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行動》：影像知覺視域下共同意識的書寫

引言

在“一帶一路”倡議下，影視媒介作為國家話語傳播的重要載體，正經歷著從“文化輸出”到“意識形塑”的范式轉型［。以《湄公河行動》為代表的“新主流電影”，通過技術賦能的影像實踐，將國家敘事嵌人跨國行動的故事框架，以視覺化的方式重構觀眾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認知圖景。這一現象背后暗含了媒介加速時代影像知覺的深刻變革：數字技術對時空的壓縮與再造，使電影從“現實的鏡像”升維為“知覺的義肢”［2]，通過跨地域空間的超真實呈現、國家符號的儀式化展演，以及情感共同體的審美詢喚，重塑意識形態的傳播路徑。

一、知覺的變遷：跨地域布局的技術呈現

（一）地理真實的數字復現策略

影片通過非洲摩洛哥取景與數字技術結合，精確還原湄公河流域（緬甸、泰國、老撾）的異質化空間：大遠景鏡頭構建金三角宏觀地理圖景，特寫鏡頭捕捉東南亞社會微觀肌理，形成多尺度空間敘事。

場景建構是電影視覺表象的基礎。電影場景不僅是觀眾的視覺空間，更是觀眾進一步進行情緒共情的心理空間。因此，電影立足于真實事件進行改編，通過大遠景的鏡頭、俯拍結合的方式交代“湄公河行動”異域、混亂的環境背景，并使用特寫鏡頭細致地表現當地群眾的百態，將東南亞、南亞復雜的社會背景通過數字技術呈現出來，使觀眾進一步了解復雜的環境背景。影片通過剪輯技術、視頻特效、蒙太奇等手法，利用電影對時間和空間進行加速與再造的特性，將在復雜的跨地域環境打擊毒販事件集中表現在兩個小時內，將金三角復雜的社會圖景展現在電影場景中，為觀眾提供沉浸式的視聽場景。異國街頭的混亂景象和危險密布的雨林作為影片敘事的主要場景，營造出一種陌生感的敘事空間。遠程空間借助技術走到人們面前，電影也就此實現了對時空的自由操縱。正如維利里奧所言：相比制造逼真影像，電影更大的魅惑所在其實是對空間維度的操縱。［3]

（二）異質空間的知覺編碼系統

電影運用蒙太奇剪輯與特效技術，將復雜時空壓縮為兩小時敘事容器：混亂街頭與危險雨林構成雙重異托邦場域，陌生化場景突破觀眾日常經驗邊界。維利里奧的“速度技術”在此體現為空間距離的消弭一金三角社會圖景通過影像義肢實現即時傳輸，使和平地區的觀眾得以突破自然感知局限，完成對跨國治理語境的技術性體認。

維利里奧具體地道出觀影如同旅行是因為兩者都是建立在高速運動基礎上的知覺重構，電影的視覺體驗與高速旅行所帶來的體驗，二者都是相同的。［3］《湄公河行動》這部電影的主要事件為抓捕侵犯中國漁民生命安全的諾卡，并打擊其販毒行為。這其中的時間跨度很長，但是《湄公河行動》通過電影技術將跨地域的事件布局在一個完整的影像中。電影是加速的技術，不僅加速真實事件的時間，而且加速省略不必要的時空場景，加速技術促進人們自然知覺的解體和知覺信仰的轉移，加速的時空治愈了人們的知覺疾病，重塑了一個知覺烏托邦。［4］人們觀看到的世界被延展，空間在電影中被自由操縱。因此，在速度這種技術元素的指導下，觀眾沉浸在充滿刺激的故事場景中，近在眼前的知覺世界被暫時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電影中的危險雨林和混亂的街頭。

二、知覺的“強心劑”：中國精神的數字書寫

（一）肉身退場與意識自動化

梅洛-龐蒂的“身體一主體”理論在影像加速中遭遇異化：當電影通過蒙太奇剪輯與高速敘事解構物理時空連續體時，觀眾的身體參與性被剝奪，淪為維利里奧所言的“意識自動化反應裝置”。媒體加速技術制造的瞬時圖像流（如毒梟暴行、緝毒突襲的快速切換）摧毀了柏格森式的綿延記憶，迫使知覺系統進人“呆滯應激”狀態，為意識形態植人創造神經接口。

