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PA視角下中小企業跨境數字貿易研究

摘 要：企業是數字經濟發展的主體，中小企業更是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主體力量。DEPA倡導通過數字經濟推動包容性經濟增長，這為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及參與數字經濟提供了重要機遇。然而，中小企業在參與數字貿易時面臨著諸多挑戰，我國在中小企業數字貿易治理體系中也存在規則不完善、服務支撐不足等問題。為了推動中小企業跨境數字貿易的發展以及數字貿易的繁榮，我國在加入DEPA進程中，需合理對接DEPA關稅規則、進一步完善數據共享制度、提高政府數據開放水平、完善數字身份系統、構建中小企業信息合作平臺，助力中小企業融入全球貿易體系。

關鍵詞：DEPA；數字貿易；數據跨境流動；數字貿易規則；中小企業

中圖分類號：F27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6（a）--04

近年來，在全球貿易動蕩的背景下，數字貿易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持續增長，提速作用持續發揮。目前，全球數字經貿主要有三種模式：一是以美國為首的倡導數據自然流動，反對數據本土化模式；二是以歐盟為首的強調個人隱私保護模式；三是以中國為首的強調數據主權，保護國家利益的模式[1]。從美國、歐盟和中國的數字貿易主張來看，這三種模式存在著較大差異且難以克服的矛盾，但隨著DEPA的問世，全球數字經貿規則注入了第四方力量。

DEPA（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是由新加坡、新西蘭和智利三個亞太國家發起的，世界上第一個完全以數字經濟為主題的開放式、純數字議題區域協定，該協定旨在促進數字經濟的發展，加強成員國在數字經濟領域的合作與交流，推動制定和完善全球數字經濟治理規則。2021年11月，我國正式提出加入DEPA申請，2022年8月18日，中國加入DEPA工作組正式成立。截至目前，中國已和成員方開展了多層級磋商，推動談判取得積極進展。與中國已經加入的RCEP和正在申請加入的CPTPP相比，DEPA更具專業性、創新性，因此對數字貿易規則提出了更高要求。

1 我國中小企業地位與現狀

根據工信部數據，截至2024年底，99%的注冊企業均為中小型企業。近年來，中小企業出口額占全國出口總額的60%以上。中小企業是我國經濟韌性、就業韌性的重要支撐，我國也越來越重視中小企業的發展。近年來，我國先后出臺《中小企業促進法》《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指南》等法律文件，為優化中小企業數字營商環境、確保中小企業能夠公平參與數字貿易、保護中小企業數字貿易相關權益、鼓勵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創新、促進中小企業健康發展提供必要的法律支持和保障。

然而，中小企業在參與數字貿易的過程中面臨著諸多復雜而嚴峻的挑戰。

1.1 創新不足，資金缺乏

為順應數字經濟的發展潮流，企業需要不斷投入資金和人力進行技術創新和現代化改造。毫無疑問，這對于缺乏資金和人才的中小企業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如果不能及時跟上技術變革的步伐，就可能在競爭中失敗甚至消失。近年來，隨著經濟形勢的變化，勞動力成本持續上升，中小企業在吸引和保留人才方面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原材料價格的波動不僅增加了生產成本，還使得企業對創新投入更加謹慎。一方面，企業的盈利能力受到影響，沒有足夠的資金投入科技研發；另一方面，在維持日常運營的壓力下，企業無暇顧及創新發展，缺乏可持續的內在創新動力。

1.2 融資困難

融資難一直是困擾中小企業發展的一大瓶頸。數據顯示，超過半數的小微企業都有借貸經驗，但是仍有47.38%的小微企業表示因多方面原因導致經營狀況面臨融資困難。以銀行借貸為例，45.17%的小微企業因無法提供抵押物而被拒，35.89%的小微企業認為銀行信貸業務過于復雜、程序繁瑣，難以及時靈活地滿足融資需求[2]。因此，小微企業信貸服務的質量和效率有待提高，抵押物難以為一些小微企業帶來除信用貸之外的更多融資。

1.3 數字化轉型困難

中小微企業基礎薄弱，在網絡、設備、信息化系統等資源配備方面投入不足。一方面，受自身資金實力限制，企業無法大規模購置先進的數字化設備和軟件系統；另一方面，對數字化轉型的認識不足，對資源分配重視不夠，導致中小企業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遠遠落后于大企業，無法滿足數字化轉型的基本要求。

