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視覺符號承載著深厚的地域文化與集體記憶,是傳統美學與工藝智慧的重要體現。當前,在文化產業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如何以現代視覺手段激活這些傳統圖形,使其在插畫類文創產品中獲得新的傳播力和審美價值,成為設計領域的重要命題。圖形語素的活化不僅關系到非遺的延續方式,也反映了設計語言在文化表達中的適應性與創造力。研究非遺圖形語素的視覺轉譯路徑,對于推動傳統文化在現代視覺系統中的融通轉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與文化價值。
1非遺圖形語素的文化內涵與視覺特征
1.1非遺圖形語素的定義與類型
非遺圖形語素作為傳統文化視覺體系中的基本構成單元,具有高度凝練的符號性和結構性,既體現圖像語言的形式邏輯,又內嵌文化意義的傳遞機制。在廣義層面,非遺圖形語素涵蓋刺繡、剪紙、陶瓷、年畫等民間工藝中反復出現、具有可識別特征的線條、形態、構圖與色彩組合。在分類原則上,可根據題材來源、造型結構與語義功能劃分。一是具象圖形,如龍鳳、祥禽瑞獸、花卉果實,源于自然崇拜與圖騰意象;二是抽象符號,如團紋、回紋、雷紋等,以重復與變形形成圖案韻律;三是融合文字、符號與圖形,形成具有隱喻與祝禱功能的復合語素[1]。這些類型既各具造型邏輯,又常以組合方式出現,構建出非遺視覺語言中復雜且富有層次的構圖系統。
1.2典型圖形語素的構成方式與視覺特征
典型非遺圖形語素具有程式化、圖式化的構成方式,呈現出“構圖一節奏一裝飾”三重維度的統一特征。其構成不僅基于手工工藝的媒材邏輯,還服從傳統視覺經驗中的空間認知方式。以苗繡和剪紙為例,圖形邊界多采用對稱、放射或圍合式布局,強調視覺集中與平面展開的秩序感。線條常使用連續勾勒與重復重構,增強圖形的儀式性和節奏感。在色彩組織上,多呈現高飽和、對比強烈的視覺效果,通過紅、黃、黑等傳統主色調構成穩定的色彩系統。這些構成方式使圖形語素不僅具有裝飾性,更具有視覺傳播上的識別性與文化歸屬感。
1.3圖形語素的象征意涵與敘事功能
非遺圖形語素承載著超越視覺美感的文化象征結構,借助符號的構型規律,建構與信仰、倫理、禮俗相關的敘事邏輯。以龍鳳、壽桃、蓮花等常見語素為例,其象征意義已深入民間語匯系統,分別指向權威、長壽、清凈等倫理愿望。
這類象征體系既源于自然物象的形態歸納,也受宗教文化與民間信仰的深層影響,構成集體無意識中的文化共識。與此同時,圖形語素的組合亦常形成“圖像敘事”路徑,如年畫中的“招財進寶”“百子圖”等,通過重復、排布與隱喻呈現故事性與寓意性。在插畫應用中,正是這種敘事潛能賦予傳統圖形以再語境化的可能,為圖形轉譯與現代重構提供文化內涵支撐。
2插畫設計語言與視覺表達機制
2.1插畫語言的視覺邏輯與風格特征
插畫作為一種圖像表達形式,其語言體系建立在圖形結構、色彩關系與構圖邏輯的協同運作上。插畫語言在視覺建構上表現出極高的形式自由度,但并非完全隨意,其背后受制于視覺傳達的認知規律與審美預期的文化慣性。不同風格的插畫在筆觸處理、色塊布局與節奏安排上體現出鮮明的語言差異。例如,具象寫實風格重視體積塑造與光影層次,而扁平裝飾風格則更強調圖形輪廓與配色對比。在文化性插畫中,風格選擇不僅是視覺風格判斷,更是圖像語義策略的一部分,決定了觀者如何進入畫面、如何理解圖形所指的文化內容。因此,插畫語言不僅構成了圖形設計的視覺工具系統,更構建了一套可調節圖像敘事強度與審美策略的表達機制。
2.2圖形重構與插畫中的敘事策略
