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 "自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來,商品、服務和資本市場一體化的發展速度與程度不斷提高,中國深度融入全球化。全球化創造了大量財富,但也帶來了諸多風險。全球化歷經多次波折和逆流,但也在不斷適應、調整、演變中持續發展。2018年特朗普政府推行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政策,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一度使全球化陷入困境。2025年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又給全球化帶來多重挑戰。目前,全球經濟和國際貿易正逐步恢復,全球供應鏈不斷加固,數字技術推動下的國際流動也逐漸顯現活力。這些都表明,全球化具有較強韌性。一直以來,中國借助在市場、制度等方面的獨特優勢,在現有的多邊組織、區域性組織的基礎上,持續為全球化發展提供動力。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將繼續秉持平等協商、開放創新、同舟共濟與堅守正義的原則,不斷提升全球化韌性,引領“再全球化”進程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不斷發展。
【關鍵詞】 "全球化" 全球化韌性" 再全球化
【作者簡介】 "王棟,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長聘正教授、中外人文交流研究基地執行主任,教育部青年長江學者(北京" 郵編:100871);高丹,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特聘副研究員(北京" 郵編:100871)
【中圖分類號】 D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6-1568-(2025)04-0024-21
【DOI編號】 10.13851/j.cnki.gjzw.202504002
冷戰結束之后,世界經濟快速增長,全球化深入發展,各國經濟高度互聯。[①] 進入21世紀以來,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正逐步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世界格局向多極化方向發展,伴隨而來的是更多的國家在全球化中獲益,但也存在國家間、區域間、國家內部利益分配不均的問題,而美國對于多極世界也存在心理落差。關于“全球化與逆全球化”、“全球化的收益與損害”的辯論一直存在。近年來,美西方主導下的新自由主義全球化弊端凸顯,全球化又遭遇了新冠疫情的嚴重影響,世界經濟出現了斷崖式下降,保護主義、民粹主義與單邊主義甚囂塵上。而烏克蘭危機、中東地區的動蕩、大國競爭以及氣候變化和數字經濟治理等挑戰,引發了人們對全球化的質疑與思考。全球化能否抵擋住全球性的危機或突發的全球性挑戰?實例與數據表明,全球化不以西方少數政客的意志為轉移,并沒有走向終結或者轉而進入“逆全球化”階段。后疫情時期,全球化正在艱難而堅韌地恢復活力,在困境中頑強地持續運行,并且出現了令人欣喜的曙光。2025年4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布最新的《世界經濟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預計2025年全球GDP增速將達到3.2%,較2024年略有回升。[②] 全球化不僅具有韌性,并且可以用正確的方式走在正確的路徑上。全球化韌性將不斷強化,更加持久。
一、關于全球化韌性研究的相關評述
“韌性”一詞源于材料工程學,具有復雜性和多維度的屬性,其與對抗擾動等負面沖擊以求最大限度減少系統功能損耗、從干擾中適應性修復和創造性破壞等相關。從詞性與詞義本身的角度看,韌性是指任何實體(個人、社區、組織或自然系統)在遭受不可預見的逆境沖擊或擾動的情勢下,仍能保持其核心需求或組織完整性的能力。[③] 2022年,IMF研究部發布《全球化與韌性》報告,將全球化與韌性作為并列的關系,探討全球化對韌性產生的正面或負面的影響及其影響方式。報告認為,生產網絡的擴大以及貿易的全球化將削弱世界經濟韌性的這一判斷是完全錯誤的。從全球貿易來看,全球價值鏈的“隱藏”優勢是能夠讓經濟體不易受各自內部沖擊的影響。因此,疫情期間,全球貿易網絡的停滯是暫時的,疫情過后全球商業活動很快就超過了疫情前的水平,這種現象被稱為“全球貿易的韌性”。[④]
近年來,隨著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范圍不斷擴展、程度加深,韌性成為一些國家或地區安全政策的重要著力點。例如,2010年奧巴馬政府在《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首次大量使用了“韌性”(resilience)和“有韌性的”(resilient)表述。[⑤]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延續了對韌性的關注。到了拜登政府時期,美國對韌性的關注進一步強化。國內外學界對于全球化韌性的研究多集中于全球化所涉及的概念或主體的韌性,包括供應鏈、國家、城市與社區以及企業等的韌性。
(一)供應鏈韌性
“供應鏈韌性”(supply chain resilience)的概念可追溯至2003年,最初學界將其界定為“供應鏈受到干擾后能夠恢復到其原始狀態或更加理想狀態的能力”。[⑥] 目前使用較為廣泛的定義是“供應鏈對潛在的突發事件的事前準備、在中斷發生后的快速響應并從中恢復的適應能力”。[⑦] 恢復到原來狀態的能力包含所耗費的時間、能量等。在供應鏈體系中,能量可以理解為成本或者資源。具體而言,供應鏈韌性體現在其免疫力、修復力和破壞力三個方面,即吸收逆境沖擊的免疫力、通過調整適應而迅速恢復系統沖擊前發展路徑的適應性修復力以及轉向一條更優發展路徑的創造性破壞力。[⑧] 有研究顯示,全球供應鏈面對地緣政治風險所表現出的韌性是有限的,[⑨] 特別是基于意外的、動態的、戰略的政治考慮會推動在全球價值鏈中占有優勢地位的國家采取脅迫性的經濟戰略。美國所提出的“近岸”“友岸”供應鏈正是基于這樣的邏輯。
(二)國家韌性