1.4 信息安全與合規挑戰

在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中小企業在數字化運營過程中面臨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等嚴峻挑戰。更重要的是，在數字經濟時代，政府對企業在數據保護、隱私安全等方面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中小企業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和精力來滿足這些合規要求，否則就可能面臨法律風險和處罰。

2 DEPA給中小企業帶來的機遇

DEPA由16個模塊組成，涵蓋以下領域：導言條款和一般定義、商業和貿易便利化、數字產品管理及相關問題、數據問題、廣泛信任環境、商業和消費者信任、數字身份、新興趨勢和技術、創新與數字經濟、中小企業合作、數字包容、聯合委員會和聯絡點、透明度、爭端解決、例外和最終條款等多個方面。數字貿易使中小企業開拓海外市場的機會大大增加，并降低了交易成本，對中小企業的發展極為有利。DEPA初，國有經濟規模較小，中小企業數量較大，均缺乏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大型ICT公司，因此在制定規則時會向中小企業傾斜，特別注重為中小企業提供更為寬容的發展環境，創造新的發展機遇。

2.1 政府數據公開

DEPA第9.5條明確指出，各方有權拓寬公開數據的獲取途徑以及使用方式，旨在為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改善商業環境和創造商業機遇。DEPA協定認識到，便利企業獲取和使用政府信息可以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并推動技術轉讓、人才培養和部門創新，采用標準化的在線可訪問公共許可證的形式對開放數據作出許可安排，這一模式賦予所有企業和公民在各方法律法規所許可的前提下進行任意獲取、利用、修改和共享所開放的數據。DEPA在中小企業合作模塊中明確了中小企業信息共享的范圍，本國政府機構和其他適當實體的網站，應向對本協定實施感興趣的任何人提供該締約方認為有用的信息。

2.2 數據保護可信任標志（Data Protection Trustmask）

這是新加坡向具有某些數據保護資質的公司頒發的企業認證，DEPA第4.2條鼓勵成員國相互承認在DEPA框架基礎上建立的DPTM，形成DEPA數字貿易白名單，減少對公司數據跨境傳輸活動的行政干預，促進公司數據流動的便利和效率。

2.3 數據監管沙盒（Data Sandboxes）

DEPA第9.4條要求成員國建立數據監管沙盒。監管沙盒可以充當創新和監管之間的橋梁，在不削弱消費者數據保護，增加不安全風險的情況下保護創新。監管沙盒模式強調在一定的時間和空間條件下，數據不受監管地自由流動，可以為企業之間進行數據共享、數據自由流動提供良好的環境。

2.4 數據身份識別

DEPA第7.1條規定，成員國之間在個人或企業數字身份方面的合作旨在改善地區和全球的互聯互通，促進各自數字身份制度之間的可交互操作性，并確保成員國內部對數字身份提供同等保護，相互承認相關法律法規和監管效果。其實不僅僅在第七章，DEPA在第二章和第四章都強調了數字身份系統在促進數據流動方面的重要性，并主張在尊重成員國意愿以及國內技術的前提下，實現成員國之間的數字身份互認，從而為數字身份領域的跨境合作奠定堅實的基礎。

2.5 建立無紙貿易系統

DEPA第2.2條“無紙貿易”規定，各方需共同建立互聯互通的單一窗口和數據系統，以促進與數字貿易有關的電子信息的安全和高效傳輸。互聯單一窗口將增強國際貿易供應鏈參與者之間數字通信系統的互聯互通，優化清關業務流程，推動貿易便利化進程[3]。此外，DEPA還倡導加強電子發票建設。貿易單證的電子化和廣泛的互操作性為國際貿易的無紙化和便利化做出了重大貢獻。

2.6 中小企業合作專門模塊

DEPA為中小企業提供了專門模塊，表明對發展中小型企業數字貿易的重視。該模塊不僅強調成員國需要利用數字技術促進中小企業獲得合作與交流的機會，例如融資、信貸和公共采購等。DEPA還強調可以借助相關國際合作平臺開展中小企業對話，與國際供應商、買家和潛在商業伙伴進行聯絡，這有利于解決中小企業開拓國際市場面臨的資金、信息和平臺等困境。

