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攝影： 關注生態關系

沙漠天鵝湖，內蒙古阿拉善左旗 攝

賀蘭山背影下的騰格里沙漠，沙漠中孕育了無數的湖泊，天鵝湖就是其中之一。湖的一半是淡水，另一半則是咸水，包括大天鵝在內的很多鳥類在這里棲息。大天鵝為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可惜的是，由于當地希望天鵝湖能夠帶來旅游收入而過度開發利用，驚擾了這里棲息的大天鵝及其他鳥類，天鵝湖不再有天鵝棲息，這張照片或許會成為絕唱。

Ecological Photography： Focusing on Ecological Relationships

-Interview with ChenJianwei

陽麗君（以下簡稱“陽”）：你是北京林業大學教授、博導，林業部規劃院副院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中國國家委員會專家委員，你這些職業身份的主要工作內容，都跟生態有關。

陳建偉（以下簡稱“陳”）：是的，在國家林草局工作是做國家生態保護與建設，在北京林業大學教書是講自然保護區、講生態保護，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家也是做人與生物圈保護的，全都跟生態有關，我的攝影主題也全是關注生態。

陽：你是如何開始從事攝影的？

陳：在我身上，這是一個非常甜蜜的巧合。年輕時我就開始喜歡攝影了，玩放大機、暗室沖洗等都是當時的業余酷愛。工作后，我發現攝影對我的工作很有幫助，因為我是森林調查隊員出身，跑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那時森林調查很辛苦，經常需要到很多人不去或者去不了的深山老林里面，那時候，因為有的人回來亂填調查表的情況時有發生，所以回來匯報時他們有可能不相信。比如我去到一個非常深的山溝，里面的森林、草地非常漂亮，或者我看到一棵很大的古樹、很特別的樹種，甚至看到了野生動物，如果我有照片為證，就眼見為實了。當然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沒有PS、AI，圖片就是真實存在的證據。再比如做全國荒漠化調查時，那些人跡罕至的大面積荒漠，靠人去實地調查是不可能的，我就通過自己在地面上的實拍照片與航空照片對比，再與衛星照片相匹配，建立了中國第一套荒漠化土地判圖標準，這樣在計算機里就可以將荒漠化土地類型分出來，大大提高了調查工作效率，用這種創新手段圓滿完成了全國的首次荒漠化調查任務。還有，濕地、野生動植物調查等也都用上了攝影，可以說，我是工作需要攝影，攝影促進了工作。于是我更加熱愛攝影了。

荒漠大成，甘肅阿克塞陳建偉攝

石山、巖漠、礫漠、沙漠、河流、喬木、灌木、沙地、草地，中國荒漠的所有元素幾乎都集中在這個視野里；黑、灰、橙、黃、棕、綠、藍，中國荒漠的所有顏色也幾乎都集中在這個畫面里，可謂中國荒漠集大成者。

陽：你擔任中國林業生態攝影協會主席，請介紹一下協會的情況？

陳：國務院很多部委都有攝影協會，我們林業也有，但名字都叫攝影協會沒有特色。我當上中國林業文聯副主席后，考慮我們林業的定位就是生態保護與建設，是國家生態建設的主戰場，森林、濕地、沙漠、草原，自然保護區、野生動植物等，就是祖國生態建設最主要的內容。我們林業攝影人要為工作服務、為社會服務、為生態文明建設服務，就必須反映中國生態保護和建設狀況，最好的辦法就是高舉“生態攝影”的大旗。于是我為攝影協會前添加“生態”二字，將其定位為反映中國生態狀況的攝影組織。

陽：基于什么原因你提出“生態攝影”這個概念？

陳：目前，鳥類攝影、野生動物攝影、花卉攝影、植物攝影等這些門類都有，還有風光攝影等，這些似乎都與大自然有關。但是我覺得這些攝影理念比較單一，強調的只是對某種物種或者風光的表現，追求的是光影構圖，而缺乏對生態系統的整體認識。更關鍵的是它們都不強調要反映生態關系，講好生態故事，沒有引起人們生態思考的追求。比如說野生動物攝影，它強調野生動物的影像呈現或者趣味瞬間，而生態攝影在這種呈現的基礎上，還要進一步強調反映一個物種有什么特殊生態行為？它和其他物種有什么關系？食物鏈是什么？它和它的生存環境有什么關系？人的行為對它有什么影響？等等。就是說，反映生態關系是生態攝影的靈魂。這個理念其實非常契合我們建設生態文明社會提倡的“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時代要求。

