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春（外二首）

沙塵喂飽整個春天

它沒收冬麥所有的綠意

呼吸粗糲

最終咳出了帶血的柳絮

我始終相信

每粒迷途的種子

都記得太陽的住址

你看

蟬鳴在信箋上落筆

云朵在天空排練

陽光在枝頭釀蜜

當風掉轉方向時

所有緊閉的窗

都會交出保存完好的光

指引春天迷失的詩行

薺菜的春天

薺菜舉起小白花

像舉著整個春天

螞蟻在葉脈間捉迷藏

天空明亮，土地松軟

蹲在地上的我

突然矮成一個逗點

風把枝頭零星的花瓣揪下

鳥兒賣光了所有高音

把剩下幾粒顫音

藏在小小的青杏里

薺菜花繼續白

白得像一個個固執的錯別字

出現在田埂的荒蕪處

當我鏟下它時，大地也疼了一下

春風是一團攔路的柴蒿

春風似解凍的鈍刀

在西北大地上揮舞著臂膀

一團團四處亂撞的柴蒿

割開大地的脈搏

黃沙從歷史褶皺里抖落

阻擋光的散播

一截截矮墻在風中列陣

用裂紋吟誦著歲月的篇章

枯瘦的胡楊肋骨裸露

好似幽怨的古琴在遠處彈奏

沙粒擠進牙縫

吐出一個個象形文字

眼瞼被沙塵填滿

容不下一滴迷眼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