作為法國知覺現象學研究的代表學者，梅洛－龐蒂認為，知覺經驗取決于“身體一主體”與世界的動態關聯，強調人類存在“肉身維度”，即身體是與世界緊密關聯的“身體一主體”，有生命的身體必須加人一個確定環境，與某些籌劃融為一體并持續地參與其中。然而，在電影呈現的緊張刺激的世界中，“人體一主體”層面的“肉身維度”無法到場并參與。維利里奧認為，從媒體加速的角度考察“感知背后”的加速技術與加速時間，二者使實時圖像難以維持且稍縱即逝，從而差異地解構了知覺的時間性。與柏格森的綿延時間不同，加速時間取消了綿延的記憶功能，媒體加速使事件發生和信息傳播得很快，以至于大腦無法跟上它們，必須及時做出反應。在此情形下，感知已經從固定的物理空間場所轉向生活的此刻，“身體一主體”被屏幕上異時空的影像驅動淪為意識的自動化反應，類似于德國哲學家韓炳哲所謂的“毫不節制的呆滯”。「5］因此，《湄公河行動》在電影放映期間對人們的知覺進行了異域場景呈現后的第二次改變，即通過影像技術強化電影想要表現的主題。第二次知覺改變作為中國精神的數字書寫，是給予觀眾感知中國力量的“強心劑”。

（二）國家身體的符號化展演

在這部電影中，公安部場景的三幕劇結構（決策一支持一收尾）構成國家在場的儀式性展演：北京指揮中心的宏觀調度與金三角前線的微觀行動形成權力拓撲，通過視覺重復將國家機器具象為可感知的“超級身體”。這種影像編碼使“一帶一路”安全承諾從抽象政策轉化為可觸摸的知覺經驗，完成維利里奧“遠程在場”的政治轉譯。主角高剛與方新武的身體呈現具有雙重符號意義：作為個體，其傷疤、疲憊神態暗示了肉體的脆弱性；作為國家代理人，其矯健的身手與戰術配合彰顯了集體力量。影片通過慢動作鏡頭強化英雄身體的儀式感（如縱身躍下貨輪的經典場景），又將創傷記憶（方新武女友之死）處理為模糊閃回，這種矛盾編碼策略既滿足了主流意識形態訴求，又保留了商業類型片的娛樂基因。當觀眾自睹緝毒隊員的肉體受創（如爆炸戲中的身體震顫）時，其鏡像神經元被激活，產生“具身共情”。這種生理層面的情感共振，使國家話語超越理性認知層面，直接作用于觀眾的知覺系統。

三、知覺的情感同一化：命運共同體的影像建構

（一）電影媒介的知覺操控基礎

攝影技術與剪輯手法通過時空重構營造“超真實”觀影體驗，在破壞自然連貫性的同時建立理性邏輯聯結（動作/情感），形成異質時空的敘事統一體。媒介技術發展（VR/AR/超高清）使“視覺中心主義”不斷深化，維利里奧“知覺后勤學”理論在此得到印證——觀眾進入“失神”狀態，主體感知被電影畫面替代，為情感自動化奠定基礎。

攝影技術的更新使影像呈現出愈發“逼真”的假象，異于傳統藝術表現世界的方式，電影具有再現世界樣貌的特點，其視覺可觸及的真實性是傳統藝術難以企及的，正是這一逼真地映照出現實世界原貌的特點與觀眾的先驗結構相契合，才更易于觸動觀眾的情感，從而為虛擬時空情境奠定了基礎。[3]電影運用剪輯技術在現實的基礎上架構虛擬的時空場景，并具象化地呈現故事內容。這些鏡頭間的切換破壞了時空與動作的自然連貫，凸顯出理性意義對時空與動作的統一作用。各類剪輯技巧都有一個共性，即將觀眾放諸同一時間生發的不同空間中，用某種邏輯諸如情感動作，讓不對等的時空相聯系，并通過敘事規則構出獨具特色的電影世界，即升華于現實世界，卻與現實世界一一對應的時空樣態。［3]