在插畫創作過程中,圖形重構是實現內容重組與情感強化的關鍵手段。該過程往往伴隨著對原始形態的刪減、簡化與結構再組織,以適應新的視覺語境與傳播功能。通過對圖形的重構,插畫得以在視覺上兼容多種文化符號,同時通過構圖引導、動作設定與場景編排,生成完整的圖像敘事框架。在視覺敘事機制中,圖像與文字可互為依托,也可獨立成篇,而非遺圖形語素作為圖像母體,在插畫系統中往往承擔著語義觸發器的作用,既能構建傳統文化的時空背景,又能引導觀者對其中隱喻含義的再認知[2]。圖形重構與敘事策略之間的耦合關系,是現代插畫在文化表達中取得語義遷移與視覺再現平衡的關鍵。
2.3非遺圖形與插畫風格的融合路徑
在現代插畫中引入非遺圖形語素,必須處理好圖形原真性與風格適配性的關系問題。不同插畫風格對圖形結構與視覺語境的接受能力存在顯著差異,高飽和度民藝風、極簡主義、復古手繪或新中式插畫等語系,分別具備不同的圖形融合邏輯。有效的融合路徑往往需通過結構語言一致性與視覺肌理匹配度的雙重調節來實現。插畫設計者一方面需識別非遺圖形的結構語言本質,如連續性線型、對稱性構圖、符號化構件等,另一方面需對插畫風格的語言特征進行圖層化處理,構建符合整體視覺調性的再編碼形式。這一過程并非單純疊加圖形符號,而是基于風格控制邏輯進行文化圖像的視覺重塑,使傳統語素在視覺系統中重新獲得表現張力與傳播能力。
3非遺圖形語素的視覺轉譯路徑
3.1視覺轉譯的內涵界定與設計原則
視覺轉譯不是對非遺圖形的簡單復刻,而是對其視覺符號進行基于時代語境的再編碼。它要求設計者在形式美感與文化識別之間取得平衡,重構的是符號語言而非圖像本體。以剪紙中的蝙蝠圖形為例,其寓意“福到”,但原圖通常具有高密度紋理與鏤空構圖,不適合直接移植到插畫中。在轉譯過程中,應將蝙蝠輪廓提取為核心語素,簡化翅膀與軀干曲線,使其適應插畫的線性結構,同時保留蝙蝠下垂結構與雙翼展開的標志性動作,實現視覺象征在現代語境中的重構。轉譯設計應遵循“形意相存、媒介契合、語境通達”三項原則,即保留圖形的文化指向性,適配自標媒介的技術語言,并在新的應用場景中實現語義延續。該過程不僅是一種技術轉換,更是一種文化傳播策略,需要設計者具備跨文化視覺思維能力與符號學意識,使非遺圖形在新的視覺系統中延續原生語義。
3.2圖形語素的拆解方式與重組方法
傳統非遺圖形具有高密度的視覺組織與復合結構,直接用于插畫設計易造成信息負載過重,轉譯中需進行結構拆解。其核心在于識別語素的構形邏輯與語義節點,提取可供重構的圖形單元。構圖策略應結合現代插畫的節奏、圖層深度與閱讀路徑,確保重組圖形不形成視覺阻礙[3]。以苗繡“鳥銜枝”為例,其原構圖包含鳥形、枝葉與背景紋理。在插畫設計中,需將其解構為鳥形主干、喙部細節與植物枝葉。鳥形通過輪廓提取簡化羽翼,僅保留展翅與啄食動作;枝葉則依據語義(如“石榴寓多子”)有選擇性地保留。重組環節根據構圖意圖,如邊角填充或焦點設計,重新安排圖形位置。設計者可將鳥形置于頁面中心,枝葉拱形環繞,引導視覺節奏,形成新的圖像層級。拆解與重組并非格式操作,而是將傳統圖形轉化為可控的設計語言,兼顧敘事張力與圖像適配性。在互動插畫中,還可結合場景邏輯進行語素的動態分解與重構,拓展圖像的敘事空間。
3.3色彩與形態語言的轉譯表達策略
非遺圖形多源自天然染料體系,色彩對比強烈,應用于數字插畫需依據目標媒介與用戶視覺偏好進行調色。以蘇繡中的藍底紅蓮為例,藍色背景在傳統中象征靜謐與尊貴,但在插畫產品如手機殼或帆布包設計中,深藍易顯壓抑,應調整為飽和度中等的孔雀藍,以提升親和力;紅蓮部分則可采用色值偏橙的粉調紅,增強整體的輕盈感與時尚感。在形態語言方面,傳統圖形多依托手工工藝形成的線性結構與裝飾構成,在數字插畫中則需進行邊界簡化、節奏平衡與比例控制,使其更適應視覺傳播節奏與屏幕閱讀邏輯。以年畫中的祥云圖案為例,其原型具有復雜的勾勒和漸變的暈染,現代轉譯可將其輪廓提煉為流線曲線,并使用高亮漸層表現其動感,形成適用于插畫背景的輕量化視覺符號。色彩與形態的協調轉譯,是使非遺圖形真正融人當代插畫視覺體系中的關鍵步驟,設計者應依據載體材質、終端色域與用戶接受心理進行系統適配。
3.4文化語義重構與插畫敘事融合