除美國之外,歐盟的戰略報告中也關注韌性。2012年發布的《歐盟韌性方法》將韌性定義為:“個人、家庭、社區、國家或地區承受、適應并從壓力和沖擊中迅速恢復的能力?!?sup>[⑩] 2016年,《歐盟全球戰略》(EUGS)報告將韌性進一步修正為“國家和社會通過改革來增強自己的力量和能力,從而提高抵御內外危機并從危機中恢復的能力”。[11] 此外,歐盟曾在供應鏈戰略中應用韌性概念,韌性也是歐盟實現開放戰略自主的主要前提之一。[12] 2021年5月,歐盟發布了更新后的《歐盟工業戰略》,著重強調了供應鏈韌性的重要性,以及供應鏈向價值鏈的升級。[13] 韌性的重要性逐漸上升,是因為對于國家、社會、民眾而言,韌性都至關重要。在一個高度互聯和相互依存的世界中,任何一個國家或組織都不可能獨自應對全球性挑戰,基于此,各國都在考慮如何在相關政策制定中保持國家韌性。
(三)城市、社區與企業韌性
除國家之外,社區、企業、民眾都是參與全球化的主體,全球化對于這些主體韌性的影響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全球化韌性本身的演變。譬如,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將“城市的韌性”(the resilience of cities)定義為“城市為應對自然災害、經濟危機、人口結構變化、疫情等危險及破壞性事件所具備的預防準備、快速響應及適應調整的綜合能力”。[14] 康奈爾大學的肖娜·阿萊德(Shorna Allred)等學者研究了“文化韌性”的概念,考察了特殊社區如何定義韌性,以及韌性與它們在面對全球化時希望保持的文化身份之間的關系。[15] 全球化對于不同類型的城市、社區的影響是不同的,從社區角度看,有些社區因卷入全球化而失去韌性,其他社區則可能增強韌性。要使韌性最大化,社區需要在全球互動層面達到平衡。任何一個社區陷入孤立都不利于其發展;而過深卷入全球化可能會使其喪失自主性,同樣會面臨各類挑戰。[16] 在韌性獲得極大關注的同時,學界對韌性的調整及其應對也進行了研究。全球化、不確定性、人口變化以及管理者過度關注現狀被認為是韌性所面臨的挑戰。增強韌性的方式包括促進國際合作和對全球系統的了解、建立基礎研究機制、向生態學和生態系統學習以及為提高抗災能力制定更好的激勵措施等。[17]
除城市、社區之外,企業也是全球化的重要行為體,尤其是在全球供應鏈體系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沒有人知道下一次沖擊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或為何出現,但從過往的危機中能夠得到一個明確教訓:應更加重視分析企業如何提高抵御未來經濟沖擊的能力,即企業的韌性。[18] 有學者通過計量方法測度了經濟沖擊對全球貿易的影響,考察了芬蘭與瑞典企業應對經濟沖擊的方式。這一研究認為,生物系統在多個時間尺度上進化出穩健性與韌性,這為企業在極端不確定的情況下進行管理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企業可以通過冗余度(redundancy)、多樣性/異質性(heterogeneity)、模塊化(modularity)、適應性(adaptation)、謹慎(prudence)及嵌入(embeddedness)來增強自身的韌性。[19]
(四)現有研究的不足與本文的研究重點
目前,國內外對“全球化”與“韌性”的研究,大多聚焦全球化相關概念及全球化對其所涉及的主體所產生的影響,包括供應鏈、國家、城市、社區、企業等,或者是全球化與某一主題互動的機理。例如,有研究認為,諸如新冠疫情之類的全球性公共衛生危機使很多國家的經濟受到長期且顯著的負面影響,未來國家要想保持韌性,就必須降低參與全球化的程度。[20] 而隨著全球化弊端逐漸凸顯,該論斷變得非常具有吸引力。另有研究指出,在技術迅速發展的時代,提高城市及社區韌性,要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和機器學習的優勢來分析數據,同時采取鼓勵創新、從自上而下的規劃轉變為植根于伙伴關系的方法,為社區制定適合它們的解決方案創造有利環境,這樣才能讓城市與社區在全球化潮流中得到持久的發展。[21] 將韌性作為全球化的特征,并且從概念上闡述全球化韌性、從宏觀上分析全球化韌性的動力與挑戰的研究仍然較少。
本文認為,韌性是全球化的重要特征之一,全球化韌性主要表現為經濟全球化進程從未停止、全球供應鏈韌性強勁、數字技術促進國際流動顯著增強三個方面。同時,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在全球化進程中發揮了從參與者到引領者的重要作用,為增強全球化韌性注入了強勁動力。
二、全球化韌性及其表現
韌性是全球化的顯著特征之一,也是全球化能夠持續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正是因為全球化本身具有韌性,才使得經濟全球化在深刻變革中不斷發展,國際貿易持續活躍;全球供應鏈在各類主動與被動的擾亂過程中依舊相對穩定;同時,傳統與新興要素(包括人與數據等)的國際流動顯著增強。
全球化韌性具體體現在全球經貿、全球供應鏈以及國際流動等方面。就具體領域而言,包括經濟全球化應對全球性沖擊的能力,即受到負面影響時,經濟全球化依然向前發展,國際貿易活動依然活躍;同時,全球供應鏈結構保持相對穩定,在受到負面影響時,自身不斷進行調整、適配與創新升級;在國際流動方面,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下,全球基礎設施網絡逐步恢復,各類新型連接范式正在建立,國際流動網絡的數字化升級正在進行中。
(一)經濟全球化勢不可擋
全球化韌性在經濟全球化方面的表現,包括全球經濟的增長與國際貿易的活躍。IMF最新數據預測,2025年全球GDP增速將達到3.2%,尤其是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的貢獻顯著。[22] 在貿易方面,2025年3月,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簡稱“貿發會議”)發布報告顯示,盡管存在地緣政治摩擦,但全球貿易量仍保持韌性,2024年全球貿易額達33萬億美元新高,較2023年增長3.7%。[23]
一是全球經濟韌性。IMF在2025年4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指出,在經受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沖擊之后,全球經濟已經基本穩定,尤其是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IMF預計2025年其GDP增長率約為3.7%,2026年將達到3.9%。在通貨膨脹方面,經濟供給側問題得到緩解,各國出臺限制性的貨幣政策,全球總體通脹率預計將進一步下降。[24] IMF曾在其2024年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中特別提到全球經濟韌性,報告認為,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市場國家以及美國等國家的經濟韌性加強。同時,全球大多數高收入國家的勞動力市場表現依舊強勁。IMF在報告中特別指出,要通過加強多邊合作來增強經濟韌性。世界經濟分裂成集團將導致經濟成本上升,而在具有共同利益、互惠共贏的領域加強合作能夠降低成本。盡管各國對于全球化表示失望、困惑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全球化是大勢所趨,這些負面情緒不足以使全球化逆轉。[25]