兒馬爭雄，新疆卡拉麥里 陳建偉攝

中國曾經是野馬的故鄉，野馬在 20世紀初已經消亡了。1985年，我國啟動了“野馬返鄉計劃”，引進國外野馬，在新疆、甘肅成立繁育基地，逐步恢復和重建了野馬野生種群。2010年起先后在保護區野外放歸了28匹野馬，之后，放歸野外的普氏野馬群逐漸適應了野外生活，在卡拉麥里的雪野上重新開始了生息繁衍。圖為兩匹兒馬在雪原上爭雄。野馬為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

在自然保護方面，國際上公認的是，建立一個自然保護區是保護這個地區生物多樣性既簡單又投入最低、效果最好的辦法，保護區里面有森林、草原、濕地、動物、植物，整個系統保護起來，生命共同體和諧共生，如果我們把它一個個單獨割裂出來保護，是不符合生態系統概念的。再擴大一點說，地球好幾個圈，有巖石圈、水圈、大氣圈、生物圈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來“人與生物圈”，又把人考慮進去了，為什么聯合國要強調“人與生物圈”？是因為人在生物圈里面是影響力、破壞力最大的物種。

當時正好兩個因素促發我產生了創新“生態攝影”的沖動：第一個，中國的現代自然保護一開始實際上是以外促內的。改革開放之初百廢待興，按照當時中國人最普遍的說法“人都吃不飽還保護什么野生動物”？國家社會經濟發展能力還顧不上關心保護動物。改革開放后，我們要順應國際自然保護的潮流，參照國際規則運行。1992年，聯合國召開了世界環境與發展大會，討論地球已經遭受生態危機，怎么解決？接下來很多國際公約出臺，如《生物多樣性公約》《濕地公約》《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防治荒漠化公約》等，中國參加公約了，就得盡量和國際接軌，履行國際義務保護環境。

第二個，改革開放后中國高速發展十幾年，環境問題呈壓縮性、爆發性發展，森林破壞、水污染、荒漠化、一些物種瀕危甚至滅絕、風沙緊逼北京，等等，生態環境問題儼然成為社會發展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當時我在國家政府部門工作，充分體會到自然保護光有政府推動、科學家呼吁、學校教育，是遠遠不夠的，根本上必須依靠全社會民眾自然保護意識的提高。怎么提高？當時中央電視臺播放的《動物世界》大家都愛看，對于自然保護意識的提高是潛移默化的。可見運用圖片和視頻來提高全民自然保護意識非常有效，大眾喜聞樂見，但是，《動物世界》是外國人拍的，中國的動物影像在哪里？后來，我們開始辦愛鳥周、野生動物宣傳月、濕地日、荒漠化日等，辦各種各樣自然保護宣傳教育活動，這都需要大量中國自己的野生動植物和生態系統圖片。

路在何方？ 挪威斯瓦爾巴陳建偉攝

全球氣候變暖，北極冰面加劇融化，并且越發破碎，這使北極熊賴以生存的環境也隨之越來越惡劣，捕食困難使北極熊種群數量大大減少。這對破碎冰面上的北極熊母子正在受著饑餓的煎熬，今后的生存怎么解決？路在何方？

同時受到國際自然保護形勢和國內生態環境問題的影響，為了正確引導這種攝影的新理念、新需求，我把想法和自己的拍攝經驗，結合社會發展需求，開始了探索生態攝影之路。我提出“生態攝影”的理念，目的是讓攝影者走上正確地拍攝野生動植物、自然生態景觀之路，通過攝影宣傳自然保護，提高全社會的生態保護意識，最后達到建設好生態文明社會的目的。

1999年我創立了中國最早的生態攝影網站“涉獵世界生態攝影”網，到后來我又提出“生態攝影”的基本特點和理論框架。經過大量攝影師，包括越來越多的攝影愛好者的共同努力和探索，實踐、認識、總結，再實踐、再認識、再總結，不斷地補充完善，“生態攝影”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不斷發展起來，目前各地開展的以“生態攝影”為旗幟的影賽、影展等活動層出不窮，雜志報紙以及新媒體上發表的生態攝影圖文大量涌現，生態攝影已經逐步被社會大眾所接受，形成了一種新的攝影文化現象。

