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演變歷程、特點與啟示

摘要：美國研究生導學關系的演變歷程分為模仿、融合與超越三個時期，師生的雙向選擇奠定了和諧導學關系的心理基石，學術利益共同體為導學關系的融洽打下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導師主導與指導委員會相結合的培養機制有利于導學關系的長期穩定。從借鑒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的角度出發，我國研究生教育應進一步促進靈活雙選，搭建導學和諧橋梁；優化助研制度，穩固導學合作紐帶；強化團隊指導，拓寬研究生培養路徑。

關鍵詞：導學關系；研究生；研究生教育；美國高等教育

中圖分類號：F74"""""""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5.12.015

導學關系是影響研究生培養質量的關鍵因素[1]。美國高校在歷史上形成的和諧導學關系，被認為是其研究生教育成功的重要標志。自19世紀起，美國研究生教育首先吸納了德國師徒制培養模式的精髓，之后創造性地融合了專業式與協同式培養模式于本土實踐之中。在此框架下，美國研究生教育呈現出從單向主導到協同培養的發展趨勢，導學關系也從導師中心的單向關系逐漸轉變為開放的多向關系。盡管當前學術界已關注到了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導師制度和研究生培養制度的多個方面，如導師的選拔、聘任、培養、指導及評價與鑒定[23]；研究生招生、管理、教學與科研、資助及學位授予等[45]；但直接針對導學關系本身的深入探討仍顯不足。本研究聚焦于美國研究生導學關系的歷史演進與特性剖析，通過提煉其成功要素，為優化我國研究生導學關系提供實踐參考與理論啟示。

1"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的演變歷程

1.1"模仿：純粹學術指導的師徒式導學關系

美國研究生教育自19世紀上半葉萌芽并茁壯成長，初期深受德國師徒制培養模式的熏陶。1826年，哈佛大學率先邁出“學士后課程”改革的步伐，在借鑒德國師徒制精髓的基礎上，確立了導師個別指導或小組指導的研究生培養框架，為渴望深造的本科畢業生開辟了繼續深造之路，標志著美國研究生教育的正式啟航[6]。耶魯大學于1861年建立應用化學研究所并授予美國首個博士學位，克拉克大學與芝加哥大學等也紛紛進行教育改革，德國式師徒制培養成為美國早期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的底色。在美國大學早期的導學關系中，導師扮演著核心角色，擁有課程設置、科研規劃及日常事務管理的廣泛決策權。研究生則作為導師的學術繼承者與科研助手，在嚴格的師徒關系中接受科研訓練與經費支持，二者形成了一種純粹而緊密的指導與被指導關系，共同致力于學術探索與知識傳承。

隨著知識生產的多元化和跨學科性增強，現代知識生產模式更注重團隊合作、跨學科交流和開放的創新環境，研究生需要具備更強的自主學習能力和跨學科素養。這意味著師徒式導學關系對研究生的培養在某些方面與現代知識生產模式產生矛盾。如強調一對一的密切指導，導師可能難以同時滿足研究生在多學科領域的學習需求，研究生可能因缺乏跨學科交流和合作機會而難以形成全面的知識體系，另外則可能使研究生過于依賴導師的指導與資源，從而導致自身在獨立研究能力上的不足。

1.2"融合：系統化與規范化的專業式導學關系

19世紀中葉至20世紀中葉，美國社會經濟和科技的發展推動了對高層次人才的廣泛需求，研究生教育逐漸向系統化、規范化方向發展。1876年，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作為美國第一所專注于研究生教育的學府橫空出世，引領了專業式研究生培養模式的興起[7]。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從一開始就明確地將研究生教育作為其核心使命，與其教育目標的明確性和專業性相對應，率先創辦了專門的研究生院，為研究生提供了更為專業、系統的學習環境，標志著研究生教育開始走向制度化、規范化。在其影響下，眾多美國高校紛紛設立獨立的研究生院，進一步推動了研究生教育的專業化與制度化進程。20世紀初，美國大學協會（Association"of"American"Universities，"AAU）成立，成為這一進程中的重要里程碑，其詳細界定了研究生院設立準則、學位授予標準、學習期限、導師資質及畢業要求等關鍵要素，為專業式研究生培養模式的全面確立與快速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與傳統師徒制相比，專業式導學關系呈現出更為規范化、系統化的特征，導師與研究生在明確的制度框架內開展深度合作，共同促進學術研究與專業能力的雙重提升。