二是國際貿易韌性。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全球化的大潮中,國際貿易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出現了超常增長。然而,自2017年特朗普第一任期開始后,全球貿易遭到了各類極端事件的沖擊:新冠疫情席卷全球,大國戰略競爭加劇,發達經濟體傾向于采取歧視性的貿易政策與產業政策,尤其是美國經常使用懲罰性關稅、出口限制和本地采購規定等手段。盡管如此,貿發會議的數據顯示,全球貿易在諸多挑戰面前依然展現出強勁韌性,其中發展中國家在推動經濟增長中展現了巨大潛力。2024年12月,貿發會議仍然預測2025年全球貿易將繼續創歷史新高。[26] 2025年1月,隨著特朗普再次執政,美國政府推出了一系列貿易保護政策,尤其是在全球范圍內加征關稅,為全球貿易發展設置了多重障礙。摩根士丹利分析師塞維克(Serhan Cevik)以“貿易開放度”(trade openness)來衡量全球化,他的研究表明,這一指標沒有結構性下降的跡象,只有周期性因素和全球供應鏈中斷造成的偶爾波動,如新冠疫情期間經歷的波動。[27] 后疫情時期,盡管歧視性的地緣經濟分化顯著,貿易保護主義猖獗,但國際貿易強勁復蘇。除了偶爾的挫折和波動之外,全球貿易一體化一直向前發展。全球貿易一體化加強的長期趨勢沒有逆轉的跡象,尤其是在亞洲。[28]
(二)全球供應鏈韌性保持強勁
供應鏈的全球化既是經濟全球化的推動因素,也是全球經濟波動的影響因素。全球供應鏈的出現得益于多種因素,包括破除貿易壁壘、先進技術的快速普及、投資自由化的推廣以及以中國為代表的亞洲地區成為全球制造樞紐。全球供應鏈的形成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生產商品的方式。大多數最終產品包括多個跨地域的生產商,在不同的生產階段不斷有新的生產商加入,并通過國際供應網絡銷售商品。自全球貿易興起以來,無數企業共同創建了高效、緊密的供應鏈,企業與供應商通過緊密合作大大降低了成本,并提高了供應鏈的靈活性與適應性。全球與區域供應鏈的形成并非偶然,而是無數企業、區域組織、國家經過長時間的嘗試與磨合創造出來的,是多重成本效益考量的結果,放棄這種配置意味著供應鏈及其用戶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隨著時間的推移,貿易的聯系與供應鏈不斷相互適配,已經形成體系完善、相對固定的全球供應鏈結構(supply chain configuration),不會輕易被改變。[29] 有研究表明,雖然全球供應鏈結構的變化可以應對一些破壞性風險,但之后又會出現新的挑戰。例如,美國將生產線布置在所謂“近岸”或“友岸”地區,以期減輕全球貿易波動對其國內經濟的沖擊,但事實上潛在風險與高度依賴全球供應鏈相差無幾。即使沒有海外供應鏈,本地受到的沖擊也會達到最大。美國提出的所謂“友岸外包”意在重構供應鏈,意味著生產商、制造商、分銷商和消費者之間的關系發生重大變化。由于各供應鏈參與者之間存在相互依存關系,更換一個供應源或制造商會在整個供應鏈中產生連鎖反應,帶來難以應對的挑戰及風險。從短期看,這將對全球供給產生嚴重沖擊,致使價格攀升、市場動蕩;從長期看,則將造成生產效率低下、企業成本高企、產業遭遇供給瓶頸。“友岸外包供應鏈”以排斥特定經濟體為前提,違背了國際貿易最基本的非歧視原則,更不符合世界各經濟體之間已經深度融合、高度依存的現實。為應對突發性沖擊,很多企業會選擇積累庫存、更換生產或銷售地點,從而分散成本?;谶@一邏輯,全球供應鏈會出現多樣化布局,但是并不會導致全面重置或逆轉。[30]
(三)國際流動韌性顯著增強
全球化韌性在國際流動上表現為兩方面:一是數字技術推動數字流動,賦能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各個環節,各類數字平臺的建立使得全球經貿活動效率更高;二是以社區、居民為基本單元的全球聯系網絡正在強勁恢復,該網絡活躍度不斷增強。
一是數字要素賦能全球化韌性?!百x能”是指“組織或個體通過利用外在的社會環境或政策條件,增強自身能力并擴大主動權的過程”。[31] 近年來,“數字技術賦能”成為國內外學術界熱議的話題。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物聯網、大數據等數字技術,正在快速、深度融入全球化的各個領域與環節,并賦能各領域使其蓬勃發展。數字技術的滲透與擴展,加速擴大了服務業全球化的范圍。數字跨境活動的增加表明全球化的性質和范圍可能會發生變化,未來幾年,有形領域內(如貨物貿易)的流動可能會繼續減緩,而無形領域內(包括服務貿易和跨境數據)的流動則會加速。
數字技術賦能全球化韌性有三種途徑。其一,迅猛發展的數字經濟極大降低了全球貿易成本,提升了各區域、國家、產業和企業等嵌入全球價值鏈的獲益水平,[32] 形成更加優化的貿易結構。其二,數字技術賦能產業與企業不斷提高其應對突發沖擊的能力,提升替代與互補效應,從而顯著增強了國家和區域等的經濟韌性,增強了相關企業和產業的韌性。其三,數字技術搭建的多層次數字經濟平臺進一步夯實了各國的貿易網絡,全球貿易網絡韌性增強。數字技術通過以上方式不斷推進國際產業布局重構,加速全球價值鏈的分工演進,全球化韌性隨著全球價值鏈韌性的增強而不斷提升。
二是社會與人民賦能全球化韌性。從城市與社區的視角來看,在后疫情時期,全球整體上的聯系網絡正在強勁恢復,網絡活躍度不斷增強,更具包容性與凝聚力的社會重新顯現。此外,全球各國國內社會的公平度正在逐漸提升。現階段,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基礎設施對于不同地區獲得公平公共服務的重要作用,積極加入基礎設施的建設或升級中。此外,各地區勞動力市場逐漸活躍,各類合適的技能和就業機會顯現,就業形勢的好轉為地區生產力與競爭力的提高提供了人力基礎。2021年,中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勝利,現行標準下9 899萬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區域性整體貧困問題得到解決,完成了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中國在脫貧攻堅戰中取得的勝利,不僅是又一個彪炳史冊的人間奇跡,而且對全球消除貧困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相關研究表明,經濟增長、不平等與減貧之間存在著對應關系。長期來看,貧困和社會不公會抑制經濟增長。[33] 世界銀行報告顯示,根據國際貧困線,即日均收入低于1.90美元,在過去40年間,中國日均收入低于國際貧困線的人口數量減少了近8億,這說明在減少極端貧困人口的事業中,中國為全球作出了積極貢獻。[34]
