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檢察機關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的價值、不足與優化

摘 要：司法救助是基層檢察機關落實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依法履行法定職責，積極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途徑，但在基層實踐中部分案件仍存在救助質效不足、與社會救助銜接不到位等問題。以天津市東麗區人民檢察院為例，在近年來司法救助案件數量逐年增長，司法救助發揮積極作用逐年增大的同時，部分個案的救助金額仍不能有效滿足救助需求；相關的普法宣傳仍不到位，部分當事人尚缺乏主動申請意識；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的銜接機制仍有待進一步完善，部分案件綜合救助質效仍可進一步提升。建議通過完善資金多元籌措機制、強化綜合救助協同等舉措，進一步提升救助質效。

關鍵詞：社會治理 司法救助 數字救助

基層檢察機關作為維護人民群眾法治權益、推進社會治理法治化進程的重要力量，通過有效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發揮司法救助解急紓困、化解矛盾的價值作用，充分體現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制度優越性，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筆者以基層檢察機關國家司法救助實踐情況為例，總結當前在司法實踐中開展司法救助工作取得的效果及存在的不足，提出完善的建議，以期進一步發揮基層檢察機關在推進基層社會治理方面的法治作用。

一、基層檢察機關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的法治價值

（一）是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的有力彰顯

我國是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國家，檢察機關在司法活動和監督工作中，嚴格秉承著“一切以人民利益出發”的根本價值追求。檢察機關在司法工作中，既要依法維護人民群眾合法權益，堅持公正司法，依法打擊犯罪，還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兼顧司法救助的法定邊界，通過對符合條件的困境當事人開展司法救助，尤其是對未成年人、殘疾人、脫貧不穩定人員、困難婦女等特殊群體進行救助，將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具體化為司法實踐中的權益保護和司法救助，從中折射出檢察機關的人民情懷和價值追求。

（二）是促進矛盾糾紛預防化解的有效路徑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在社會基層堅持和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完善正確處理新形勢下人民內部矛盾機制”“及時把矛盾糾紛化解在基層、化解在萌芽狀態”。推動基層治理，不斷提升社會矛盾糾紛源頭預防化解水平，在本質上就是發展和深化新時代“楓橋經驗”。實踐中，因違法或犯罪導致被侵害人陷入急迫困境的情形若得不到及時解決，極易引發新的矛盾和沖突。通過實施救助，一方面彌補了違法行為或侵權行為造成的不利影響，恢復了法律秩序和社會秩序；另一方面，檢察機關開展司法救助工作，在充分發揮司法救助救急解困這一基本功能的同時，能夠有效預防化解矛盾，緩解和避免個人極端案事件發生，控制和減少犯罪總量和訴訟增量，充分彰顯新時代“楓橋經驗”的功能價值。

（三）是促進公平正義維護法律權威的重要體現

維護公平正義是司法永恒的價值目標，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缺一不可。從當然性的邏輯和法的權威分析，受損害方的正當利益經司法程序認定應當由損害方給予賠償，以維護其生存和發展的權益。司法實踐中，無論何種司法認定，都只是在形式規范層面對是非對錯的理性判斷和損害賠償問題的確認，實質公正的實現，需要的是最終有效和徹底的執行，而這種執行，會因損害人賠償意愿和賠償能力不足等諸多因素無法兌現。由此產生受損害方后續生存發展的權益受限甚至連帶社會權利多重損害等一系列的非公正問題。司法救助就是在司法認定的剛性基礎上，對于無法通過訴訟獲得有效賠償，生活面臨急迫困難的當事人給予輔助性救濟措施。在當事人因案陷入窘境、極度痛苦，處于弱勢之時，檢察機關通過司法救助給予及時、直接的法治關懷，讓人民群眾獲得實質的正義，切實感受到司法公正，增進對法治的擁護和信仰。

二、基層檢察機關司法救助工作的實踐困境

基層檢察機關辦理了大量司法救助案件，其司法救助現狀直接反映出檢察機關司法救助工作質效。以天津市東麗區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東麗區院）為例，近年來該院司法救助辦案規模在天津市基層檢察機關處于中上游行列，其辦案情況具有一定代表性。筆者結合該院2022年以來司法救助工作相關數據，對辦案數量、案件類型、救助對象等進行分析，并從中發現問題，剖析原因。

（一）東麗區院司法救助工作情況及特點

1.救助案件數量分析。近年來，東麗區院辦理國家司法救助案件逐年增加，如該院2022年救助20人，2023年救助43人。受案件量逐年增加影響，在案件辦理規模逐年增長，被救助人不斷增加的同時，部分個案人均救助金額有所降低。