雖說專業式導學關系有利于確保研究生教育的質量與一致性，明確導師與研究生雙方的職責和權利。然而，在實際培養過程中，每個研究生和導師的學術背景、興趣和研究領域都不同，而研究生在學術發展過程中需要個性化的指導和支持。這種個性化特點可能與制度中的規范化設計產生矛盾，如導師可能需要根據研究生的具體情況進行靈活指導，而制度規定可能由于過于僵化而限制了這種靈活性。

1.3"超越：多主體與跨學科的協同式導學關系

從美國研究生導學關系的發展來看，導學關系中存在一些根本性問題，這些問題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具有一定的復雜性。為了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不斷探索和創新研究生教育模式和方法，以適應知識生產的多元化和跨學科性增強的發展趨勢。同時，也需要加強導師和研究生的溝通和交流，以建立更加和諧、有效的導學關系。

20世紀后半葉，美國研究生教育的發展進一步加速，并呈現出產教協同的新趨勢。20世紀50年代，斯坦福大學在與工業界合作創建硅谷的過程中，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等方式開展協同式研究生培養模式的探索與實踐[8]。在合作及實施培養計劃過程中，大學和企業各指派一名教師作為學生的導師，并各派一定數量的教師講授課程。由于教師和導師分別來自大學和企業兩個系統，導學關系更加注重跨學科、跨領域的協同合作，導師與研究生共同投身于針對現實問題的前沿探索，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導學合作新生態。此后，這一創新模式如雨后春筍般在美國各大高校得到推廣與深化，不僅促進了產業界與高等教育界的緊密聯系，還通過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和整合，為社會提供了一大批具備實用技能的優秀應用型人才。協同式導學關系超越了原本相對單一的研究生培養模式，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多元化特征：通過強化高校與企業間的深度協作，實現了從招生、培養到學位授予的全鏈條產教融合。高校教師與企業專家共同作為研究生的聯合導師，促進了產學研的緊密銜接。導師與研究生之間的互動則超越了傳統的校內科研合作范疇，深入到了生產實踐一線，實現了產學研深度融合，也進一步使得研究生培養對象更加多元化。

2"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的特點

2.1"心理基石：雙向選擇構建和諧導學關系

研究表明，導師與研究生間相互認知的深化，會顯著促進雙方未來人際互動的和諧[9]，科學合理的師生匹配模式是構建和諧導學關系的基石。在美國高等教育體系中，研究生在入學初期通常并不會立即確立固定的導學關系，而是被賦予半年至1年的緩沖期，旨在鼓勵師生通過課程學習、實驗室輪崗等互動形式增進彼此了解。在此期間，導師可全面審視學生的學習經歷、科研偏好及發展潛力，學生也能深入了解導師的研究專長、科研方法及個人特質。例如，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明確規定：研究生有權選擇與自己研究興趣相匹配的導師，且必須定期與導師溝通；若導師與外部機構有合作關系且涉及學生參與，學校必須調查潛在的利益沖突[10]；導師需培養研究生的學術技能，并提供開展高質量研究所需的教學資源支持[11]。這一建立在有效互動、相互選擇基礎上的機制，促進了導學雙方更深層次的認知與溝通，是構建和諧導學關系的堅實基礎。

2.2"經濟基礎：經費之錨穩固導學關系發展

導師能否為研究生提供足夠的經濟支持是美國研究生教育中影響導學關系的重要因素。美國高校傳統上直接資助研究生個人，但近年來已普遍轉向資助導師的研究項目。擬接受資助的研究生通常必須接受導師指定的助教職位，或作為研究助理協助導師工作。此外，研究生還有機會通過參與導師與企業合作的課題組，從研究基金中獲得工作報酬。以聯邦政府提供的部分科研資助項目明確規定，研究生是研究活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可通過參加由導師主持的研究工作來獲得研究補助[12]。這種科研資助與指導關系趨近于企業對員工的投資與職業培訓，使導學雙方架構于清晰的雇傭協議上，以確保資助的有效利用和持續供給，以及導學利益共同體的形成，為和諧導學關系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