后疫情時期,國際流動正在恢復并增長,為加強全球化韌性提供了多重路徑。新冠疫情對旅游業產生了巨大負面影響。據統計,2019—2020年,全球旅行和旅游總支出減少了一半以上,從5萬多億美元減少到2.44萬億美元。[35] 盡管如此,自2022年以來,旅游業逐步恢復了增長的趨勢。聯合國旅游組織(UN Tourism)在2025年發布的《世界旅游業晴雨表》顯示,2024年全球國際游客數量達到14億人次,基本恢復至2019年同期水平。該機構預計,2025年主要旅游目的地國家旅游業將保持增長勢頭,全球國際游客數量有望增長3%至5%。[36]
中國對促進全球旅游業的復蘇作出了積極的貢獻。中國推動實施便利中外人員往來的政策,用實際行動推動旅游業加速回暖。2023年11月,中國擴大了單方面免簽國家的名單,對法國、德國、意大利、荷蘭、西班牙、馬來西亞這6個國家試行單方面免簽政策。截至2025年6月,中國單方面免簽國家范圍已擴大至47國。這些舉措不僅顯示了中國對自身能力與未來的信心,更履行了做全球化的堅定支持者的承諾。中國積極推進全球旅游業的復蘇,為深化中外互利合作、人文交流帶來更多的新機遇,為全球化保持強勁韌性增添了持久的動力。
三、中、美在提升全球化韌性中的不同角色
(一)中國在提升全球化韌性中的角色
中國是近幾十年來世界經濟增長的核心引擎之一,其貢獻率長期位居世界前列。作為全球化的支持者與踐行者,中國通過促進世界經濟增長、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推進技術創新,為增強全球化韌性提供持久助力。
第一,中國是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者,有助于抵御逆全球化的沖擊,進而增強全球化韌性。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中國堅定不移地推進自由貿易與經濟全球化,并在維護世界和平、推動全球發展、促進綠色可持續發展等領域作出了重大貢獻。中國始終處于全球供應鏈的核心環節,扮演著全球化韌性的有力維護者角色。2024年,中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為43.85萬億元,同比增長5%。據初步統計,2024年,中國跨境電商進出口總額達2.63萬億元,同比增長10.8%。過去5年,中國跨境電商貿易規模增長超過10倍。[37] 迅猛發展的跨境電商成為中國國際貿易的新動能。此外,2024年,中國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合計進出口22.07萬億元,同比增長6.4%,占中國進出口總值的比重首次超過50%。自2020年中國與東盟首次互為最大貿易伙伴以來,中國與東盟連續5年互為第一大貿易伙伴,2024年,中國對東盟進出口增長9%。[38]
第二,中國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有助于提高全球化韌性。近年來,中國連續舉辦了國際服貿會、廣交會、進博會、消博會、東博會等一系列國家級展會,搭建互利共贏的合作平臺,推動中國市場成為世界市場,有力促進經濟全球化。這些經濟合作平臺為全球商品拓寬了銷售渠道,尤其是將更多的全球商品引入了更具國際影響力與吸引力的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在中國市場,平均每天有超過2.7萬家企業誕生,超過8萬輛汽車下線,超過350億元商品在網上售出,超過3億個包裹通過快遞寄送。[39] 正是中國超大規模市場的需求優勢、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體制優勢、產業體系配套完整的供給優勢以及大量高素質勞動者和企業家的人才優勢,為中國經濟發展提供了巨大的內生動力,同時賦予了全球化發展強勁的韌性。
此外,近年來,中國加入了《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多次擴容自貿試驗區,并積極推進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和《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進程。同時,中國積極擴大制度型開放,創造性地設立中外人員往來“快捷通道”、物資運輸“綠色通道”;施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及其實施條例,進一步縮減《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發布并實施了《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等。這一系列推進經濟全球化、維護國際經濟秩序、加強國際合作和主動擴大對外開放的重要舉措,為全球經濟復蘇和加強國際合作發展注入了強勁動能。[40]
第三,中國積極推動技術創新,推動全球化充分發揮其數字化優勢,帶動相關產業數字化升級,有助于提高全球化韌性。2024年1月,英國《經濟學人》雜志發表了《中國汽車的大量涌入讓西方感到恐懼》一文,文章圖片內容是中國的電動汽車仿佛外星物體般墜入地球。中國在電動汽車行業實現彎道超車,再次震驚西方世界。盡管西方國家仍在適應這一現實,但正如文章所指出的,為了西方自身的利益,其“應該向廉價、清潔的來自中國的電動汽車開放市場”。[41]
據統計,2023年,在世界電動汽車銷售量前20名的車型里,中國品牌占12個。[42] 中國經過發展電網和充電樁等基礎設施、設立地方政府引導基金為電動汽車產業提供資金,進而形成產業集聚效應,帶動電動汽車需求與市場規模的不斷擴大,在電動汽車產業領域實現了彎道超車。國際能源署《2025年全球電動汽車展望》報告顯示,中國在電動汽車的生產和銷售方面均保持領先地位,是全球電動汽車市場的核心驅動力。2024年中國的電動汽車銷量超過1 100萬輛,約占全球電動汽車銷售總量的三分之二。[43] 國際能源署預測,到2030年中國仍將保持其作為全球最大電動汽車市場的地位,在電動汽車總銷量中占據40%的份額。[44] 此外,東南亞地區將成為中國電動汽車出口的主要目的地,中國電動汽車企業向東南亞的擴展標志著該地區新興市場與中國汽車企業技術實力之間的戰略共生。未來10年內,中國電動汽車有望如20世紀80年代日本汽車風靡全球一樣實現對全球的大規模出口。除電動汽車外,中國在光伏、超高壓輸變電技術等方面均占據巨大的優勢,在風能等新能源領域的發展遙遙領先。這些新動能將賦予中國經濟更強的韌性,進而推動全球化繼續向前發展。