傳統圖形的語義通常嵌人圖案的整體意向中,缺乏情境化表達機制,而插畫以故事性為導向,強調圖形與文本或畫面元素間的互動性。轉譯中的語義重構,需將傳統圖形嵌入特定情節場景中,并賦予其角色或功能。例如,將“魚躍龍門”圖形語素應用于插畫形式的新年禮盒包裝中時,可設計為一條錦鯉自水面躍起,穿越祥云、撞擊金榜,形成完整的“躍進”敘事邏輯。錦鯉圖形仍保留傳統紋樣結構,但動作設計與場景構成導人現代敘事語言,使傳統寓意轉化為可視化的“祝愿”行為。文化語義的嵌入式表達不僅能增強插畫的文化張力,也能使非遺圖形不再孤立呈現,而是能在新的語境中生成多層次意義網絡,提升受眾對其文化價值的主動感知與理解。在文旅文創、教育出版等插畫應用場景中,這種敘事嵌入手法尤為重要,能有效強化圖形與內容的交互結構,使文化信息在視覺系統中形成可閱讀的認知鏈條。
4插畫類文創產品中的圖形轉譯實踐
4.1產品屬性對圖形語素選擇的影響
文創產品的功能定位與使用場景直接決定非遺圖形語素的選取方式。在手賬本、包裝紙、帆布包、文具等插畫類產品中,視覺要素需兼顧美觀、識別度與功能空間的協調。書寫類產品要求圖形避免遮蔽文字區,常在邊角或封面構圖中嵌入視覺重心;服飾類產品更注重圖形的整體性與穿戴后的視覺呈現,需考慮布面延展與多角度觀察下的完整圖形結構。在材料選擇上,不同材質的質感與印刷方式也影響圖形的形態處理與色彩還原,如帆布吸墨性強,適合高對比度扁平圖案,而光面塑料則適配漸變、透疊等復雜色彩層次?;谶@些屬性差異,圖形語素篩選不再僅以文化象征為依據,更應納入載體特征、功能邏輯與用戶使用習慣,形成兼具實用性與視覺表達力的設計方案。
4.2多風格插畫中的語素應用策略
不同插畫風格對非遺圖形語素的接受度和適配策略存在顯著差異。在復古民藝類插畫中,非遺圖形多以完整引用形式出現,強調對傳統結構與色彩的保留,常用于節慶文創、紀念品包裝等語境。在當代扁平風或極簡插畫中,圖形語素通常經過重構、剪裁、線化處理,提取其基本輪廓或結構符號,與插畫中的現代元素構成圖像層級關系[4]。例如,在城市紀念插畫中,設計者可將傳統“團花”紋樣邊界重繪為等距幾何線型,與地標建筑圖形共同排列,形成傳統與現代疊合的空間構成。插畫師應依據視覺語言體系,選擇嵌入式、融合式或獨立呈現策略進行語素應用,構建具有文化識別度的圖像風格語境。不同風格下的語素表達,不只是美術處理方式的差異,更體現圖形在不同敘事邏輯與觀感機制中的再語義化路徑。
4.3典型插畫類文創產品的轉譯分析
在當前文創產品開發中,部分項目已實現對非遺圖形語素的成熟轉譯。以“敦煌元素插畫手賬”為例,該類產品對飛天、寶相花、藻井圖形等敦煌壁畫語素進行圖像重組與配色優化,形成完整的插畫風格體系。飛天圖案通過線性簡化與動態重繪,適配小尺寸書寫區域與頻繁翻頁的使用場景;寶相花則置于頁邊或開篇,作為視覺引導圖形,增強整體裝幀的文化氛圍。另如“苗繡圖形帆布袋”系列,將傳統鳥獸紋與幾何邊飾拆解后重組為對稱構圖,運用平面拼接與撞色設計,增強視覺張力的同時保留民族紋樣識別度。這些案例表明,成功轉譯不僅依賴圖形本身的文化價值,也依托視覺語言的重構策略、插畫風格系統控制與產品功能的深度契合,從而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建立具備設計邏輯的有效橋梁。
5結語
非遺圖形語素的當代表達依賴精準的視覺轉譯機制。未來,非遺圖形在插畫類文創產品中的轉譯應用仍具有廣闊的空間,有助于傳統文化資源活化,也能為當代視覺設計語言提供新的構型與敘事基礎。隨著數字媒介、AI輔助設計與消費審美的多元演進,圖形語素的轉譯方式將更加靈活、智能與交互化。推動非遺圖形在多場景、多風格語境中的深度融合,構建面向未來的視覺文化創新體系,將是設計研究與文創實踐持續深化的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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