2.3"機制保障：導師小組發揮協同育人之力

美國研究生教育普遍采用小組指導，即導師主導與指導委員會相結合的培養機制。導師通常會根據學生的學術背景和個人特點挑選課程，確保其掌握研究工作所需的知識體系；研究生則在導師的引領下融入課題組，與教授、工作人員及其他研究生緊密合作。導師的指導風格多樣，有的傾向于賦予學生高度的自主權，鼓勵他們獨立完成大部分任務，但這并不意味著放任不管，相反，導師會通過定期組會促進組內的學術交流，并適時邀請校外專家分享前沿研究成果，拓寬學生的學術視野。導師在研究生論文答辯環節擁有決定權，確保只有達到既定標準、完成足夠工作量的學生才能進入答辯階段。指導委員會則扮演輔助性角色，主要是對研究生培養進行定期審查與評估，并提供反饋建議，屬于支持性指導。這一機制有利于不同導師學術觀點與研究模式的有效互補，幫助研究生建立更廣泛的學術網絡和社會資本；另外，當主導師因辭職、退休或與學生關系緊張等原因缺席時，可確保有其他導師及時接替，有效消除學生因缺乏指導而產生的種種風險[13]；當委員會存在導師權限界定模糊、責任相互推諉時，可通過明確個人職責與集體責任范疇、指定核心負責導師等策略優化其運作機制。充分發揮學術團隊的集體智慧與指導優勢，有利于和諧導學關系的長久穩定。

3"美國研究生導學關系對我國研究生教育的啟示

3.1"促進靈活雙選，搭建導學和諧橋梁

確保自由平等的雙向選擇機制是構建和諧導學關系的關鍵要素。當前，我國研究生培養普遍遵循導師負責制，多數高校傾向于在研究生入學初期確定導師，學生往往基于有限的信息，如導師的知名度、項目規模及經費狀況等表面因素選擇導師，難以全面評估導師的學術風范、指導方式及個人性格等核心要素。此外，一旦師生關系確立，通常就會被強制賦予穩定性，調整空間相對匱乏，若雙方在后續互動中發現不兼容，往往會引發不必要的矛盾。鑒于此，高校可借鑒美國研究生教育的相關經驗，推行相對更靈活、更開放的雙向選擇模式，鼓勵導學雙方在充分相互了解的基礎上，基于共同的研究興趣、學術理念及個人契合度進行自主選擇，并賦予雙方在一定時間內自行調整的權利，確保導學關系的最佳匹配與和諧共生。

3.2"優化助研制度，穩固導學合作紐帶

在我國實施“助研制度”的背景下，部分導師肩負繁重的科研任務，管理大額課題經費，指導研究生數量相對較多，往往結合任務分配的形式開展指導。研究生通過參與導師項目，從科研經費中獲取經濟支持，這一過程中，雙方關系逐漸趨近于雇傭模式，導致“助研”有時被視為“打工”，導師則被比作“老板”。然而，也存在導師因經費有限，僅將研究生視為輔助勞動力，經濟資助難以為繼的情況，這些現象均對導學關系產生了不良影響。因此，各級教育主管部門應增強對研究生教育的財政扶持，提高導師科研經費的資助標準，并規范導學之間的經濟往來，保障研究生能夠獲取公正且充分的資助，如規定導師的科研經費中需設一定比例專門用于研究生培養開銷，扭轉研究生資助過分依賴導師個人意愿的現狀，避免因資助不規范導致的師生關系緊張。

3.3"強化團隊指導，拓寬研究生培養路徑

導師責任制作為一種歷史悠久且行之有效的研究生培養模式，其核心在于導師對研究生培養過程的全面承擔，研究生通過導師的個性化指導與專門訓練，逐步習得科學研究工作所需的態度和能力。然而，由于當前不少導師往往需同時指導多名學生，在高校中也往往面臨著較為繁重的各項事務，很難兼顧對每位學生的全面和個性化指導。鑒于此，可以適當借鑒美國研究生教育的相關經驗，優化以導師為主導的指導小組或導師群體，有效提升指導的整體效果。由于利益分配機制和學緣關系網絡等問題，導師組指導模式盡管已被初步引進，但在具體實施上仍面臨著一定困難。因此，研究生管理部門應進一步加強導師組建設，建立健全監督與反饋機制，明確主導師和其他導師各自的指導職責，通過多樣化的互動渠道促進研究生與導師組的深入交流，最大化利用導師資源，讓研究生有機會廣泛汲取教育資源，全面提升培養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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