工作中存在的過“左”傾向,如“沒收了富農的土地財產,并侵犯了中農的利益”[7],要求停止對地主與富農土地財產的過度沒收,切實保障中農權益。
其次,《黨的工作》作為組織干部之間開展交流互動的媒介,及時答疑解惑。隨著土地工作范圍的擴大開展,1936年下半年,《黨的工作》將各地區針對不同群體土地劃分的相關問題進行匯總,邀請時任西北辦事處土地部部長的王觀瀾發表《關于土地政策中幾個問題的答復》一文進行解答。針對反革命分子家屬的土地劃分問題,答復認定“沒有反革命行為的,其土地財產不得沒收”[8]。針對小土地出租者或富裕中農的成分定義問題,王觀瀾答復:“不能機械地歸之于地主范疇之內我們決不能認為,凡有土地的,都叫作地主;或者,凡有土地而自己不直接耕種或經營的,都叫作地主。”他強調:允許其“在遵守蘇維埃新的土地出租條例下繼續出租”。[9]針對靖邊地區天主教堂的土地問題,王觀瀾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出發點,對嚴守善意中立的洋人予以寬待,“洋人沒有站在日本及漢奸方面積極的反對我們,廣大群眾也沒有普遍的起來要求立即分配洋人的土地,因此,在現在這種情形下,我們是不應該用強力去沒收這些人的土地的。”[10]政策界限與實施細則的明確,保證了土地工作在各地的有序推進。
此外,針對開展土地工作中的黨風黨紀問題,《黨的工作》通過刊載指導性文章強化黨內干部的紀律意識,密切群眾聯系。楊尚昆在《黨的工作》第6期上發表《要嚴格遵守群眾紀律》,強調黨內干部應對每個群眾負責,要讓“每一個傷害群眾紀律的事實,都更容易暴露出來。”應嚴格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做到“不亂打一個土豪,不亂拿群眾一點東西,不強買強賣,寧肯自己駐(住)橋洞,不要群眾沒房子”[2]。對于黨群關系,時任中共陜甘寧省委書記的李富春通過《陜甘寧蘇區的形勢與黨的任務》一文強調:應努力克服工作中機械主義的弱點,“要依靠著當地的群眾力量,要依靠著充分發展當地群眾的斗爭積極性”[3]。在切實關切廣大群眾利益基礎之上開展土地工作。由此可知,中共在調整土地政策以聯合更廣大農民的過程中,通過《黨的工作》及時傳達與解讀大政方針,實事求是、因地制宜指出土地工作中存在的問題,積極化解農村矛盾,有效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在廣大農村的深入發展。
四、改造聯合民團會黨,
調和地區社會矛盾
延安初期,中國共產黨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中心任務,有效利用陜北民團會黨中存在的革命要素,在堅持黨性原則基礎上,以戰略上寬大處理、戰術上改造聯合為工作重點,采取打擊、爭取、吸納的策略,最大限度調和地區社會矛盾,為改善社會治安、穩定陜甘地區的社會作出不懈努力。
(一)對不同民團分類施策,靈活開展工作,以調動民團的抗日熱情。1936年10月5日,負責群眾工作的毛齊華在《黨的工作》第15期發表《我們對民團的保甲的策略》,為爭取民團工作提供方法遵循。首先要總體秉承寬大處理、既往不咎的處理態度,運用“‘那(哪)怕昨天在火線上作戰,今天愿意聯合,我們是不算舊賬的’策略”[4。根據開展實際工作的經驗,毛齊華從三個方面對爭取民團的方式方法進行總結:對于已取得聯系的民團,應采用加強政治教育的方式努力爭取;對采取“中立”或“徘徊”的民團采取剛柔并濟的方式,“應與毫不容情的發動游擊隊,甚至以一部紅軍去打擊他,消滅他。我們要用種種方法爭取里面下層的團丁,來瓦解他們!我們同時不放松與他們進行談判,想出許多辦法,如寫信,找社會關系,利用哥老會關系及外交活動”。[5對出身工農成分或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團丁,采取感化教育策略,“在群眾擔保的條件下釋放一部分,并可利用較好的分子進行反偵探的工作”[6]。西安事變后,針對部分民團因“失去派系感到沒有出路”,無處可去的境況,中共志丹縣委書記曹力如通過《黨的工作》,在《志丹縣的爭取民團工作》一文中提出,可利用他們“想回家”這一點,對民團中想回家不能回、回家動搖者,靈活性爭取他們。[由此可見,中共正確、靈活的開展工作,有效吸引了民團中的大多數人加入到抗日救亡運動之中。
