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的發展前景

網絡文學本身具有媒介的數字化、創作主體的平民化和內容的模式化等特點，與人工智能的自主學習和適應能力、高效的數據處理能力匹配度較高，有望實現人工智能在網絡文學的創作、出版、海外傳播和IP改造等方面的應用，推動原創內容、產業鏈延伸與傳播途徑、消費者精準選擇相結合，賦能網絡文學文化產業的發展，同時建立風險應對機制，形成安全有序、質效雙高的網絡文學新生態。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突飛猛進，尤其是ChatGPT的推出，人工智能在各個領域的應用被廣泛討論。本文旨在探究未來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的前景并建立風險應對機制。

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生產各環節

人工智能能夠提高網絡文學創作的效率，提供更多較為優質的作品，滿足大眾快餐式的娛樂需求，助力文化產業的發展。

一、人機交互為網絡文學創作賦能

人工智能寫作的本質是一種“數據庫創作”，通過收集數據與樣本，用計算機語言對已有文本進行學習、模仿。它以數字化的文本為載體，具有商業化、大眾化、淺層化等特點。網絡文學的特質使得人工智能創作與網絡文學具有更多的共通性，在網絡文學的創作上具有更多可開拓的空間。

一方面，人工智能寫作可以提供更多較為優質的網絡文學作品，滿足大眾的娛樂需求，推動文化產業的發展。在消費社會背景下，網絡文學創作更多地向商品化生產轉化，寫作者變為商品生產者，甚至出現了“團隊創作”與生產車間。流水線式的生產、套路化的寫作模式以及對更新速度和點擊量的追求等，使得網絡文學作品狀況頻出，如錯別字多、文筆疏淺、邏輯混亂及故事架構不完整等。現階段的人工智能具有強大的數據挖掘和分析特性，通過對以往優秀網文的學習，創作出的網絡文學作品具有較高的水平，不遜色于大多數網文，如《機憶之地》獲江蘇青年科普科幻大賽二等獎。另外，人工智能創作的高效率可以有效地滿足讀者對網絡文學作品速食性的需求，從而留住更多的讀者，進而獲得更大的經濟效益。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對網絡文學的創作仍要以人為主體。人工智能作為網絡文學創作的工具，暫時無法進行獨立創作。創作者通過自己的指令、選擇和再加工，創作出帶有自己藝術風格的作品。這樣的作品不僅有人工智能從以往優秀作品中吸收的藝術技巧，還灌注了創作者的情感。

二、人工智能助力網絡文學出版

網絡文學書籍的出版跟其他書籍出版一樣，一般要經過選題策劃、編輯、整體設計、校對、印制等環節。人工智能可以在諸多環節提供技術支撐，提高網絡文學出版效率。

首先，在選題策劃方面，運用人工智能算法為選題提供數據支撐。根據對不同用戶網文搜索、閱讀、評論和購買記錄等數據的分析整合，網絡文學出版企業能夠了解不同群體的閱讀偏好，從而分類出版，滿足讀者個性化需求。如普江文學城曾通過人工智能定位“晉江男女用戶比例約為9：91，有旺盛消費力的女性用戶是晉江的主力消費人群。18一35歲的主流消費群體占晉江用戶總數的 84% ”。從而進行精準選題策劃。

其次，在整體設計方面，可以運用AI繪畫等，根據書籍內容進行布局設計及封面設計。通過對書籍內容的分析，人工智能可以快速確定相關網絡文學作品的主題、類型以及主要人物性格等，概括成類型化詞語和語句。通過輸入得到的類型化詞語和語句，Midjourney等人工智能軟件能夠憑借強大的繪畫和制圖功能，快速生成與之風格、內容相匹配的封面及插畫。

最后，在校對方面，可以運用人工智能提高編輯、校對效率。在2021年第五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上發布的《2020年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網絡文學市場規模達249.8億元，各文學網站日均更新字數超1.5億，累計創作網絡文學作品2905.9萬部，IP的改編量為8059部。

一部作品的字數動輒數百萬，這無疑會使出版企業在校對、審核方面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智能編輯和校對工具可以自動檢測文章中的語法錯誤、拼寫錯誤和風格問題，并提供修正建議。這有力地提高了編輯、校對工作的效率和準確性，減少了校對成本。

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海外傳播與IP轉化

人工智能的發展加快了網絡文學“出海”速度。通過人工智能賦能IP轉化能改變傳統的改編形式，構建網絡文學新形態。

一、人工智能推動網絡文學海外傳播

在過去，網絡文學一度因翻譯成本較高而“出海”受阻。2017年，推文科技推出AI翻譯生成分發系統，助力網文“出海”。如今該系統能夠做到自動監測、抓取、翻譯、發布獲得版權的中文小說，能做到3秒鐘1章，1分鐘20章，每天能達到2萬到3萬章，覆蓋海外用戶數千萬級，與此同時，翻譯成本卻降低至原來的 1% 。人工智能翻譯系統的應用有力推動了中國網絡文學“出海”進程。據《2022中國網絡文學藍皮書》數據統計，“2022年，網絡文學海外市場規模突破30億元，累計向海外輸出網文作品16000余部，其中，實體書授權超5000部，上線翻譯作品9000余部”。

同時，人工智能翻譯質量較高，準確率可達95% 以上。目前，“人工智能翻譯 + 譯者審校”模式成為越來越多企業的選擇。在人工智能高效翻譯的基礎上，審校者進一步完善作品，選擇更符合海外受眾閱讀習慣的表達方式，結合當地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未來，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情感體驗等方面進一步完善，人工智能將有能力對文本進行更符合當地受眾習慣的創造性翻譯。