陽：生態攝影與野生動物攝影、鳥類攝影、風光攝影等有什么區別呢？

陳：我講課的時候有人問，現在有野生動物攝影、鳥類攝影、花卉攝影、風光攝影等都跟大自然有關系，把這些全部加起來是不是就等于生態攝影了？我說不是，這些攝影的對象都是面對野生動植物、面對大自然的沒錯，但是理念上是不同的。比如用風光攝影和生態攝影中的景觀攝影相比較，風光攝影強調的是光影構圖，怎么漂亮怎么來，但是生態攝影不僅要講漂亮、講藝術性，關鍵是要講生態關系。一匹馬站在青海湖污染了、長出黃色藻類的水岸邊，從風光攝影的角度可以拍得很漂亮，但是從生態攝影的角度就不是漂亮，而是警示，必須引起人們的生態思考。所以，生態攝影里面并沒有風光攝影這個詞，只有景觀攝影，它強調的是不僅僅是表面光影構圖，而更重要的是反映生態狀況、生態關系這個內核，引起人們的生態思考、行動，達到保護生態環境的目的。

白尾海雕為大型猛禽，主要以魚為食，常在水面低空飛行，抓到魚后會飛到附近的樹上或高地上食用，即便是大雪紛飛也絲毫不影響它捕食的興致。白尾海雕屬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

生態攝影的根本是講生態故事、反映生態關系，比如一張老虎的大頭照拍得很漂亮，但這只是簡單的影像呈現（特殊的、罕見的行為除外），給大家傳達的信息里并沒有生態關系，如老虎的生活環境、食物鏈關系等，它就不是生態攝影。那反過來講，生態攝影是不是門檻很高呢？那也不是，簡單說，生態攝影是與生物有關的各種關系的攝影呈現。比如家里陽臺上飛來了燕子，拍下來就是很生動的生態攝影，燕子怎么在陽臺筑窩呢？它跟人有互動了，就很簡單、門檻很低，市民在城市公園里面也可以拍到很好的生態攝影照片。

陽：動物特寫可以拍得很美，但沒有和其他環境因素的生態關系，是完全不夠的。生態攝影更講究本真的、科學的生物圈的概念，要很好地反映動物捕食、求偶、生育等生態行為，反映動物和動物之間、動物與自然環境與人之間的關系。

陳：生態攝影是思想性、科學性、藝術性“三性”有機統一的攝影藝術。思想和科學是一種認知活動，它們不一定美，不一定打動人，而藝術要吸引人、感動人，在科學真實的基礎上，越是有思想性、藝術性的影像越具有感染力、震撼力，越能夠引起觀者的共鳴和思考，越能夠達到生態攝影所希望達到的目的。扼要點講就是：生態文化是生態攝影的靈魂，即思想性；生態科學是生態攝影的根本，即科學性；生態美學是生態攝影的生命，即藝術性。

陽：追求生態攝影之美，首先得尊重生命，然后尊重自然，再升華到“師法自然”。

陳：是的。生態攝影是有其特殊的審美觀的，就是生態之美。生態美學有三層進階，從展現個體生命的“生命之美”，到呈現生態系統的“自然之美”，最終升華為揭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之美”。

首先，我們要講生命之美。生命本身是美的，并不以某人或者某種意識形態為轉移。比如說一株小草是美的，一只流線型的海豚在水里面游得飛快，也是美的，你不能說它比較低等，它沒有四肢、沒有頭腦或者某方面不發達，就不美，“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它們都是美的。因為生命之美是在大自然長期嚴酷環境里優勝劣汰、生存競爭中產生的。

生命和生命之間還要產生生態關系，因為一個物種不是孤立存在的，還有生存環境、食物鏈等形成共生平衡。由無數生命體組成的健康生態系統是美的。記得一位偉大哲人說過“人類的一切美感都來自大自然”，我們把生命之美擴展到自然之美，大自然包括天空、大地、水等，包括其中生活的動植物，包括人，都是美的。

當然，我們只停留在自然之美上還是不夠的，還要上升一個層次：人在里面的行為作用、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等，人是強大的，但無節制地砍伐森林、破壞濕地是不行的。人與自然生態之間不是誰主誰輔的關系，是要和諧共生，是一個生命共同體，這就是我們要提倡的生態之美。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天人合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念，我們要從中充分汲取營養。人應該恭恭敬敬拜自然為師，要約束自己的行為，要按照自然規律去做，這是我思考“人類社會誕生數千年來，什么才是人與自然正確關系的簡要表述？”這個哲學命題的體會，即要“師法自然”。也有一些環保主義者、自然主義者提出大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要敬畏自然，要無為，不能提改造自然一一如果那樣的話，都江堰、大運河怎么出來？水稻、小麥怎么種出來？畜牧業怎么能夠誕生并發展至今的？水能、電能、光能如何為人類服務？人類社會發展到今天，光敬畏自然是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所以也不是人與自然關系的正確表述。