(二)對諸如哥老會的結社會黨,公開承認其合法性,爭取先進分子,努力將其封建要素合理轉化為愛國抗日的革命要素。哥老會作為一個具有江湖氣息的秘密結社會黨,因組織核心要義中的“劫富濟貧、反滿復漢、反對貪官污吏”而頗具革命色彩。在陜甘地區,哥老會普遍存在且會員眾多。中共認為:哥老會“中間大部分都是工農生產群眾,在正確的策略下,他們是可以爭取到抗日戰線上來”[8]。延安初期,中共通過頒布《中共關于爭取哥老會的指示》,承認其合法性,努力發展其成為愛國抗日組織。 [1]1936 年7月,中共中央進駐保安后,通過在陜甘蘇區設立哥老會招待所,積極引導哥老會組織召開全國哥老會代表大會,頒布抗日救國章程,成立中華江湖抗日救國會,促使其共赴國難。
延安初期,中共在對哥老會的爭取與改造工作方面,首先,通過抗日宣傳與動員,加強哥老會成員的抗日熱情。在《黨的工作》發表的《糾正陜甘寧統一戰線區域工作的幾個重要的弱點》一文中,負責統戰工作的李富春指出,部分加入哥老會的成員,并非“有什么真正的信仰,多半是依靠之‘安生立命’”[2],其大部分為工農群體,可在正確的策略引導下,引導其加入到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來。基于此,另外一篇發表于《黨的工作》的文章提出:要激發其斗爭意識、提高其政治覺悟,“使他們逐漸的(地)脫離哥老會封建的迷信的反動的關系和影響,這是黨爭取蘇區哥老會最基本的策略”。[3]對于國民黨軍閥的破壞行為,要善于用“國民黨人自己所說的話來揭破他們的欺騙宣傳”[4],注重向哥老會先進分子及時揭露謠言,避免言論蠱惑人心。
其次,及時指出爭取改造工作中存在的立場不明、黨性缺失等嚴重問題,矯正工作偏差。對于部分黨員同志“不從使哥老會盡量民主化的方法去減弱哥老會在組織的封建性,而想機械的(地)禁止哥老會吸收會員”[5],甚至還被哥老會吸收去拜香堂,使得部分哥老會成為誤認為該行為是“提高哥老會,復興哥老會”[6],《黨的工作》發文明確表示:“在蘇區內的哥老會無論在那(哪)方面都無法再發展組織。”[7]強調自身原則立場,以防哥老會成為與中共對立的組織。
在黨內干部的不懈努力下,中共的爭取改造工作取得了系列成效。隨著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綏、清一帶民團、義勇隊已有一大部分和我們取得了很好的關系,或者是暫時的改變了已往的態度”[8]。部分參加過革命的群眾領袖或龍頭大爺等民間群體紛紛加入抗戰隊伍之中,并承擔著中共與哥老會溝通聯絡的橋梁。他們協助中共幫助哥老會中沒有職業的成員分到土地、糧食、房屋,擺脫漂泊無依的痛苦,成功將部分民團會黨轉化為抗日武裝力量。
五、重建民族團結,化解民族矛盾
從地緣來看,陜甘地區西臨回民聚居地,北鄰內蒙古地區,與少數民族有著廣泛的聯系。瓦窯堡會議指出:應將“蒙回兩族(首先蒙古)反日反中國統治者的斗爭提到武裝斗爭的程度”[9]。1936年下半年,中共中央相繼成立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定邊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設立中共中央蒙古工作委員會,為有效開展民族工作提供組織保障。在策略上以推動民族解放運動與抗日救亡運動相結合為工作重點,引導黨員干部就其信仰習俗、民族觀念開展民族工作,重建民族兄弟團結。