(二)美國在提升全球化韌性中的角色
二戰之后,美國主導建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奠定了全球經濟自由化的制度基礎。20世紀70年代石油危機后,美國轉向新自由主義政策,成為向全球推廣該模式的核心力量。然而,近年來美國推崇“美國優先”的內顧政策,反全球化的特朗普兩次當選美國總統,美國已從經濟全球化的支持者或維護者轉變為破壞者。來自美國的反全球化沖擊,以及美國對華從“全面脫鉤”到“去風險”,再到目前特朗普政府挑起全球關稅戰,成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全球化韌性面臨的主要挑戰。
第一,來自美國的反全球化沖擊。一直以來,反全球化的力量往往被夸大。[45] 在特朗普以“你多則我少”為核心的零和思維指導下制定的貿易政策給全球化帶來直接沖擊。他認為,各國獲得的利益正是美國的損失。因此,他利用總統職權退出貿易條約、對他國征收高額關稅,這些行為在短時間內對全球化造成嚴重損害。從特朗普第一任期開始,美國在對外經濟政策中所表現出的重商主義特征和民粹主義傾向都撼動了全球化的根基。美國商品和服務出口占世界GDP的比重在2008年約為30.8%,此后整體呈現下降趨勢,僅在2011年(30.2%)與2022年(31%)接近或超過2008年。[46] 此外,世界銀行數據顯示,美國的外國直接投資在2007年達到峰值,占全球GDP的5.3%,到2023年僅為0.7%。[47] 由特朗普掀起的內顧化趨勢在學界也引發了大量思考,有學者認為全球化時代已經結束。
西方政策界與學術界也充斥著對反全球化的討論。2022年4月,時任美國財政部部長珍妮特·耶倫(Janet Yellen)正式提出所謂的“友岸外包”供應鏈。[48] 《金融時報》專欄作家拉娜·福洛荷(Rana Foroohar)認為,“美國不應該與中國等不認同其價值觀的國家進行貿易往來,美國甚至可能考慮減少與不認同其價值觀的其他國家的貿易活動?!蓖瑫r,她指出,美國的經濟增長“應該優先考慮的是本地而不是全球,是普羅大眾(main street)而不是華爾街,是利益相關者而不是股東”。[49] 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副主席香農·奧尼爾(Shannon K. O’Neil)認為,“從來沒有不受任何約束的全球化(unfettered globalization),在全球化進程中,美國與友好國家的貿易一直多于與遙遠的、可能是敵對國家的貿易?!?sup>[50] 這種內顧、排他的氛圍對全球化韌性造成了巨大的威脅。換言之,美國的貿易已經且一直是“友岸”的。以美國為核心的西方政界、學術界達成了一項共識,即全球化已經成為過去,全球化的未來注定是支離破碎的。
第二,美國對華“去風險”,其支持全球化的意愿下降。在理想的情況下,各國應攜手應對全球性風險。而實際上,重大外部沖擊的第一反應者是各國的決策者。世界經濟論壇執行董事李·豪威爾(Lee Howell)認為,領導人在國家韌性中至關重要,當領導人有效管理危機局勢并推動變革時會更容易得到信任。[51] 美國曾是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主導者與支持者,而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美國的霸權地位相對衰落,其國內種族沖突、貧富分化、社會分裂等問題日益凸顯,其綜合國力和全球領導力都呈現相對下降的態勢。拜登執政后,受制于國內政治,其仍缺乏“做正確的事情”的勇氣。從選擇性“脫鉤”到“去風險”,盡管美國與中國保持良好關系既有益于其本身,又有利于全球經濟格局的穩定和全球化的發展,但是美國在對華政策上卻將中國視為最主要的“戰略競爭對手”,采取錯誤的所謂“對華戰略競爭”政策,大打貿易保護主義牌,連續推出“友岸”“近岸”“在岸”等舉措。美國意在利用“去風險”來“保障國家安全”,實則增加了全球化的風險。通常而言,全球供應鏈的每個環節都會有不同地區的多個供應商,使國家能夠從遭受氣候災難等不可控因素沖擊的供應商迅速轉移到其他地方的供應商,這樣的地域多元化將使供應鏈具有更強的韌性。前印度儲備銀行行長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Rajan)認為,憑借中國與美國的生產能力,如果二者能夠優化其在全球供應鏈中的作用與功效,并擴大規模以供應全球市場,兩國將比任何單一的區域市場為全球提供更多的韌性。[52]
四、全球化韌性與中國式動力
近年來,盡管全球化發展面臨多重障礙,但中國一如既往地持續擴大開放,堅定支持全球化發展。2021年,習近平主席在博鰲亞洲論壇開幕式上發表講話指出,我們要平等協商,開創共贏共享的未來;我們要開放創新,開創發展繁榮的未來;我們要同舟共濟,開創健康安全的未來;我們要堅守正義,開創互尊互鑒的未來。[53] 這一講話為全球化的未來發展指明了方向。平等協商、開放創新、同舟共濟、堅守正義是全球化韌性的本源,能夠有效提升全球化的免疫力、修復力及執行力,因此也是維持并加強全球化韌性的不竭動力。
中國式動力即指中國通過在市場(供給與需求)、制度等方面的獨特優勢,以在全球化中所發揮的作用及取得的成績為基礎,在現有的多邊組織、區域性組織等平臺上,繼續從廣度及深度兩個方面推動全球化發展、提高全球化韌性。具體表現為,其一,中國通過不斷擴大全球化的參與度,使全球化的紅利更加普惠,同時分散全球化風險,提高全球化在逆境中的免疫力;其二,中國積極引領“再全球化”,尤其在后疫情時期,為恢復世界經濟活力提供多重動力,提高全球化的修復力;其三,中國通過積極創新不斷突破技術瓶頸,在數字化的“再全球化”中推動人工智能、綠色產業、電動汽車等多個領域實現更優發展,提高全球化韌性。