2.原案類型分析。在東麗區院開展國家司法救助的原案中，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占比懸殊，絕大多數為刑事案件，民事案件總體占比極低，在救助案件涉及的刑事案件中，數量最多的案件罪名為交通肇事罪，第二位的是故意傷害罪；該兩類罪名占比超過六成，其他罪名均占比較少。

3.救助對象分析。東麗區院司法救助以未成年人、農村地區生活困難當事人、困難婦女、殘疾人為重點救助對象，其他人員占比較低。

（二）基層檢察機關司法救助工作面臨的問題及原因分析

1.救助資金來源單一。以東麗區院為例，2023年司法救助數量較2022年增長115%，救助資金需求總量顯著增加，但司法救助資金完全來源于政府撥款，資金來源單一，沒有引入社會資金，伴隨著司法救助數量的不斷增加，司法救助金額需求逐年遞增，資金保障過于依賴財政支持，導致部分個案救助金額有所降低，在滿足被救助對象需求方面有所不足。

2.線索來源渠道狹窄。以東麗區院為例，被救助人中只有2%為主動申請，其他98%均為檢察人員主動聯系。東麗區院調查顯示，上述98%的被救助人無一知曉司法救助這一制度的存在，更不知曉如何依申請啟動救助程序，甚至其中一些刑事案件被害人的訴訟代理人作為律師，也不知曉該項制度。

導致該情況的原因主要是宣傳方式單一，引導力度不足，信息渠道不暢。一是過度依賴傳統告知渠道。二是線索發現和轉介機制不完善。在檢察人員通過電話主動告知時，許多救助對象都持懷疑態度，甚至認為是詐騙手段直接掛斷電話，往往需要工作人員反復耐心解釋說理。有的被救助人對接受檢察機關司法救助后是否會影響其原案民事賠償訴訟權利的行使、是否會使被告人在沒有得到諒解的情況下受到從輕處理存在疑慮或者誤解，導致其不愿、不敢申請國家司法救助。

3.救助標準模糊不一。以東麗區院為例，部分司法救助案件在聯席討論中，不同檢察官對救助標準和救助金額的把握尺度存在差異，不能達成一致意見。

分析其中原因主要是救助標準不統一，缺乏量化細則。人民檢察院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細則規定，司法救助金以上一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為基準一般不超過36個月的工資總額，該規定缺少詳細明確的救助金額量化標準和計算方式，個案具體救助金額完全依靠承辦人結合相關因素自行綜合裁量，極易出現同類案不同救助的問題。

4.社會救助參與較少。國家司法救助是對于符合特定條件的被救助人因案面臨急迫困難的救助，屬于有因救助，也是輔助性、臨時性救助，不包攬救助對象的全部困難，不能取代社會救助，也不能包攬進行社會救助［1］。社會救助是國家機關或相關機構組織通過各項幫扶，解決困難群眾的生活困難問題，屬于無因救助，也是托底性、持續性救助。二者具有異曲同工相輔相成之效，雖然《人民檢察院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細則》明確規定檢察機關在開展國家司法救助要積極與社會救助相銜接，但實踐中還存在綜合救助不夠全面，合力效應不夠充分的問題。以東麗區院為例，2022年至2024年6月，該院聯合相關單位部門對13件司法救助案件開展聯動綜合救助，占救助案件總數的16.3%，社會救助參與綜合救助的案件相對較少，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的銜接力度和取得質效有限。

分析其中原因，一是救助機制存在碎片化現象。檢察機關和具有社會救助職能的機構部門通過聯合會簽或單獨出臺的方式形成了諸多救助文件，不同文件在級別效力、事項內容、關注對象、適用范圍等方面往往既有差異又有交叉，機制執行過程中可能造成認識混亂以及多頭救助、錯救漏救等現象，救助合力發揮不夠充分。二是溝通銜接不夠暢通。近年來，隨著各地檢察機關普遍與民政、婦聯、鄉村振興等職能單位機構建立了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銜接機制，司法救助工作已由個案層面轉型至制度層面，但信息互聯互通機制仍需進一步深化提升，以東麗區院為例，自相關銜接機制建立以來，相關職能機構組織向該院移送過司法救助線索的數量占比極低。此外，相關機制往往建立在行政轄區內，在同一轄區內目前仍可能出現溝通不暢，無處下手的尷尬境地，在跨地域的救助工作中，更可能造成給檢察工作人員、其他相關單位工作人員和被救助人員增加溝通聯系成本、協作成效不足等問題。