(一)組織引導回民發展自治組織,動員回民參與抗日救亡運動,力促回漢聯盟。1936年5月,中共頒布《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對回族人民的宣言》,呼呼回族同胞團結起來共同抗日。以宣言為政治基礎,《黨的工作》摘錄了《總政治部關于回民工作的指示》,為開展回民工作提供工作遵循。首先,“指示”從開展內容上對爭取工作進行詳細規定:第一,加強回民的反封建反侵略斗爭,強化回漢團結。“應在回人漢人中作廣泛的宣傳解釋工作,提高回漢兩民族的聯合與團結,打破民族的界限,清除民族的仇恨。”[]第二,調動回民中的先進分子,“吸收其個別的最積極覺悟的份子加入共產黨”[2]。第三,將爭取回民與回軍的工作密切聯系起來,培養與提拔回民中的新干部,“指導他們從各方面去進行回民的自決運動及吸收他們參加回民自決斗爭和政權的指導機關等,必要時可組織短期訓練班”[3]。第四,尊重回民風俗習慣,與其建立良好關系。嚴格遵守“三大禁條,四大注意”[4]的律例宣傳,并將其落實到理論學習、部隊待遇、飲食結構等方面,如在部隊中設獨立伙食單位等,“各級政治機關首長必須經常檢查與督促執行,如有違犯應給以紀律制裁”[5]。第五,黨內干部應有計劃地繼續指導回民工作,“以團為單位成立回民工作團,研究回民的生活習慣及對回民的政策與方法”[6]。從工作原則與開展內容上對爭取工作進行詳細規定。
為進一步推進回民工作的深入開展,1936年9月25日,《黨的工作》刊載李一氓《回民工作的幾個問題》,并在編者按強調“一氓同志這篇文章,可以當作回民工作的參考”[7],將其視為黨內干部的學習材料。李一氓從處理民族事務著手,向黨內干部介紹開展民族工作的方式方法。在工作態度上,“首先要從大漢族主義底下解放出來”[8],扭轉不將回民當成是一個民族的錯誤觀念,盡快從內部階級斗爭的錯誤觀念轉至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來。對于回民土地問題,提出不要過早在回民群體中發動階級斗爭,規定“前方部隊,不打回民土豪”[9],防止將回族漢奸與回民土豪混為一談的一刀切方式,損害回漢關系。應秉持靈活性原則實施爭取策略原則,可“用紅軍或政治機關或群眾團體的名義,同宣傳口號聯系起來,贈送清真寺以匾聯并適合于回教的儀式”[10]。加強對回民先進分子的重視與培養,將“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和進攻,與回民切身利益和要求聯系起來”[],引導回民建立自治地方政府,培養回民中的先進分子,尤其是在回民群眾中具有較高政治覺悟的先進分子,必要時可吸收其入黨。對于爭議較大的回民武裝,李一氓認為應支持回民自衛武裝并將其放在工作要位,“回民自己的為解放運動而斗爭的武裝,就是不遠的將來的抗日聯軍之一部份,這應該是我們回民工作當中的第一位工作”。[12]負責地方工作的劉曉后在《黨的工作》第19期對該問題再次申明:“凡回民的槍不用來反對紅軍與回民自治者,一律不收繳。”[13]將回民武裝問題明白地告訴黨內干部。
在中共的組織引導之下,一些回民區域相繼建立起自治組織,發揮著動員與抗戰的先進作用。1936年8月,回民在寧夏豫旺與海原縣以東地區籌建自治政府,并召開回民自治代表大會,選舉貧苦回民馬和福當選自治政府主席。在各黨內干部的努力下,中共先后在回民聚居地組織回民聯合會、解放會、抗日會等自治團體,通過回民教導團與回民獨立師造就了一批訓練有素的回族干部,為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的開展提供重要保障。
(二)推動內蒙地區民族解放運動,開辟漢蒙團結的抗日新局面。內蒙古毗鄰陜北,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價值。1936年6月,西征紅軍解放在陜甘寧蒙邊界的定邊和寧夏鹽池二縣后,中共將民族工作與抗日救亡運動緊密結合,加強黨在內蒙地區的民族工作。
