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吉象在《藝術概論》①中提到:“哲學代表著人類理性認識的最高形式,藝術代表著人類感性認識的最高形式,它們一道構成了人類精神王國的兩座高峰?!彪p峰并峙,并非風馬牛不相及。曲藝作品,往往也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如揚州曲藝作為中國傳統藝術瑰寶,承載著揚州人樸素的哲思和情感,不僅具有豐富的藝術價值,還蘊含著深刻的哲學智慧。
揚州曲藝的淵源,可追溯至兩千年前。1979年3月,在揚州出土的西漢墓中,出土了兩個說書俑,時間早于四川出土的東漢說書俑。一般認為,揚州曲藝當代流傳的三大主要曲種,揚州評話始于明末,盛于清康乾年間;揚州彈詞形成于明末,興盛于清初;揚州清曲起源于元代的小唱,在元代散曲的基礎上,吸收江淮一帶風行的各種俗曲民歌,加以改造和利用,于明代中葉形成盛于清。②作為口頭表演藝術,揚州三大曲種都孕育于揚州深厚的文化積淀中,體現了各個時代揚州人的精神面貌和哲學思維。
一、揚州曲藝辯證統一的世界觀
揚州曲藝中蘊含著豐富的辯證思維,主要體現在對矛盾對立統一的認識和處理上。在許多曲藝作品中,人物和情節的設置往往體現了陰陽平衡、禍福相依的哲學思想。
中國各曲種在傳播過程中,往往相互影響、借鑒,如《三國》《水滸》幾乎在全國各大評話、評書中均可找到其蹤跡,而《清風閘》(《皮五辣子》)、《飛跎傳》是揚州評話獨有的書目,這是很值得注意的。
在《清風閘》(《皮五辣子》)中,主人公經歷了從富貴到貧窮再到富貴的人生起伏,展現了“物極必反”的辯證規律。說書人通過這樣的故事告訴觀眾,人生中的得失、榮辱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幸福或不幸。更為可贊的是,主人公并非中國曲藝傳統書目中慣有的才子佳人、英雄豪杰,而是一個無賴。且看這幾段贊語:
頭戴開花破帽,
身穿百衲窮衣,
短腿疊褲齊胳膝,
鞋襪鉆洞無底。
日間街頭訛詐,
夜來土地廟身起,
人稱賭舅舅——
訛王大帝。
——楊明坤版《皮五辣子》③。
這是一副活脫脫的地痞流氓、城市破落戶形象,沒有任何“面如冠玉”之類的表述,客觀地說,這副形象是很難讓人喜歡得起來的。在揚州話里,“窮衣”不僅僅指破舊的衣服,更含著一種鄙視、厭惡的情感,而“訛詐”更絕非好詞,由此可見說書人對主人公的批判。但“賭舅舅”“訛王大帝”明顯帶著某種淡淡的欣賞。皮五的形象并非傳統意義上的非好即壞,他有時玩世不恭,有時異常清醒;有時招搖撞騙,有時又行俠仗義;他欺瞞拐騙的背后有時令人欽佩,而他行俠仗義的手段卻又往往讓人皺眉。他的形象也不是平面的、靜止的,而是隨著情節的發展,以及說書人所處時代的發展而變化。乾隆年間,浦琳筆下的皮五性格的發展帶著濃厚的宿命思想,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當代評話大家楊明坤先生口中的皮五身上則飽含市井智慧,是小人物的“斗爭史詩”。如果說浦琳的皮五是褒貶參半,讓人又恨又愛,楊明坤的皮五則是以褒為主,在口耳相傳以及廣播、電視、新媒體傳播的影響下,皮五與“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李白一起,儼然已經成為揚州文旅正面形象的代言人。