3 加入DEPA給中小企業帶來的挑戰

3.1 永久性電子傳輸免征關稅的沖擊

由于數字產品是一種無形產品，傳統的貿易征稅模式并不完全適合數字貿易。因此，數字產品的征稅問題一直是各國在主要貿易協定框架內談判的核心問題。

與RCEP中商定的“暫時性”免征關稅不同，DEPA遵循《全球電子商務宣言》的規定，但在模塊三中對數字產品待遇要求給予“永久性”電子傳輸免征關稅，這不僅會沖擊我國相關產業，尤其是對中小企業的發展造成不良影響，對外電子傳輸產品出口將遭遇關稅壁壘障礙，擠壓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還會導致我國數字貿易領域稅收的大量流失，盡管這類稅在我國總稅收中所占比例較小，但隨著中國數字貿易的發展，數字稅的重要性不斷提升。

3.2 企業數據壟斷現象頻發

當前，大量數據集中于少數平臺型企業中。在數字壟斷的背景下，平臺企業掌握著大量的數據和資源，為占據數據優勢地位，規避安全風險，中小企業很難獲得這些數據資源。數據是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生產要素，缺乏數據支持的中小企業難以在數字貿易領域做出有效決策和創新。

許多以數據分析為核心業務或以數據為生產要素的新興企業，需要獲得充足的數字資源才有資格進入市場。然而，必要的數據資源主要掌握在頭部平臺企業中，這些公司出于商業利益的考量，一般會拒絕與數據請求者共享數據，這導致非同類競爭關系的下游企業因缺乏數據資源而難以進入相關市場。這使得新興企業獲得數字資源的機會大大減少，不利于中小企業的發展[4]。

3.3 政府數據開放程度較低

DEPA明確提出政府數據開放的要求。但是，出于國家數據安全的考慮，我們不能不加區分地、粗放地公開政府數據，必須把握好國家數據安全和數據自由流動之間的平衡。我國目前對政府數據公開持審慎態度。我國幅員遼闊，各地發展情況不同，政府數據開放的標準也不統一。各省在政府信息公開項目，公開組織、公開計劃等方面都存在不同的規定，導致出現省際孤島現象[5]。截至2024年11月，我國尚未建立國家統一的政府數據開放平臺。除此之外，我國政府數據公開也沒有取得預期效果。政府與公眾之間的互動不夠活躍，政府部門在數據開放和共享方面過于墨守成規，存在將非初始資料、不完整的政府數據予以公開的狀況，導致公開的政府數據存在質量和可利用性較低的問題[6]。

3.4 數字身份系統有待完善

目前，中國所簽訂的區域貿易協定中均未提及建立統一的數字身份識別規則，而且我國對于數字身份識別系統的探索也處于起步階段[7]。我們不僅要保證設計的數字技術識別辦法、技術和標準符合我國實際，還要保證能和DEPA各方的數字識別系統實現對接。目前，由于缺乏DEPA中提到的數字身份制定方面的經驗，并且RCEP中又沒有關于數字身份的規則，因此在對接DEPA時可能存在較大困難[8]。

當前，國家推出了統一認證的機構、統一的信息存儲平臺，俗稱eID的“網號”“網證”制度。國家網絡身份認證公共服務正處于試點階段，已上線試點APP和場景共67個，包括部分政務App和互聯網App，如國家政務服務平臺、中國鐵路12306、淘寶、微信、小紅書、QQ等。然而，數字身份管理制度現在仍處于試點階段，覆蓋層面有待進一步擴大，數字身份制度之間的互操作性也有待提高。

3.5 企業跨境數據共享合規風險較高

數據被視為國家重要戰略資源，一些國家可能出于政治、經濟的考慮，對跨境數據進行有針對性的監管。我國具有明顯的本地化傾向，強調在保證數據主權的前提下鼓勵數據流動。其中，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明確規定，個人信息和重要數據在向境外提供前必須經過安全評估。不難看出，我國對跨境數據流動持謹慎態度，本地數據出境的審批條件相當嚴格，因此我國無法快速加入DEPA等具有較高跨境數據流動水準的自貿協定，成為跨境數字貿易發展的絆腳石。對于中小企業而言，中小企業的財力本不豐厚，由于不同國家和地區對數據保護的法律法規存在差異，為規避風險，企業需對國內外數據進行剝離、各自處理、存儲等繁瑣程序，這無疑提高了企業的數據合規成本，降低中小企業的競爭力。