簡言之，人類要恭恭敬敬拜大自然為師，按照自然規律行事。

陽：生態攝影與其他門類攝影相比還有哪些特點？

陳：生態攝影和其他攝影門類的不同，還有其科普性。生態攝影作品除了有一個畫龍點晴的題目外，還需要有圖片說明，尤其是涉及到物種、生態系統等有特指的對象時，必須有科學的介紹，比如拍到了一個物種或者罕見的行為，光從圖像上一般人可能看不懂，生態攝影一定要說清楚你拍到了什么，想告訴觀看者什么。圖片必須有題目和文字說明，包括照片后面的故事，這是對于圖片的升華和再創作，是生態攝影和風光攝影、紀實攝影等不一樣的地方，當然最不一樣的地方還是強調要講生態關系，別的攝影門類基本不強調這一點。我們必須再次聲明：反映生態關系是生態攝影的靈魂！

陽：你提到青海生態攝影群體，其中青海攝協副主席鮑永清2019年成為首次獲得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WPY）年度總冠軍的中國攝影師。

陳：是的，他及以他為代表的青海攝影群體，代表了中國生態攝影理念的崛起，以前我們總是跟著世界攝影流派后面走，而沒有中國自己的東西。現在，因為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大背景，促進了青海生態攝影現象的誕生，這是時代催生的。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攝影界出現過幾個典型性、代表性的攝影現象，如陜西、河南、廣東攝影群體的出現，都是和當時社會發展的階段和需要緊緊相連的。青海攝影群體基本是一群青海當地的攝影愛好者，在國家生態文明建設、自然保護的大形勢中，趁青海省建設共和國生態高地，建設三江源國家公園的東風，拿起相機來反映當地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況而異軍突起的，他們拍出了非常精彩的生態攝影作品，在國內外屢屢獲獎，其中鮑永清拍出的反映掠食者藏狐和被食者喜馬拉雅旱獺之間生動的精彩瞬間，獲得了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BBC年度總冠軍。這個群體還在國內外各種攝影比賽，包括中國的最高攝影比賽中屢屢獲獎，極大地推動了社會對于野生動物、自然保護的關注，對于三江源地區生態環境、國家公園建設的關注，極大地推動了生態攝影理念和隊伍的發展。

陽：你覺得目前國內外生態攝影有沒有差距？國內外攝影師群體狀態、心態的對比，作品水準、內容方面有些什么差異？

陳：我們和國外攝影師，包括尼康、佳能的代言人，BBC評委、《美國國家地理》簽約攝影師等一起在國內外都拍過照片、辦過攝影展覽。中外攝影師的理念差別，從尊重自然這一點來講，西方肯定比我們早，BBC、《美國國家地理》等引領了近現代全球自然攝影的先進理念。需要說明的是，生態攝影包括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兩個部分，自然生態攝影偏重于反映大自然中的生態關系，而社會生態攝影偏重于反映人與自然之間的生態關系，這兩類之間并無嚴格的劃分，只是反映的側重點不一樣。

哥兒倆好，云南西雙版納陳建偉攝

北白頰長臂猿是中國、老撾、越南三國交界地區的特有種類，分布區非常狹窄，主要棲息于熱帶雨林，棲息的海拔高度通常不超過900米，其覓食、運動、戲耍、休息都是群體活動，被IUCN列為極危，中國將其列為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

總的看來，中外攝影師在國外拍攝的差距比較大，在國內拍的基本差距不大。國內野生動物比較怕人，他們拍不著，我們也拍不著，他們拿長頭，我們也拿長頭，角度、表現手法也差不多，拿出來的作品沒有太大區別。對于國外拍攝野生動物，我們和他們的主要區別在哪兒呢？單講攝影語言上，他們有很多辦法來表現，比如在國內很難看到的黑熊，中國攝影師遇到后，就喜歡把熊、周圍環境都拍得清楚點，那一定是高速連拍，我們的理念是這樣的，而外國攝影師有可能就要拍一個動感帶風的場景，不追求要多清晰，甚至大特寫等。