中國始終堅持平等協商、開放創新、同舟共濟、堅守正義的原則。這是中國式動力的實踐原則。首先,中國主張平等協商,開創共贏共享的未來。2022年11月,在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第十七次峰會上,習近平主席指出,“我們要推動更有韌性的全球發展”,因此,“我們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視發展問題……要建設全球經濟復蘇伙伴關系,堅持發展優先、以人民為中心,始終想著發展中國家的難處,照顧發展中國家關切。”[54] 長期以來,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發展以美國為核心,由西方國家所主導,在以美國為主要規則制定者的全球化中,發展中國家、新興市場國家的訴求難以得到有效回應,欠發達國家始終處于全球化的邊緣。全球化倡導貿易開放,而西方“高標準”規則下的貿易開放卻導致了更嚴重的貧困以及國家之間和國家內部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近年來,新興市場國家逐步走向世界舞臺中央,它們幫助廣大發展中國家實現經濟發展、更高效地獲取國際金融資源;同時,它們充分發揮自身經濟能力與經濟治理權利,支持欠發達國家積極融入全球化實現經濟增長。平等協商就是要讓更多參與全球化的主體得到話語權、歸屬權與利益分享權。全球化韌性來自全球化所有主體應對沖擊能力的提升,這要求各個經濟體對全球化的參與度進一步擴大和深化,而平等協商正是這一過程的基礎與前提。平等協商有助于擴大全球化的參與主體與獲益主體,有助于支持它們在全球化中賦能自身經濟、提高免疫力,從而為應對全球化“逆流”做好準備,減少“逆流”對經濟的損害,整體上降低全球化在一次次逆境中的損耗。
其次,開放是全球化的本質特征,創新是全球化的不竭動力,開放創新是數字化的“再全球化”保持并提高韌性的前提條件?!霸偃蚧笔侵敢灾袊鵀榇淼男屡d市場國家對全球化進程的改革,以及這種改革所產生的模式升級與擴容效應。[55]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陷入不同程度的孤立主義泥潭,自顧不暇。在其經濟陷入低迷之時,北京奧運會成功舉行,中國走近世界舞臺中央。經過改革開放后多年的積累,2008年以來中國以新興市場國家身份在全球治理中的參與度越來越高,給全球化注入了新的動力,并在此后成為“再全球化”的主要動力?!霸偃蚧备挥袝r代特征,其中之一即為數字化。[56] 這意味著全球化進入了一個由數字信息、思想和創新流量所定義的新時代??缇硵祿鲃觿t打破地理界限,個人借助社交媒體和其他互聯網平臺,正在形成自己的跨境聯系。此外,有更多國家加入了全球貿易網絡,享受全球化紅利。由數字技術推動的開放創新,成為“再全球化”的時代動力。當前,各國紛紛出臺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政策,并在全球數字治理領域展開合作與競爭。技術的升級與創新賦能全球化,并提高其執行力,為全產業領域探索更優化的發展路徑,這有利于推動全球經濟全面恢復并保持增長。
再次,同舟共濟是指全人類攜手應對共同的風險挑戰,推動更加包容的全球發展。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約翰·伊肯伯里(G. John Ikenberry)認為,新冠疫情深刻影響我們對21世紀的全球想象。這場危機讓我們更清晰地認識到人類共同面臨的困境、相互依存關系中潛藏的危險、國際合作失敗帶來的代價以及高效治理的價值。[57] 部分持變革論觀點的學者認為,新冠疫情對全球化造成了強烈且持久的沖擊,但同時他們也認為,這種沖擊不會使全球化產生質變,全球化會繼續以一種新的形態發展,而這需要更多的全球化參與者共同應對挑戰。在新冠疫情期間,中國同國際社會守望相助、共克時艱,率先提出構建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并以實際行動積極推動國際抗疫合作,為全球團結抗疫作出了積極貢獻。[58] 在后疫情時代,大國博弈加劇、地緣政治沖突迭起的情況下,中國又選擇了引領對外開放的道路。同舟共濟,不僅意味著全球化各參與主體共同攜手應對全球安全、衛生健康等突發事件,還意味著各國能夠針對突發性、系統性的沖擊迅速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以最短的時間、最低的成本達到最好的效果,讓全球經濟、社會體系得以修復。中國與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與最大的發達國家,面對層出不窮的全球性挑戰,應同舟共濟,秉持對全球化以及全人類負責的態度,為提高全球化韌性作出實際努力。
最后,堅守正義是指堅持國家之間平等相待、維護公平正義。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全球化,其底色應該是普惠、包容、發展、共榮;然而,現階段的全球化卻被大國戰略競爭裹挾。當前,特朗普政府基本延續了對華打壓與“脫鉤”的政策趨勢。范德堡大學教授甘尼許·希塔拉曼(Ganesh Sitaraman)認為,“美國決策者的最高目標應該是維護和捍衛國家的憲政民主,同時使美國人不論其種族、性別、地域、出身等都能發展獲益。實現這一目標的社會將為應對下一次危機做好更充分的準備。一個更平等、更公正的國家是一個更有韌性的國家。”[59] 亞洲開發銀行的研究報告顯示,為更好應對全球性危機,良好、穩定的宏觀經濟環境是一個重要的因素。[60] 而良好的宏觀經濟環境需要各經濟體秉持普惠包容、互利互惠的原則。因此,提高全球化韌性,要堅守正義,互尊互鑒,霸權國不能僅僅因為其他國家與其政治體制、發展道路等方面的差異而采取打壓和排擠措施,這些霸權行為的負面影響將波及全球。
結""" 語
我們生活在一個高度互聯的世界。研究顯示,每個地區至少有一種重要商品,其25%以上的來源依賴進口。[61] IMF的最新研究表明,盡管當前地緣政治格局發生劇烈變化,大國競爭顯著加劇,但全球貿易并未發生重大的“逆全球化”現象。因此,盡管面臨諸多挑戰,全球化仍具備韌性,并通過韌性減緩各類挑戰帶來的沖擊,各經濟體以不同形式逐漸從負面影響中恢復,并且汲取經驗,賦能全球化,使之更具韌性地走向未來。
中國是全球化堅定的支持者與實踐者。作為發展中國家和全球南方的一員,中國始終同其他發展中國家同呼吸、共命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始終以最大誠意尋求與世界各國深化合作。在平等協商、開放創新、同舟共濟、堅守正義原則的指導下,中國將繼續為提高全球化韌性作出貢獻,引領“再全球化”朝著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
[責任編輯:張 珺]
*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百年變局下全球化進路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研究”(21amp;ZD172)的階段性成果,同時還得到“北京市卓越青年科學家計劃”項目的支持。
[①] Stewart Paterson, “What Went Wrong with Globalization?,” Hinrich Foundation, May 9, 2023, https://www.hinrichfoundation.com/research/wp/us-china/what-went-wrong-with-globali zation/.