4 應對加入DEPA挑戰的對策

4.1 對接電子傳輸免征關稅規則

世界上絕大多數現行的電子傳輸免征關稅規定都具有臨時性，大部分國家都保留了未來征收電子稅的征稅權。然而，隨著我國數字貿易體量的不斷增大，與之掛鉤的電子稅收損失也會不斷加大。如果要應對加入DEPA帶來的挑戰，首先要明確DEPA中“電子傳輸以及電子方式傳輸的內容”的定義和范圍，并通過相關立法確定免征關稅的電子傳輸類型。其次，要從我國數字產業現狀入手，針對數字產業和數字企業展開深入的市場調研，計算出我國電子傳輸信息的規模，合理預測DEPA對接后可能帶來的稅收損失，并為此預留充足的調適空間[9]。在對接方面，可以采取循序漸進的策略，先在自貿區的某些行業試行，然后逐步推廣至全國，以全面落實電子傳輸免征關稅規則。

4.2 構建平臺企業數據共享制度

數字經濟要做大做強，不僅需要聚焦于龍頭企業和先進地區，還要受到欠發達企業與區域的制約。當企業數據控制在少數數據壟斷者手中，中小微型企業又沒有足夠的能力收集原始數據，如果數據壟斷者拒絕交易數據，將阻礙大量數據要素價值的釋放，就會導致數據請求企業在與數據壟斷者博弈時處于劣勢。當前，我國高度重視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以及數據鴻溝彌合，但企業數據共享主要依靠企業自主，沒有正式的制度指導，迫切需要建立穩定并有效的企業數據共享制度。我國應及時制定一套數據共享模式指南，完善平臺企業數據共享過程中的權利義務分配機制，設計多方參與的數據共享模式，為多元化社會主體參與數據共享提供制度性指引，實現多流數據共享。

4.3 完善政府數據開放標準

DEPA呼吁各方共同制定可利用開放數據集。我國需要完善公共數據共享目錄，明確政府數據分類和評估標準，解決政府數據開放范圍和標準不明確的問題，以達到DEPA對提高數據開放可用性和公共數據開放質量的要求。

此外，需要建立數據供應方與數據需求方之間溝通的反饋和反應機制。開放數據政策不僅要關注數據開放，還要關注開放數據如何提高對數據的使用率和附加價值。過去，人們往往將開放數據及創新能力歸于特定的政府部門人員，而現在的趨勢是強調利益相關者在開放數據活動中的合作關系。因此，根據數據集的價值確定其優先次序是一個持續過程，應該讓數據申請者方參與其中，積極推動國家統一數據開放平臺的建成。

4.4 完善數字身份認證系統

對于數字身份規則的對接，可從兩個方面著手：首先，盡快建立統一全覆蓋的數字身份系統。特別是要研究對標國際標準，且符合我國國情的數字身份證件系統，在確保數字身份認證系統標準化的同時又能提高貿易流程效率。我們可以借鑒新加坡和澳大利亞的互認模式，推動技術標準統一，建立可與其他國家互聯互通的數字身份認證標準和技術框架，促進各國個人與企業數字身份認證技術標準的接軌，最終實現不同系統之間的互聯互通。避免形成數字身份孤島現象，促進數據在不同層級、地域和部門間的有序流通和共享。此外，相關部門應盡快起草并完善數字身份相關的法律法規，規劃好數字身份領域的制度框架，從而為構建數字身份體系確立清晰的導向與標準。

4.5 打造服務中小企業的信息合作平臺

DEPA在中小企業合作模塊中提到，各方應在數字經濟中加強中小企業貿易和投資機會的合作，我國需要盡快構建服務于中小企業的信息合作平臺。該平臺應具備信息發布和共享的功能，讓中小企業能夠及時獲取市場動態、政策信息和技術進展等，例如與中小企業貿易相關的國家政策指南、國際和地區法規和相關指引，包括海關手續、稅率計算、產業鏈等相關信息，以提高對中小企業的服務能力，降低合規成本。同時，該平臺還應發揮中小企業對話合作的功能，幫助中小企業獲得資金、信貸以及政府采購機會等合作交流機會，解決中小企業打入國際市場時面臨的資金、信息和平臺等方面的困難[10]。

5 結語

DEPA作為世界上第一個完全以數字經濟為主題的開放式、純數字議題區域協定，為中小企業參與數字貿易提供了新的機遇。盡管DEPA被批判在諸多模塊僅存在自愿性承諾，缺乏具有約束性的硬性規定，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仍是迄今為止甚至未來數字貿易規制的開拓者與引領者。我國作為數字大國，應順應數字貿易的發展潮流，加快步伐加入DEPA協定，爭取為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為全球數字貿易規則建言獻策，添磚加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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