根本上還有一個理念差別，國外比較傳統有名的攝影比賽，多叫作自然攝影、野生動物攝影，我跟一些外國人談我們叫自然生態攝影，他們說其實差不多。我心想，還是有差別的，中國為什么需要提倡生態攝影？中國的國情是什么？經濟高速發展帶來了大量環境破壞，有很多問題要糾正，有些照片確實作為時代見證可以警示人們關注生態，而國外這樣的照片不多，因為我們是發展中國家ING，他們是發達國家ED，很多問題已經解決了，所以他可以以較平和的心態來反映自然，而我們特別需要提倡生態和諧，人與自然和諧，這是我們理念上的差別。生態攝影這種理念產生于中國是有其必然性的，當然，生態環境好了，同樣也需要生態攝影反映各種生態關系。另外，他們多為專業攝影師，經驗豐富，拍攝手法多而靈活，而我們就欠缺一些。

我們當然應該看到，生態環境問題是全球的，不只是發展中國家的，“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所以，生態攝影其實是能夠走向國際、走向世界的。

陽：你對現在國內生態攝影發展現狀怎么看？

陳：首先，我們的生態攝影還在發展，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需要不斷規范成熟，需要社會來關心、推動，要宣傳、傳播正確的生態攝影理念，才能讓這個攝影新理念行穩走遠，真正為生態文明社會貢獻攝影藝術應盡的力量。偽生態攝影的現象要逐漸消除，要弘揚正當的，抵制破壞生態環境的東西，這是最主要的任務。

極為關鍵的是，我們必須更新原有的審美觀，尤其是長久影響中國攝影界的審美觀，美是有主觀性、時代性的，社會變革它就要變革。生態文明社會，我們追求的和必須提倡的是新的審美理念，就是生態之美。

我覺得主流社會對生態攝影還是重視不足，攝影界應將推動生態攝影發展作為歷史使命，突出文化創新，打破對國外攝影流派的追隨和依賴。嚴格意義上的生態攝影要求標準可能高，但是起步門檻是很低的，普通攝影人可以慢慢從簡單要求做起，方向對就行。比如我們身邊發生的每件事都可以作為生態攝影的題材，也不用一定到野外去，在城里就可以拍到野生動物和人的關系的圖片。生態攝影的大眾化，可以提高整個社會的自然保護意識，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這也是我們當代攝影人應承擔起來的社會責任。

像《中國攝影家》這樣在中國攝影界有影響的雜志，今后能夠多多推出生態攝影師的作品及介紹，提倡攝影藝術在中國的創新，討論生態攝影的理論與實踐，肯定是中國攝影藝術發展、中國生態文明建設之大事。

今年4月，我作為專家，參與并主持了世界人與生物圈中國國家委員會和四川美術學院共同舉辦的一項重要的創作研學計劃。邀請我的原因，是讓我講一講在各藝術門類中先走了一步的生態攝影，看看生態攝影的理論與實踐能否作為先行者，為油畫、國畫、版畫、水粉畫、雕塑、藝術設計等門類拋磚引玉，進行深度碰撞，產生火花。四川美術學院提出了當代藝術要向生態方向轉化的新思路，正在積極籌建生態藝術學院，他們已經積極行動起來了，竭力挖掘過去創作中曾經隱藏的生態元素，努力提高現今各藝術門類的生態文化意識，著眼于觀念創新、機制創新，最終達到藝術創新的目的，這是一種珍貴的創新精神，值得所有國人大力支持的中國人自己的文化精神。

陽：謝謝！

戲水降溫，云南西雙版納 陳建偉攝

熱帶雨林炎熱的氣候中，這頭經長途跋涉來到河邊的亞洲象，迫不及待地、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澆水，以解除難耐的酷暑。亞洲象是中國現存的最大陸生動物，數量很少，分布地域狹窄。目前，大象瀕臨滅絕，為了呼吁人們關注身處迫切困境的非洲象和亞洲象，每年8月12日被確立為“世界大象日”。亞洲象為中國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

作者簡介：

陳建偉，北京林業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林業部規劃院副院長、林業部野生動植物保護司副司長、國家林草局保護司正局級調研員，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副會長等。現任中國林業文聯副主席、中國林業生態攝影協會主席、美國國家地理野外探險家、世界“人與生物圈”中國專家等。發表過數百篇理論文章和數千幅攝影作品，建立過中國最早的生態攝影網站，多次舉辦個人生態攝影展。個人代表作有《一滴水生態攝影集》《多樣性的中國森林》《全景濕地》等。獲得過中國科普作品金獎、梁希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