[②] World Economic Outlook: A Critical Juncture amid Policy Shifts,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April 22, 2024,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EO/Issues/2025/04/22/world- economic-outlook-april-2025.
[③] Ron Martin and Ben Gardiner, “The Resilience of Cities to Economic Shocks: A Tale of Four Recessions (and the Challenge of Brexit),” Papers in Regional Science, Vol. 98, No. 4, 2019, pp. 1801-1833.
[④] Prachi Mishra and Antonio Spilimbergo, “Globalization and Resilienc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May 24, 2022,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fandd/issues/Series/ Analytical-Series/Globalization-Resilience-Mishra-Spilimbergo.
[⑤]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White House, May 2010, https://obamawhitehouse. archives.gov/ sites/default/files/rss_viewer/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
[⑥] Uta Jüttner, Helen Peck, and Martin Christopher, “Supply Chain Risk Management: Outlining an Agenda for Future Researc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ogistics: Research amp; Applications, Vol. 6, No. 4, 2003, pp. 197-210.
[⑦] Serhiy Y. Ponomarov and Mary C. Holcomb, “Understanding the Concept of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ogistics Management, Vol. 20, No. 1, 2009, pp.124-143.
[⑧] 屈小娥、馬黃龍:《數字經濟賦能全球價值鏈韌性的影響機制及其靶向路徑》,《學術論壇》2023年第6期,第12—20頁。
[⑨] 余南平:《全球價值鏈對國際權力的形塑及影響》,《中國社會科學》2022年第12期,第120—137頁。
[⑩] The EU Approach to Resilience: Learning from Food Security Crises, European Commission, October 3, 2012, https://ec.europa.eu/echo/files/policies/resilience/com_2012_586_ resilience_en.pdf.
[11] Shared Vision, Common Action: A Stronger Europe, European External Action Service, June 2016, https://www.eeas.europa.eu/sites/default/files/eugs_review_web_0.pdf.
[12] Cristiano Codagnone et al., Europe’s Digital Decade and Autonomy, European Parliament, October 2021, p. 59,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RegData/etudes/STUD/2021/695465/IPOL_ STU(2021)695465_EN.pdf.
[13] European Industrial Strategy, European Commission, May 2021, https://single-market- economy.ec.europa.eu/industry/strategy_en.
[14] Indicators for Resilient Cities, 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March 20, 2018, https://www.oecd.org/en/publications/indicators-for-resilient-cities.
[15] Shorna Allred et al., “Cultural Resilience in the Face of Globalization: Lessons from the Penan of Borneo,” Human Ecology, Vol. 50, 2022, pp. 447-462.
[16] Geoff A. Wilson, “Community Resilience, Globalization, and Transitional Pathways of Decision-Making,” Geoforum, Vol. 43, No. 6, 2012, pp. 1218-1231.
[17] Foresight Review of Resilience Engineering, Lloyd’s Register Foundation, October 2015, https://www.lrfoundation.org.uk/sites/default/files/202408/Foresight%20Review%20of%20Resilience%20Engineering.pdf.
[18] Jyrki Ali-Yrkk?, “Companies’ Resilience in the Midst of Crises,” ETLA Brief, No. 130," Research Institute of the Finnish Economy, December 14, 2023, https://www.etla.fi/wp-content/ uploads/ETLA- Muistio-Brief-130.pdf.
[19] Martin Reeves and Simon Levin, “Building a Resilient Business Inspired by Biology,” Boston Consulting Group, April 7, 2017, https://www.bcg.com/publications/2017/globalization- strategy-reeves-levin-building-resilient-business-inspired-biology.
[20] Martin Sandbu, “Globalization and National Resilience Can Coexist despite Covid-19,” Financial Times, February 2021, https://www.ft.com/content/49a7c20a-72a2-11ea-95fe-fcd274e 920ca.
[21] “Reimagining City Resilienc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May 2023, https://www.iied.org/reimagining-city-resilience.
[22] World Economic Outlook,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April 22, 2025,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EO/Issues/2025/04/22/world-economic-outlook-april-2025.
[23] 《貿發會議:2024年全球貿易額達33萬億美元新高》,新華網,2025年3月15日,https://www.xinhuanet.com/fortune/20250315/6e78b8ebcea94885b97b08426640eb65/c.html。
[24] 參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經濟展望》,2025年4月,https://www.imf.org/ zh/Publications/WEO/Issues/2025/04/22/world-economic-outlook-april-2025#Projections。
[25] World Economic Outlook,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January 2024, https://www.imf. org/en/Publications/WEO/Issues/2024/01/30/world-economic-outlook-update-january-2024.
[26] 《貿發組織:全球貿易預計將于2025年創歷史新高》,聯合國,2024年12月5日,https://news.un.org/zh/story/2024/12/1134096。
[27] Serhan Cevik, “Long Live Globalization: Geopolitical Shock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October 2023,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P/Issues/2023/ 10/27/Long-Live-Globalization-Geopolitical-Shocks-and-International-Trade-540832.
[28] Otaviano Canuto, “Slowbalization, Newbalization, Not Deglobalization,” Policy Center for the New South, June 1, 2022, https://www.policycenter.ma/publications/slowbalization-newbali zation-not-deglobalization.
[29] Torben Pedersen and Peter D. ?rberg Jensen, “Resilience: Easier Said Than Done – But It Can Be Done!” AIB Insights, Vol. 23, No. 3, 2023, https://insights.aib.world/article/75254- resilience-easier-said-than-done-but-it-can-be-done.
[30] Olivia White et al., “The Complication of Concentration in Global Trade,”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 January 12, 2023, https://www.mckinsey.com/mgi/our-research/the-complication- of-concentration-in-global-trade.
[31] Douglas D. Perkins and Marc Zimmerman, “Empowerment Theory,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American Journal of Community Psychology, Vol. 23, No. 5, 1995, pp. 569-579.