揚州評話《飛跎傳》,又名《飛跎子傳》《揚州話》,清雍乾年間說書藝人鄒必顯創作演出,當代已無人演說,但尚有小說書稿傳世。關于“飛跎”,清代揚州學者焦循解讀“凡人以虛語欺人者,謂之‘跳跎子’,其巧甚虛甚者,則為飛跎”(清· 焦循《易余籥錄》)。書中主人公石信駝背跛足、身長雙翅,這副尊榮并不討喜。書中其他的“正面”人物往往也以諷刺性的代詞定名,如皇帝臘君,書中往往稱“昏君”,元帥為“哈里胡涂”,石信的老婆叫“混世蟲”。過去,一般認為該書“故事荒唐玄虛,毫無意義,僅博讀者一笑而已”。但該書行文生動,另有一種風味,《揚州曲藝志》更高度評價他“看似無稽之談,實包含了深刻的社會意義”。
在其他曲種共有的書目中,揚州曲藝的人物、情節等往往充滿了辯證的思想,因此別有風味。潘金蓮是揚州評話《武松》鞭撻、批判的對象,但揚州評話藝人并非一味地貶斥潘金蓮。王麗堂版《武松》④交代了潘金蓮身為受害人的出身和一生悲劇的由來:潘金蓮原是富翁潘太公家養丫頭,因潘金蓮被潘太公“摸上了手”,潘安人因此“她要趕緊代這個丫頭配人,要把她推下火坑,方泄心頭之恨”。武大郎因“三分不像人,四分像個鬼,并起來是七分數”得以“一個錢不花,娶了這么一個美貌的嬌娘”。惠兆龍先生在表演這段書時,又特意加了武大郎跟在轎后跑眉開眼笑、氣喘吁吁一段。這一交代,不僅講清楚了武潘這一不般配婚姻的由來,潘金蓮殺夫的深層邏輯也更清晰:她不僅僅是戀奸情熱,也是對命運不公的觸底反抗,但她也絕不是所謂揭竿而起的“新女性”,因此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在“夜殺都監府”一回中,武松剛進都監府時“如看見是壞人、仇人,是一個不放松;如看到好人,他一個不殺,都盡量避免”。待乳娘想叫喊,武松一刀殺死無辜的乳娘和才周歲的小孩后,情緒逐漸失控,殺掉幾個并無大錯的小孩子(小廝)。直到聞到一股香味,“是燒的香,是最好的股子香。這股香味聞在鼻孔里,清心明目,聞了還要聞。”他的心思又逐漸清明,“殺意完全打消,掉臉就走了。”這是很高級的處理,武松既沒有如《水滸傳》中那樣一味殺戮,甚至連與他有些許情愫的玉蘭也被他“握著樸刀,向玉蘭心窩里搠著”;也沒有說武松是如何愛憎分明,堂堂正正。這樣辯證立體的處理,既沒有為武松的殘酷粉飾,也沒有為武松的惡行開脫,更沒有顛倒黑白否定武松,而是客觀地描述了一個被逼上梁山的好漢激情殺人時的心路歷程,既符合情境,也符合這個人物性格,因而更真實可信。
揚州彈詞《落金扇》⑤是“張家四寶”之一,與“康派三國”“王派水滸”一樣,張氏彈詞也是歷經幾代人的傳承打磨,至張慧儂殝于完善,因此句里行間也是閃耀著辯證的光彩。且看這段“美人贊”:
美人要一美無不美。考較走個子就美起。講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過高了戳燈架子,過矮了波斯,過胖了累贅,過瘦了擔驚,生就人中美人體……
這一段即便與文學大家寫美女的文字相比也不遑多讓,通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和之美,寫盡了大眾眼中美人的儀態。