二、人工智能推動網絡文學IP轉換

在網絡文學IP轉換的早期階段，主要為影視制作方收購原創作品的版權，進行改編。在這個過程中，各個階段比較割裂、零散，改編后的內容比較容易出現同質化現象，如《甜蜜暴擊》等“瑪麗蘇”偶像劇差評不斷。人工智能通過對網文評論等數據分析以及對內容、人物形象的挖掘，選擇更優質的網文和更匹配的演員，提升網絡文學改編的質量和口碑。例如，北京電影學院與中國電影編劇研究院聯合發布了《2019—2020年度網絡文學IP影視劇改編潛力評估報告》，通過大數據手段以及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對4100萬條用戶的打分和留言進行分析，發現網文IP的個體激勵、人物、情節三個指標的組合測試分析表現與影視劇改編滿意程度呈顯著正相關。根據47個樣本IP在影視劇形態的“熱播”程度，及其網絡文學IP形態在個體激勵、角色、情節三個關鍵指標的得分，構筑回歸方程，得出潛力計算公式。

人工智能對網絡文學IP轉換的促進還體現在有聲讀物、漫畫、動畫、游戲等各個方面。同時，隨著人工智能、VR等技術的進步，科學家開辟通感文藝，如味覺與嗅覺互聯敘事、觸覺與嗅覺互動拓展等，探究多感官整合敘事。在此基礎上，受經濟利益驅動，將出現專門適應多媒體IP轉換的網絡文學以及多媒體敘事的網絡文學，催生網絡文學新形式。

風險挑戰與應對措施

對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持消極態度的學者，大多考慮其潛在的風險和挑戰，如是否侵權、有無版權和版權歸屬，人類寫作是否將被取代，顛覆原有文藝理論等問題。

一、版權爭議

人工智能創作是否侵權、有無版權和版權歸屬尚無定論，需要法律填補空白。《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所稱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出的智力成果，而人工智能目前的創作方式依賴于大數據資料庫和運行程序，并不具備非模仿性的獨立創作能力，難以達到法律的“獨創性”要求。同時，由于資料庫中的作品受法律保護，人工智能創作還可能面臨侵權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享有著作權的作者包括中國公民、法人、非法人組織和部分外國人、無國籍人，沒有超出自然人的范疇。按照現行法律規定，即使作品擁有版權，人工智能仍然無法成為著作權所有者，而將其版權給予人工智能使用者或開發者則將導致大規模的版權壟斷等問題。

當前，日本采用類似商標法“先到先得”的方式，以期預防生成同質化內容造成的版權混亂；美國試圖將編程者列為版權人，體現了政策的傾斜。目前，我國法律仍未作出明確的規范，需要在不違背著作權法保護和鼓勵創作初衷的基礎上盡快填補空白，肅清人工智能創作存在的“鉆空子\"現象，保護合法權益。

二、文學理論革新

人工智能創作需要構建與之相適應的新文學理論，形成復合型理論體系。

在人工智能的參與下，文藝發生了重大變化，需要我們重新審視文藝的本質，思考它在新的技術環節下的新形式和新內涵。人工智能作為創作工具影響創作者的思維方式，進而影響作品的形式和內容；人工智能作為創作主體，更與傳統寫作者存在顯著差異。“藝術是主體情感的表現”“內容決定形式”等傳統文學中的根本性觀念顯然不再適用于人工智能寫作。與現代、后現代浪潮的出現一樣，這不代表傳統文藝理論將被顛覆，而是在保留原有理論的基礎上召喚著與之相適應的新文藝理論，更好地對網絡文學新形態下多元主體融合的文學作品作出文學批評。

三、人類寫作危機

人工智能確實有潛力承擔部分寫作工作，但宏觀上將成為人類寫作的助手而非對手。網絡文學界部分存在著抄襲、融梗、模式化的問題，脫離了文學社會性的功能，逐漸向快消式、商品化轉化；而規范化的人工智能寫作將在標準化、模式化、大批量生產上表現出旺盛的生命力，提供類型豐富的商品化網絡文學作品，滿足人民日常消遣的閱讀需求。相關從業者需要及時轉向，應對人工智能賦能帶來的技術性失業風險。

應對危機，從業者首先應該提升自身能力，使人工智能為我所用。目前，人工智能在工作過程中仍存在明顯的機械性，如文本創作中將語段、詞匯進行無意識隨機組合可能存在邏輯問題，審編過程中缺乏靈活運用語法規則的能力，不能獨立產生靈感，需要指令下達。相關從業者應該提升自身能力，增強不可替代性；同時發揮自身優勢，利用人工智能取長補短、提升效率，讓技術回歸以人為本。

其次，從業者應當考慮跳出模式化商品化窠白，向經典化創作轉變。人工智能長期無法擁有情感、知覺、記憶與思維等智能構成的關鍵因素，即使已有使用隨機函數和其他試圖偏離模仿風格實現原創的嘗試，其創作依然是無意識和隨機性的結果，無法在純文學領域超越擁有豐富人生閱歷、心靈世界和表達創意的人類創作者有邏輯的巧思和靈感進發。人工智能規范化后將大規模占領商品化網絡文學創作領地，創作者轉向經典化網絡文學創作將提升自身的不可替代性，同時加速網絡文學高質量健康發展。

總之，促進文學與科技之間的跨學科交流，將是未來文學發展的必經之路，是行業與時代發展的需求，也是人類夢想與現實空間的延伸。對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的發展前景應予理性看待，保持開放心態、注重人文關懷。既要承認其中蘊含的提升創作效率、拓展創作邊界、推動產業升級的潛能，同時也要直面其局限、積極應對風險，保證人工智能賦能網絡文學健康可控發展。

本文系山東師范大學本科生科研基金資助（項目編號：BKJJ2024023）研究成果。作者單位：山東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