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聊泄密事件戳中美國軍情系統哪些痛點

3月24日，美國《大西洋》月刊總編輯杰弗里·戈德伯格爆料，自己在3月11日被意外邀請加入商用通訊軟件“信號”（Signal）的一個“胡塞PC小組”群聊之中，群成員包括美國副總統萬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沃爾茲和國防部長赫格塞思等，群聊內容涉及美國打擊也門胡塞武裝目標的作戰計劃，包括攻擊目標、攻擊順序及美方將部署的武器等細節。《大西洋》月刊分兩輪披露的具體情況足以證明群聊內容并非編造，參與者也確為特朗普政府軍事安全高官。這場被稱作“史詩級烏龍”的泄密事件一經曝光，立即在美國國內引發軒然大波并受到全球關注，盡管特朗普政府萬般抵賴、極力淡化，其所引發的對美國軍情系統管理能力的質疑短期內影響難消。

美軍情泄密事件屢見不鮮

美國作為世界頭號軍事強國，擁有較為完善的軍情體系，但各種泄密事件仍屢見不鮮。

2023年4月，美國空軍國民警衛隊隊員杰克·特謝拉出于炫耀目的，在一款名為Discord的游戲聊天平臺上分享了機密文件，隨后這些文件被迅速擴散至其他社交平臺，有100多份，涉及烏克蘭危機的大量細節，包括作戰計劃、武器兵力等，使得美軍在戰場上建立的情報優勢短時間內遭到明顯削弱。

2023年7月，多家外國媒體透露，由于多年來美軍工作人員在發送電子郵件時將美軍電子郵箱域名后綴“.mil”誤寫為“.ml”，導致上百萬封原計劃發給美軍的電郵被誤送至非洲國家馬里，包括高官出訪安排、五角大樓檔案賬號密碼等大量敏感信息被泄露。

此次Signal群聊泄密事件發生后，美國媒體窮追不舍，挖掘出了更多讓人們瞠目結舌的“爆料”信息。例如，據美國《政治報》披露，在此之前，沃爾茲的團隊就已在Signal上創建了至少20個群聊，用于討論國家安全敏感議題。赫格塞思還被曝疑似在醉酒狀態下和有其妻子、兄弟在的親友群里，通過聊天應用軟件泄露也門空襲計劃。

將美國軍情系統推入信任危機

表面上看，此次群聊泄密事件似乎只是一起與“水門”“特工門”“郵件門”相似的丑聞，但從更深層次分析，進一步凸顯了美軍在機密信息管理方面的嚴重缺陷。

一是保密紀律失效。美國對情報信息分享有著明確規定：敏感材料無論是否涉密，都必須通過安全通訊渠道傳遞。Signal作為商業通訊應用程序，雖然提供加密服務，但仍存在較大漏洞。如果黑客獲得用戶手機訪問權限，就可將其設備與用戶Signal賬戶關聯，從而進行實時遠程監控。早在2023年，美國政府就曾發布備忘錄，要求所有人員不得使用包括Signal在內的公開軟件處理任何非公開官方信息，并提供了多種安全通訊渠道，包括支持一對一通話和召開保密會議的“秘密級”和“絕密級”專線系統，以及可互發加密郵件并使用即時通訊平臺進行獨立文字交流的“秘密級”與“絕密級”內網。然而，很多“嫌麻煩”的高官對此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希拉里·克林頓在任國務卿期間使用私人郵箱和私人服務器處理公務，沃爾茲等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也曾使用谷歌網絡郵箱個人賬戶處理政府事務。

二是深陷政治化泥潭。此次群聊泄密事件發生后，特朗普非但沒有責令聯邦調查局或司法部進行調查，還故意淡化事件的嚴重性，輕描淡寫地將公眾批評稱為又一場“政治迫害”，甚至還表揚泄密人員“干得出色”，既表明他任用官員的標準是個人好惡，而非專業能力和工作經驗，也反映出當前美國軍情系統人員任用的政治化傾向。美國軍情機構的職能也出現扭曲，從基于專業分析和國家安全需求運作轉向服務于總統的政治議程。如此一來，發生群聊泄密這類情報事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三是結構呈現松散狀態。美國軍情體系由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中央情報局、國家安全局、國防情報局、國家偵察局等眾多功能不同、各具特性的情報機構組成，各個機構都有獨特的利益格局。盡管美國在2004年開展過情報機構改革，但其基本結構并未得到根本性優化調整，依舊是一個由各自獨立運作的情報機構組成的松散聯盟。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在群聊泄密事件發生后，國防情報局、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等機構相互推卸責任，最終無人出來擔責的結果。

對美國內外政策產生不利影響

此次泄密事件絕非偶然，而是美國國家安全體系長期積弊的集中反映，對美國國內政治和對外關系亦產生重大影響。

在美國國內，泄密事件引發了共和黨與民主黨的激烈交鋒。民主黨利用這一事件猛烈攻擊共和黨。國會參議院情報委員會民主黨首席議員馬克·沃納指責涉事高官“缺乏最基本的信息安全常識”，并稱“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檢查過群里都有誰”。多名民主黨籍參議員呼吁沃爾茲和赫格塞思立即辭職。共和黨則堅稱這只是一起“孤立事件”，拒絕對涉事人員進行懲處。兩黨對立無疑會使美國軍情系統陷入兩難：若堅持專業判斷，承認使用Signal屬于違規行為，則會被視為對特朗普政府的“不忠”；若向特朗普政府妥協，否認此系泄密事件，又構成公然撒謊。這種“選邊站”的困境將導致美國國內政治分歧與對立更加嚴重。

泄密事件也會導致美國與其盟友的信任裂痕進一步加深，加速美歐關系惡化。群聊記錄顯示，萬斯直言“歐洲占蘇伊士（運河）貿易的40%，卻讓美國承擔安全成本”，稱“我討厭再次拯救歐洲”，赫格塞思附和說“歐洲人吃白食”，沃爾茲則提議將空襲成本“攤派給歐洲”，這些群聊內容都體現了特朗普政府對歐洲的真實心態，歐洲各國表示震驚，認為這反映了美國整體對歐洲的深刻敵意，其加強戰略自主、擺脫對美國依附的意識更加強烈。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其他盟友國家也通過不同方式對與美國情報合作的安全問題向特朗普政府表達了關切。

未來特朗普如何對美國軍情系統進行改革，其所存在的安全漏洞與隱患能否得到有效解決，仍有待觀察。但現在看來，有關補救工作根本就提不到優先議程上來，因為特朗普政府正在其自己挖掘的諸多陷阱里——從解決烏克蘭危機、在西半球攫取新領土到濫施關稅、阻止美國經濟進入大衰退——忙得焦頭爛額。

（作者分別為國防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助理、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