[32] 呂越、谷瑋、包群:《人工智能與中國企業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5期,第80—98頁。
[33] Valerie Cerra, Ruy Lama, and Norman V. Loayza, “Links between Growth, Inequality, and Poverty,”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World Bank, March 26, 2021, https://documents1. worldbank.org/curated/en/112911616770024923/pdf/Links-between-Growth-Inequality-and-Poverty-A-Survey.pdf.
[34] Lifting 800 Million People Out of Poverty – New Report Looks at Lessons from China’s Experience, World Bank, April 1, 2022, https://www.worldbank.org/en/news/press-release/ 2022/04/01/lifting-800-million-people-out-of-poverty-new-report-looks-at-lessons-from-china-s- experience.
[35] “Coronavirus: Impact on the Tourism Industry Worldwide - Statistics amp; Facts,” Statista, January 2024, https://www.statista.com/topics/6224/covid-19-impact-on-the-tourism-industry/# topicOverview.
[36] World Tourism Barometer, UN Tourism, May 2025, https://pre-webunwto.s3.eu-west-1. amazonaws.com/s3fs-public/202505/World_Tourism%20Barometer_May25_en_excerpt.pdf?VersionId=iH4C5XPe7gpunRM_j.pSo7X5Ujd3LYIa.
[37] 《2.63萬億元" 跨境電商聚新成勢》,《經濟日報》2025年2月5日,第6版。
[38] 《突破43萬億元!2024年我國外貿規模再創新高》,海關總署,2025年1月14日,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hgzssldzj/mtbd83/6315121/index.html。
[39] 《中國大市場觀察》,新華網,2024年3月2日,http://www.xinhuanet.com/20240302/ 306e59a4b8854217bbc0e615ffd3fd3a/c.html。
[40] 鞠立新:《經濟全球化的新韌性與中國引擎的強賦能》,光明網,2021年5月11日,https://theory.gmw.cn/2021-05/11/content_34835937.htm。
[41] “An Influx of Chinese Cars Is Terrifying the West,” Economist, January 11, 2024, https://www.economist.com/leaders/2024/01/11/an-influx-of-chinese-cars-is-terrifying-the-west.
[42] 《上半年全球新能源車市三大關鍵詞:漲、卷、變》,中國儲能網,2023年8月16日,https://www.escn.com.cn/news/show-1603579.html。
[43] Global EV Outlook 2025: Expanding Sales in Diverse Markets,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May 2025, pp. 15-16, https://iea.blob.core.windows.net/assets/0aa4762f-c1cb-4495-987a -25945d6de5e8/GlobalEVOutlook2025.pdf.
[44] Global EV Outlook 2023,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April 2023, https://www.iea.org/ reports/global-ev-outlook-2023/executive-summary.
[45] “Donald Trump Threatens the Resilience of World Trade: Globalization Has Survived Many Shocks But It Will Struggle with This One,” Financial Times, December 28, 2016, https://www.ft.com/content/9632d000-c900-11e6-8f29-9445cac8966f.
[46] 《貨物和服務出口(占GDP比重)》,世界銀行,https://data.worldbank.org.cn/ indicator/NE.EXP.GNFS.ZS。
[47] 《外國直接投資凈流入(占GDP比重)》,世界銀行,https://data.worldbank.org.cn/ indicator/BX.KLT.DINV.WD.GD.ZS。
[48] “Transcript: US Treasury Secretary Janet Yellen on the Next Steps for Russia Sanctions and ‘Friend-shoring’ Supply Chains,” Atlantic Council, April 13, 2022, https://www.atlanticcouncil. org/blogs/new-atlanticist/transcript-us-treasury-secretary-janet-yellen-on-the-next-steps-for-russia-sanctions-and-friend-shoring-supply-chains/.
[49] Rana Foroohar, “Key US Commission Heralds Coming Capital Wars,” Financial Times, November 21, 2021, https://www.ft.com/content/2088170c-e132-4090-9725-5582c51bc2d9.
[50] See Shannon K. O’Neil, The Globalization Myth: Why Regions Matter,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23.
[51] W. Lee Howell, “Resilience and Dynamism: How Countries Survive -- And Thrive,” "Foreign Affairs, January 15, 2013,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world/resilience-and-dynamism.
[52] Raghuram G. Rajan, “The Gospel of Deglobalization: What’s the Cost of a Fractured World Economy?,” Foreign Affairs, Vol. 102, No. 1, 2023, pp. 155-162.
[53] 《習近平在博鰲亞洲論壇2021年年會開幕式上發表主旨演講》,中國政府網,2021年4月20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1-04/20/content_5600759.htm。
[54] 《習近平在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第十七次峰會第一階段會議上的講話》,中國政府網,2022年11月15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11/15/content_5727057.htm。
[55] 王棟、曹德軍:《再全球化:理解中國與世界互動的新視角》,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58頁。
[56] 王棟、高丹:《近年來西方學界對全球化的研究評述》,《國外理論動態》2022年第3期,第131—141頁。
[57] G. John Ikenberry, “A Jekyll-Hyde World,” in John Allen et al., “The World After the Coronavirus,” Foreign Policy, January 2, 2021,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1/02/2021- coronavirus-predictions-global-thinkers-after-vaccine/.
[58] 《中國以實際行動積極推動國際抗疫合作獲得多國好評》,央視網,2021年9月16日,https://m.news.cctv.com/2021/09/16/ARTIWYJ5OxImur7UGOovXTMD210916.shtml。
[59] Ganesh Sitaraman, “A Grand Strategy of Resilience: American Power in the Age of Fragility,” Foreign Affairs, August 11, 2020,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 2020-08-11/grand-strategy-resilience.
[60] Hiro Ito, Juthathip Jongwanich, and Akiko Terada-Hagiwara, “What Makes for a Resilient Developing Asia in a Financially Globalized World?,” Asian Development Bank, December 2009, https://www.adb.org/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28396/economics-wp181.pdf.
[61] Jeongmin Seong et al., “Global Flows: The Ties That Bind in An Interconnected World,”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 November 15, 2022, https://www.mckinsey.com/capabilities/strategy- and-corporate-finance/our-insights/global-flows-the-ties-that-bind-in-an-interconnected-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