揚州曲藝的新創作品無疑也延續了傳統書目的特點,姑且以李信堂先生《楊香武三盜九龍杯》⑥為例。該書是傳統評話演變為現代評話的代表性作品,說表細膩,有著精深細透的風格特色,尤其表現在對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主人公楊香武以神偷之技獨樹武林,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豪杰,其個性形象帶有亦莊亦諧、亦盜亦俠的特點。這些多面性的特點使得楊香武這個人物顯得更為豐滿鮮活、更加可親可敬。書中康熙、黃三太、彭朋(彭公)都是正面人物,說書人卻往往對他們暗含嘲諷,如黃三太認認真真地學朝儀,在金殿上戰戰兢兢、恭恭敬敬地行三跪九叩首朝儀,體現了他逐步臣服奴化的過程。
在許多書目中,揚州曲藝人物的命運和處境都是不斷變化的,這種變化不是簡單的線性發展,而是充滿了曲折和反復。這種對變化的認識體現了中國傳統哲學中“易”的思想,即世界萬物都處于永恒的變化之中,人們應該以開放和靈活的心態來應對生活中的各種變化。
二、揚州曲藝雅俗共融的審美觀
揚州曲藝三大曲種有一些共同的藝術特點:都以揚州方言為基礎,語言生動形象,富有地方特色;它們的表演形式靈活多樣,通過聲音、表情和肢體語言來塑造人物和情節;它們的內容豐富多彩,既有歷史故事,也有民間傳說,還有文學作品改編,常以市井生活為題材,通過悲歡離合的故事映照現實。表演形式兼具文人雅趣與民間詼諧:唱詞工整押韻體現“中和之美”,而插科打諢的“噱頭”則打破嚴肅性,形成“俗中見雅”的審美張力。這種“寓莊于諧”的手法,與明代心學“百姓日用即道”的平民化哲學一脈相承。
韋人先生編纂的《揚州清曲》⑦是對揚州清曲的一次總結,僅曲詞就收入單曲354種、小套曲49種、大套曲12個系列75種。【南調】《青荷葉上》是揚州清曲的代表曲目之一:
青荷葉上有個露水珠兒現,
癡心的人兒用手去拈,
正欲拈,滾得都不見,
它在這邊碎了,卻到那邊又團圓,
想不到我這熱燙燙的心腸,
卻被你這冷冰冰的東西騙!
啊呀呀!卻被你這冷冰冰的東西騙。
韋人先生盛贊該曲“跌宕起伏,錯落有致;清新活潑,引人入勝;字句凝練,一氣呵成”。這一評述是非常精當的。
揚州清曲《鮮花調》以婉轉清麗的旋律而膾炙人口,版本眾多,在揚州廣為傳唱。以其中一個版本為例:
好一朵鮮花,好一朵鮮花,
有朝一日落在我家。
你若不開花,對著花兒罵。
你若不開花,對著花兒罵。
哀告小紅娘,哀告小紅娘,
可憐我小生跪東墻。
若不把門開,跪到東方亮。
若不把門開,跪到東方亮。
雪花兒飄飄,雪花兒飄飄。
飄來飄去三尺三寸高。
堆起雪美人,更比冤家俏。
堆起雪美人,更比冤家俏。
與目前流傳的民歌《茉莉花》相比,“你若不開花,對著花兒罵”“若不把門開,跪到東方亮”將俗語入唱詞,雅馴整齊程度也許不如《茉莉花》,但其生動的活力,充滿了生活的情趣,卻是令人心生喜愛的。而“堆起雪美人,更比冤家俏”,不僅雅到極致,也是俗得可愛,將女主人公對張生嗔怪、戲弄和撒嬌的小心思刻畫得入木三分。
老舍先生評價王少堂先生的《武松》:“處處引人入勝,不忍釋手;這真是一部大著作!無以名之,我姑且管它叫作通俗史詩吧。”“《武松》的語言是通俗的散文。它雖不是詩,可讀起來使人感到親切?!保ɡ仙帷墩勎渌伞罚?/p>
遠望它,沒角魁牛;近覷它,斑瀾猛獸。眉橫一王字,好象巡山都太保;騰身一長嘯,頓教沼路起腥風。二十四根胡須,如芒針鐵線;四大牙,八小齒,象鋸銼鋼釘;眼若銅鈴光閃電;尾似鋼鞭能掃人。前為爪,后為足;前爪低,扒山越嶺;后腳高,跳澗躥溪。抬頭呼風,天上飛禽皆喪膽;低頭飲水,水內魚蝦盡亡魂。走獸之中獨顯它,深山野洼是它家;三天不食人身肉,擺尾搖頭自銼牙!