因此，在對觀眾進行知覺的變遷并為其提供知覺的強心劑之后，電影作用于知覺的最終目的是使觀眾的情感同一化，而《湄公河行動》作為“一帶一路”背景下的影視作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其最高層次的表達旨趣。電影觀眾作為審美主體，擁有自身的經驗和理性認知，可能因為年齡、地區、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差異，加之審美活動的主觀性，觀眾在欣賞影視作品時，不是主體性目光的投射活動，而是主體潛移默化的詢喚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個體逐漸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情感共同體”。「3]實際上，電影作為藝術作品，從創作之初就帶著導演潛在的思想價值，在通過對時間的加速和空間的加速之后，電影早已不是“自由”的想象，而是將觀眾的空間與時間溶解分裂以后，具有潛移默化的情感導向作用。在影像大量制造的情況下，電影以“視覺'為主要感知方式，“視覺中心”主義的趨向日益明顯。這種情況下，維利里奧的“知覺后勤學”理論在當代有了新的表征。媒介技術發展下的電影對人們意識形態的導向作用不斷增強，電影創造了觀眾“失神”的狀態，當下主體對客觀世界的直接感知讓位于“超真實”的電影畫面。“知覺的自動化”是“知覺后勤學”的目標，也是電影促成審美同一化的基礎。

（二）審美詢喚的情感統攝過程

電影通過加速時空、溶解個體經驗差異，使多元主體在觀影過程中經歷潛意識的形態詢喚。導演預設的價值體系借助鏡頭調度與節奏控制，逐步消解觀眾的主體性差異，最終形成超越個人經驗的“情感共同體”。這種知覺變遷構成命運共同體意識建構的技術前導。

《湄公河行動》通過流暢的鏡頭調度、有節奏的畫面剪輯以及對立明顯的正反兩派的矛盾等電影技法削弱了電影的意識形態導向性，表現出無功利的表象。其實電影的運作方式一直在牽動著觀眾的感知情緒。以電影為代表的影視作品引導著觀眾的審美趨向，又進一步引導著觀眾的情感趨向，而在電影《湄公河行動》的后半部分，觀眾所持有的“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的情緒隨著電影的不斷引導達到高潮。觀看電影使人們短暫遠離社會現實，進入影片中的感知世界。觀眾不同的主觀世界漸漸被攝影機所統攝，開始與影片中的人物產生共情，電影便達到了同化個體情感的目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體現在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創造人類幸福生活的現實需求、人類文明走向和未來世界和平發展三個方面，順應了謀求共同發展的時代要求，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刻畫了全球和平穩定發展的戰略藍圖。［6]

影片意識形態的終極指向是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這種建構通過三級敘事完成：個體層面（緝毒隊員的犧牲精神）、國家層面（跨境執法合作）、全球層面（清除毒品公共危害）。當行動結束時，航拍鏡頭掠過湄公河，配以“還世界以清澈”的字幕，地理空間被道德化，河流成為命運共同體的物質隱喻。

結束語

在數字技術重構知覺范式的時代，新主流電影通過“速度美學”實現了三重意識建構一一地理空間的技術轉譯、國家身體的符號展演、情感共同體的知覺統合。這種機制為“一帶一路”的跨文化傳播提供了啟示：當傳統話語遭遇文化折扣時，基于知覺體驗的影像敘事可能成為突破認知壁壘的有效路徑。［7]

影視媒介的知覺操控特性，使其能夠繞過文化符號系統的解碼障礙，直接作用于觀眾的神經感知層面?！朵毓有袆印分芯兌拘袆拥某两匠尸F即為典例：高速剪輯制造的生理緊張感、杜比音效模擬的子彈呼嘯聲、手持攝影引發的眩暈體驗，這些技術要素構成了跨文化共通的“知覺語言”。當緬甸叢林的濕熱氣息通過4K超高清畫質滲透進觀眾毛孔時，當突襲毒梟據點的戰術配合以第一視角呈現時，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皆能產生相似的腎上腺素激增反應。這種基于生物本能的情感共振，消解了意識形態話語的對抗性，使“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理念得以在神經突觸層面建立連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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