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的詩

為父親寫中藥名

父親說出一個藥名。我就用記號筆寫一個

黃芩、黃連和黃柏，在貼簽紙上。越寫，越苦

我用筆粗糙，撇捺稚拙

寫五味子，寫麻黃，寫肉蓯蓉

我怕起筆太辛，又怕落筆太咸

寫到最后，剩紅棗、枸杞和甘草

夕陽與燈光交織

我的筆擁有了夜晚的耐心與和善

寫到甘草的草，筆尖浸出了微微的甜意

春蘭記

現在才懂得

你喜陰，喜潮濕，喜林中

喜深澗，喜無人打擾的寂靜

你甚至喜歡一切植物性的腐爛

你長最普通的葉子

有缺陷的葉子

發黃的葉子

開最沒有色彩的花

母親說：葉子越丑花越香

如果非要移植一株到城里陽臺上

別忘了，帶香爐村陳家梁子的，松林土

老柳

他從未想到高過那幢教學樓的樓頂

甚至好多年前就不再向頂端輸送水分

他著迷于已有的垂條，像瀑布一樣懸掛

粗糙的皺紋里，青苔漸枯

他終生致力于接近地面

沒有一個小孩反對他的接近

所有小孩，包括我，都在學習他

從地面長起來，又回到地面去

縫隙

是陽光，帶我發現了水的縫隙

細碎的、平灘的石頭上面

水的縫隙也是細碎的，密集的

有落差的河段中，水的縫隙充滿驚險

深沉而安靜的河面，水的縫隙最大

風推著它的縫隙往前滑動

當黑暗涌來，一河的水呀

把所有縫隙都彌合了

像縫上遍體的傷口

悄無聲息，了無痕跡

【作者簡介】簡，本名滕芳，女，重慶城口人。有詩作見《詩刊》《星星》《紅巖》《草堂》等。著有詩集《空河》。

責任編輯" "梁樂欣

特邀編輯" "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