這段“虎賦”是王派《水滸》經典段落之一,如今被用于揚州曲藝青年演員的基本功訓練,不僅學習《水滸》的演員學,學習《三國》《皮五辣子》的演員也要學,甚至學習彈詞、清曲的演員,這一段也是必學的書目。老虎的形態、老虎的威武、老虎的一舉一動,在這一百多字中描繪得活靈活現,令聽眾膽戰心驚。接下來的一大段打虎,若是節奏始終如此緊張急促,觀眾大概是受不了的。少堂先生以及他的弟子們在表演時卻張弛有度,充分彰顯了揚州評話的魅力。
王少堂先生將老虎的淤血比作“一根大紅絲線”,少堂先生的孫女王麗堂將老虎比作“吃白大的”,到了王麗堂先生的弟子馬偉,這段打虎格外熱鬧。不僅有老鴰的插科打諢,還有老虎吃人宛如人吃包子的比喻、老虎爪大拇指無力的“科學研究”,打虎不再是恐怖威武,令人戰栗的生死存亡,而是被解構成令人眉飛色舞的表演賽,因為打虎要突出的是武松的英武,而不是老虎的可怕。
說到揚州評話,不能不提揚州評話的堆功。這是說功當中較難的一種技能,即一口氣快速地連說十多句至數十句,快而不亂,字字清晰。如《楊香武三盜九龍杯》介紹楊香武的鞋子:“腳上穿一雙薄底軟靴,他這個靴底,是自己用針納的,撓三針、硬三針、軟三針、前三針、后三針、左三針、右三針,共計一百零三針?!边@一段文字特別整齊,類似繞口令,表演時一句快似一句,一句緊似一句,但實際這雙鞋子就是普通的薄底軟靴,說書人用堆功將鞋子是怎么納的說得活靈活現,本來一帶而過的鞋子,卻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實際上是在聽眾心理上強化了楊香武的形象。
三、揚州曲藝虛實相生的社會觀
揚州評話“手眼身法步”的表演體系構建了虛實交織的敘事空間。藝人通過“跳進跳出”的角色轉換(如“表”與“白”的切換),在“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間自由過渡,擴展反映生活的廣度,渲染環境氣氛,同時運用各種演示動作和技巧,使聽眾如臨其境,如見其人。尤其難得的是,許多不同類型的書目之間相關貫通、呼應,構成了宏大的敘事史詩,構建了一幅反映揚州市民百態、富有市井氣息、充滿煙火味的社會生活畫卷。
誕生于清乾隆年間的揚州評話書目《清風閘》(《皮五辣子》),由浦琳根據自己的經歷,“假名皮五”而創,它“潤飾其詞,摹寫其狀”“養氣定辭,審音辨物,揣摩一時亡命,小家婦女口吻氣息”(清·李斗《揚州畫舫錄》),假托北宋,實質上反映了清乾隆年間的社會生活。浦琳之后,經龔午亭、余又春等人的傳承與發展,到楊明坤已是第九代傳人,一直傳承有序、代代積累、不斷發展,文字量從浦琳版的73.5萬多字,到余又春口述版的30多萬字,到楊明坤口述版,已達120多萬字。它假托北宋時期的安徽定遠縣,實際上展現了揚州城200多年間宏闊的風土人情、世間百態,甚至包括楊明坤青少年時期對揚州舊城的記憶,既有大刀闊斧的潑墨式渲染,也有細致入微的工筆式描摹,既是口頭文學的典范,也是一部立體的、活態的風俗長卷,是揚州城市經濟情況的真實寫照。
魯迅先生曾評價《三國演義》“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揚州評話《三國》基本延續《三國》的價值觀,關羽的忠義、諸葛亮的智慧、劉備的仁德都被突出表現,但卻從市民的角度,進行了新的解讀?!安荽杓雹嵋欢伪憩F諸葛亮之智,進行了詳細的解讀,格外可信:
先生酒壺一放,鵝毛大扇扇著,兩道眼光就盯著酒盅,望著望著,看見酒漸漸地朝外潑了。酒怎么潑的?酒跟斗走的,斗歪酒潑。酒斗怎么歪的?斗跟桌子走,桌歪斗歪酒潑。桌子怎么歪的?桌子跟船走的,船歪桌歪斗歪酒潑。船又怎么歪的?就因為有一邊的傤腳重了,吃水深了,所以船歪桌歪斗歪酒潑。諸葛亮在這塊劃算了:一支箭應當有多少分量?我這一號船有多寬?前后有多長?船的吃水應當有多深?船歪到什么程度?桌子歪到什么程度?酒斗歪到什么程度?酒潑到什么程度?這邊應當有多少箭?我這號船這個樣子,四十號船大體都是這個樣子。人說諸葛亮神機妙算,實在是他先生的肚算妙??!