三、提升基層司法救助效能的優化路徑

（一）構建“財政+社會”多元資金保障機制

從學理的角度上看，國家司法救助與社會捐贈的出發點都是關注社會弱勢群體，前者是在司法或者訴訟的背景下，后者主要是社會層面。兩者均有追求社會實質正義的價值，兩者目的都是為了解決被救助者的生活困難，保障被救助者的生存權。故國家司法救助基金吸納社會捐贈資金具有法理基礎［2］。積極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設立國家司法救助慈善基金，建立聯合應救救助資金池，建立慈善基金專門管理使用監管制度，與司法救助資金雙渠道獨立管理、協作救助，切實加強檢察與社會力量的銜接配合，打造“檢察+慈善”司法救助模式，支持民間救援，對接社會救助，廣泛吸收愛心企業和愛心人士捐贈資助，納入基金專門賬戶，作為司法救助資金來源的重要補充渠道，進一步拓充司法救助資金規模。考慮基層檢察機關司法救助案件遠遠大于上級檢察機關的實際情況，可能會存在基層檢察機關救助資金短缺而上級檢察機關救助資金可供調配的情形，可以通過市縣二級甚至省市縣三級檢察機關上下聯動救助的模式實現救助資金分配在檢察環節內部的二次調整和合理使用，最大限度發揮司法救助金雪中送炭、扶危濟困的有效作用。

（二）拓寬救助線索來源渠道

隨著信息技術的日新月異，大數據和互聯網作用日益凸顯，應緊跟數字化時代形勢發展，樹立數字化救助思維，強化數據智慧賦能，加強大數據和互聯網在司法救助工作的應用。一是豐富政策宣傳舉措。進一步擴大司法救助宣傳范圍，開拓宣傳陣地，創新宣傳路徑，普及司法救助知識，提升知曉度和影響力。除通過音視頻、漫畫等多種形式，在報紙、電視、互聯網等多種平臺進行日常性法律政策宣傳和典型案例宣傳外，對進入檢察環節的案件，在告知被害人權利義務內容中增加申請國家司法救助內容，發放司法救助“明白紙”，一方面及時宣傳司法救助政策，明示申請流程和救助條件，另一方面對被害人比較關切的司法救助是否影響其訴訟權利、是否影響案件處理結果等問題進行提示，打消被害人申請顧慮和誤解。二是構建線索采集平臺。以檢察業務應用系統為依托，聚焦農村地區困難婦女、未成年人等重點群體，對交通肇事、故意傷害、性侵等司法救助較為集中的案件通過線索智能化篩查、數據自動化對比、信息靶向化分析，做到“應發現盡發現”，實現救助線索全方位收集。三是數據信息聯通共享。統籌推動與府院聯動平臺、鄉村振興部門防止返貧檢測、低收入人口動態檢測信息平臺、法院辦案執行數據庫的互聯互同，打破數據信息壁壘，實現政策性信息實時共享，多平臺數資源及時獲取，大數據碰撞助力決策，實現救助對象全要素幫扶。

（三）區域內統一司法救助標準

一是要以數學運算形式明確設置救助金計算公式。鑒于各地差異情況，制定全國統一的標準難度較大，可以省（直轄市）為單位制定適用的救助金發放標準，同時強化典型案例的指導運用，從而在一定區域內統一認識統一標準，避免檢察官完全憑照主觀臆斷確定救助標準和救助金額。二是要以省為單位探索建立司法救助相似案件對比數據庫，根據家庭條件、傷殘程度、醫療費用、就業狀況、家庭收入、賠償情況、過錯程度、當地最低生活標準等，合理設置篩選條件［3］，確保“類似案件同等救助”，實現救助標準全維度優化。

（四）優化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銜接

1.加強救助機制銜接。廣泛收集和梳理最低生活保障、殘疾補助、失業補助、醫療保障、公益保險、法律援助等社會救助制度，積極整合檢察機關與相關機構組織會商簽訂的聯合救助文件，一方面提升機制的上層設計，通過省市檢察機關與相關對應部門簽訂較高層級的聯合協議，為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銜接提供更為有力的執行依據。另一方面增強機制的細致規范，上層設計中吸收基層有效可行的經驗做法，建立具體的細則規范，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明確不同救助對象的救助需求、不同救助需求的救助主體、不同職能部門的銜接程序，形成司法救助與社會救助的一體化目錄清單，構建司法力量與社會力量之間的聯動機制，保證綜合救助的制度執行力。

2.加強信息資源銜接。以國家司法救助案件為切入點，針對個案因案制宜，結合被救助人最急迫、最需要的問題，充分發揮有關部門在生活保障、醫療救助、教育保障、技能培訓、就業安置等方面的職能作用，精準化、全方位、多領域強化信息資源共享，形成多元化救助體系。針對外來務工人員及其近親屬異地救助困難問題，加強與外來務工人員流入集中地區相關機構部門信息資源共享，形成司法救助異地協作模式，在遠程接訪、協調取證、資金發放監管、聯合救助幫扶等方面形成救助合力，從而形成上游司法機關通過國家司法救助解決暫時經濟困難，下游社會救助組織進行社會救助予以托底、長期保障的救助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