隨著民族工作的深入開展,1936年7月與8月,劉曉在《黨的工作》第4期與第7期相繼發表對于蒙古工作的相關意見。針對如何有效爭取蒙民的問題,分析提出:應組織團結蒙民中的進步分子,發展其成為抗日先進力量。為擴大民族解放運動,中共將目光放在進步蒙族青年身上,重視對喇嘛中的先進分子與進步青年的爭取,即“聯絡蒙人中青年學生,開明喇嘛,過去到過外蒙或與革命軍人及民族意識的官吏,培養他們,扶持他們,使他們逐漸形成一種力量,就是親紅派”[,通過吸納與培養,使其成為蒙委和分委工作的積極分子。
為進一步規范內蒙地區的民族工作,1936年9月7日,《黨的工作》轉載《中共中央關于內蒙工作的指示信》,及時傳達與解讀相關內容。第一,明晰爭取任務,加強抗日與反軍閥斗爭。信中提出:“蒙古人民的斗爭首先就應當是民族解放的斗爭。”[2]根據事實基礎,告知黨內干部要“著重和耐心的(地)說明日本侵略者所制造的‘蒙古獨立’,是滅亡蒙古的陰謀。”[3并提出:“必須把反中國軍閥斗爭與抗日斗爭聯系起來。”[4]應抓住國民黨政府改縣調印、編立保甲、共同防共等行為,開展反軍閥斗爭,以團結蒙古人民更好地開展民族解放斗爭。第二,加強蒙古民族各階層的團結,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除廣大平民群眾外,還應把“王公、軍人、喇嘛、知識分子也都團結在內”。[5應采用多種形式進行事實宣傳,以爭取他們加入抗日陣營,即“用一切方法,口頭的文字的,個人聯絡,結拜兄弟等宣傳方式”[6],必要時還可將抗日主張翻譯成蒙文,致公函給蒙古王公貴族寺廟喇嘛。第三,注重培養蒙古干部,“團結蒙古人民將來走到建立內蒙人民的革命政黨”[7],從實際出發開展工作,積累民族事務經驗。可以“利用一些具體問題如退還鹽池等,進行兩個民族的聯絡,互不侵犯。”[8同時邀請鄂托克旗的蒙民前往陜甘蘇區的定鹽參加交流,加強漢蒙團結。在中共的不懈努力下,內蒙地區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取得系列進展。伊克昭盟地區的共產黨組織發出“平民與王公團結一致抗日”的口號,與部分旗的王公初步建立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在烏審、鄂托克等旗打開了蒙漢團結的抗日新局面。
延安初期,在抗日形勢日益緊迫的背景下,《黨的工作》立足于“黨內刊物”的職能定位,呈現中共對國民黨軍、農村階層、民團會黨、少數民族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不同策略的實踐圖景。刊物不僅是中共中央在凝聚各階層共識、推動全民族抗戰中上傳下達的傳播媒介,也是黨內干部工作交流、答疑解惑的重要平臺。在“爭取一切可能的部分到抗日斗爭來,使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更加擴大”的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也為后人更好地認識這一時期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策略,提供了歷史參考與依據。
本文系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泮林望菁”研究生創新計劃“延安初期中共凝聚各階層共識的實踐路徑與歷史經驗(1935.10—1937.1)”(2024FDMYT0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系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責任編輯:周奕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