揚州曲藝特別注重塑造生動鮮明的藝術形象,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揚州曲藝“慢節奏”的敘事方式與“深思考”的哲學內核,為現代人提供了一種對抗碎片化生活的可能路徑。其“寓教于樂”的傳統,亦對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具有借鑒意義。
揚州曲藝中的人生觀主要體現在對生命意義和處世智慧的探討上,這種人生觀與中國傳統哲學中的道家思想有相通之處,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在許多作品中,都強調知足常樂的生活態度。在《皮五辣子》中,主人公雖然生活貧困,但始終保持樂觀豁達、逍遙自在的心態。在《楊香武三盜九龍杯》中,楊香武盜取了康熙皇帝的御杯,卻嫌棄里面的酒水被皇帝老兒喝過,因此毫不猶豫地倒掉。在《武松》中,武松的英雄氣固然令人血脈僨張,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書中無處不在的小人物,他們或者喋喋不休于婚喪嫁娶,或者錙銖必較于柴米油鹽,或者喜怒哀樂于生老病死,他們活得比武松更加真實。在物質豐富的今天,揚州曲藝書目中倡導的簡單生活、內心滿足的哲學也許可以為現代人提供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參考。
《揚州曲藝志》專門記錄了揚州說書藝人的“八寶”:第一寶是“自尊臺”,就是書臺。因臺上只有說書的一個人,且含有“高臺教化”之意。第二寶是“無二椅”,就是藝人坐的那張椅子,因臺上沒有第二張。第三寶是“遮羞圍”,就是書桌上的桌圍,擋著說書人的腿腳,遮住長衫里的破衣,腿腳隨便動動,聽眾也看不見。第四寶是“生機壺”,就是藝人在書桌上用的一把茶壺。偶忘書詞,茶壺一端,即想起來了。第五寶是“添詞杯”,就是茶杯。作用和茶壺相同,茶杯一端,話就多了。第六寶是“沒大小”,就是可作道具用的手帕和扇。手帕可當成圣旨念,也可當作裹腳布比劃,扇能當書簡,又能當刀槍。第七寶是“止語”,就是醒木。醒木一拍,聽眾便“止語”聽書了。第八寶是“聚寶盆”,就是舊日書場上向聽眾收銅錢的大碗。稱為“聚寶盆”者,吉利話也。這個“八寶”,實際上也展示了揚州曲藝藝人簡單的生活場景和豐富的精神世界。
揚州曲藝是口頭文學,是活的藝術。陳汝衡先生才因而感慨王少堂先生“憑著他狀物表情,手口相應,能在書壇一瞬間移人性情,他的悲歡哀樂,成為聽眾的悲歡哀樂”。⑩揚州曲藝中的哲學思想通過藝術化、生活化的表達,暗合接受美學的“召喚結構”,使哲學思考在表演者與聽眾的共創中生成,因而更為輝映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