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穿過向西虛掩的城門,吹皺六百多年黃土夯筑的心事,風從明朝來,帶著古關金戈鐵馬的氣息。燕子在關城上空燈光秀里翻飛,那些筑城的戍卒、栽柳的湖湘子弟、冰道運石的民夫和馱磚的山羊,仿佛又在七彩的霓虹里揮汗如雨、馬不停蹄……
恍然間,張騫、班超的馬隊風塵仆仆地通過城門向西而去;趕著兩萬多只羊群的準噶爾商人,經過嘉峪關城門,到酒泉銷售;左宗棠的車輦騰起的風塵在此駐足,并親手題寫“天下第一雄關”橫額制匾置于關樓之上……
那時,沙棗果倚在高大的城墻邊,仰著琥珀的笑臉;小雛菊在樹溝里發出淺淺的笑聲,泛著水色的柔情。那時,雪花從祁連山頂飄過來,把雄偉的關城蓋成嘉峪塬上一枚銜接歷史與未來的印章。
嘉峪關上,烽煙輕歇,櫻桃花瓣似一場紛飛的雪,在關樓城廓間飛舞;蘆葦蕩似一坡濃綠的雪,在關城之下徐徐鋪展……五湖四海的游人,在內城小吃攤間穿梭溜達,沙棗燒殼子、胡麻糕的香味似乎又從將軍府曾經不熄的煙火里竄出來!
長城第一墩
墩臺之上,時間凝成的黃色,插著羌戎的戟羽,著胡勇漢將的戈矛。長城第一墩的身軀,給明萬里長城打了一個結。
壁立于討賴河畔,沒有拖泥帶水、長吁短嘆;墩下終年流淌祁連山的雪融水?!耙豢吹介L城,所有的疲勞都立馬消失。它不僅僅是一個地方,更是一個文化的大陸……”1987年4月,坐在長城第一墩下的英國探險家威廉·林賽,從這里開啟了徒步長城的艱辛旅程。
樹叢、土地和山巒,圍在墩臺的周圍,暖暖的質感,戈壁雨中搖晃的藍色沙蔥花,宛如黃色墩臺彈撥出的旋律,向著遠方蔓延。河谷、古寨、兵營、吊橋與萋萋白草、遍地卵石蒼茫地交融在一起,復原了遠古關外的真實與滄桑。
綠翠的沙蔥,喂養過多少守關的將士,更讓天南地北的游人回味無窮……
“長城第一墩”用沙土草木筑起的項背,聆聽著一首長城不老的歌謠……
黑山巖畫
群鳥歡叫、眾畜飛奔,摩巖石刻的圖騰里,是原始森林的氣息,是戰國、秦漢時代大河奔流、植物生長的聲音。
巖畫里的獵人身裹長毛獸皮、頭插多彩羽毛、腰背弓箭、腳蹬荊條鞋,跳起了舞蹈,狂野的動感觸及著我們隨時想奔跑撒野的神經;
巖畫里的牛羊成群結隊,打著響鼻的駱駝和馬匹信馬由疆,多像眼前山坡上陽光中蹓跶的羊只和牧人;
巖畫里的篝火熊熊燃燒,照亮天空照亮群山照亮畜群回家的路,暖暖的煙火味似乎就從麻黃草、枸杞子叢中升起,直撲鼻翼……
巖石上生存了一千多年的飛鳥走獸不老嗎?
“那些巖畫中的‘農事’/就像是鄉下的老家……”黑色石頭上的白色巖畫,線條分明得像一棵棵扭動的水草。那些刻著巖畫的黑黑山坳,就像這座城市煙火升起的地方,隨風隨雨走一遭,就走進了心靈落腳的家園。
魏晉墓壁畫
桑麻的味道從壁畫里飄來——剪發的采桑女,用長竿勾下枝條采摘桑葉,幼童在樹下嬉戲……
劍拔弩張的鮮卑族護林少年,上逐天上的飛鳥,下護沖出圈欄的牛羊,不得片刻休閑。
游牧與農耕相輔相成的熟悉圖景——桑園深處魏晉時代的人們,熱鬧地宴飲、繁忙地耕作、精心地養殖、頂著烈日打場,或去“洞庭山”(黑山,古稱“洞庭山”)里狩獵、畜牧……
三股叉上羊肉串的味道——有人在切肉,有人在燒烤,有人在傳遞,有人在滋滋有味地品嘗,最是那把旺旺爐火之上的三股叉羊肉串,來回地翻轉、不停地冒著五味的輕煙,一眨眼,嘉峪關上滿城烤羊肉串的香味在爐火上烤了一千七百多年……
打馬的驛使迎風飛奔的場景——風中鼓動的長衫,滲著鹽白的汗漬;揮舞的長鞭,甩出呼呼的響聲;飛揚的馬蹄一縱身,就能踏破祁連山闕……
魏晉古墓壁畫里的煙火味,泛著曙色的殷紅、時光的淺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