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無華 “日記賬”六十四載寫春秋

秦皇島市青龍滿族自治縣有這樣一位老人，手中的筆伴其一生，書寫了一套跨越六十四載的非正式“村史志”。

從1956年2月3日起，青龍滿族自治縣（原青龍縣，以下簡稱青龍縣）草碾鄉新立村村民滕芝（當時為草碾高級社第5隊），就在務農之余開始記日記，整整寫了64年23000余天，其間從未間斷。一位平凡的農村共產黨員，64年如一日，堅持做了一件不平凡的事：寫下了65本（其中2017年分為上、下兩本）100多萬字的“農民日記賬”。2019年2月，84歲的滕芝老人因病去世。2023年9月，隨著最后7本《滕芝日記》被青龍滿族自治縣檔案館征集進館，65本《滕芝日記》已全部進館保存。

一、日記格式規范、內容載體多樣

滕芝的日記格式很規范，每本日記的首頁分別記錄了滕芝本人的家庭住址、姓名、年齡，該本日記是第幾本、日記的起始時間等，一目了然。接下來幾頁，分別記錄當年初國家、省、市、縣、鄉、村“各級一把手名單”、新立村全體黨員名單、村“兩委”班子名單等，之后是該年份“農歷大小今（當地俗語，大小月）”“二十四節氣表”，有兩頁是“查找出生年份表”，接著是當年重要事件簡要記錄，然后才是每天具體生產生活的日記正文。

滕芝早期的日記本是多種多樣的，舊賬本、廢信紙、稿紙等裁剪后裝訂成冊，就成了老人的日記本（圖1）。后來，老人的日記逐漸受到各級領導和相關部門的關注與認可，有了基本正規的日記本。哪個本子是哪位領導或部門贈送的，滕芝在日記中也會提到。

從早年最基礎的《記工賬》《記工簿》里簡單記錄日期、工作類別、地點、時間、人物等，到后來內容越來越詳實的“日記”；從最早的用賬本記，到后來的用封面印有“向雷鋒同志學習”和“毛主席語錄”的日記本，到再后來用的精美筆記本（圖2），滕芝的日記從內容到載體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二、內容全面豐富、見證時代發展

滕芝的日記多是百姓日常生活的記錄，語言簡短樸實，從一個普通農民的角度，記錄了1956年至2019年農村生活的點滴。內容看似簡潔，維度卻很寬泛：有衣食住行等日常瑣事，也有農村架橋修路、通水通電等基礎設施建設的過程，還有分田到戶、退耕還林、糧食直補等國家政策在農村的落實情況。他的日記生動記錄了青龍縣一個小山村的日常生活和鄉村面貌。

（一）由“產量少”到“有結余”

翻開滕芝的日記，不同時期青龍縣的農村狀況再現眼前。1957年12月23日，日記中寫道：“早晨擔水，午后頭溝門分糧食。”1959年“7月22日午前在家整社員工分賬7月23日，午前集中各種糧食午后分糧食。”1961年“臘月二十七，小隊分過年白面，每口人2斤。”當時農民集體勞作，共享收獲，向國家繳納公糧后根據結余部分再分到各家各戶。

到了1981年，老人日記中寫著：“10月20日小隊分地，人均1.43畝”“實行土地承包后，每口人糧食年增長近200斤”。滕芝老人說，“從那年起，糧食就吃不完了。”在之后的日記中還有繳納農業稅的內容：“2002年10月29日交農業稅78.7元。”2006年后，河北省全面取消農業稅，“四取消”“四補貼”以及退耕還林、糧食直補等惠農政策相繼落實。滕芝的日記里也有相應的內容，如2007年2月12日的日記，“午后去薛某家領退耕還林款488元”。2010年3月12日，“去信用社拿糧食補貼發放通知單”。2018年2月28日，“支糧食直補卡400元”。滕芝老人的日記中類似的記載有很多。

（二）由“挑水”到“自來水”

水，是百姓生命之源，也是騰芝老人日記中頻繁出現的字眼。新立村周邊的山脈都是巖石，打井困難，因此以前村民吃水多去其他地方挑水。日記中有多處寫著當初取水的情形，如1956年3月15日的“半夜挑水兩趟”，1973年6月7日，“早晨3點到梁東挑水，走了10多里山路”，1981年12月12日“去劉丈子馱水··”等。

1984年以后，在各級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幫助下，新立村開始陸續打水窖。滕芝日記中也相關問題的記錄，如1984年5月7日“在家打水窖，每口人補助58元”，1997年6月24日“在西山打井，從下午4點到夜里12點上班”，2001年5月3日“在西山挖地下管道…”如今，每家每戶都喝上了清冽甘甜的“放心水”。“全鄉村村有深井，家家有水窖，路也修通了，什么都不愁了！”滕芝老人曾翻著發黃的日記本感嘆道。

（三）由“低矮暗”到“美觀舒適”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青龍縣農村住房多為土壞房，低矮昏暗，滕芝老人的家鄉也不例外。后來，人們逐步建造起“石頭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石頭房”成為青龍人住房的普遍形態。

到了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伴隨改革開放的腳步，中國經濟日新月異，鄉村住房面貌煥然一新，青龍縣涌起了以“紅磚房”為主的磚瓦房，屋內也由“泥土地”逐漸變成了“磚扒地（磚鋪地）”。老人在1982年的日記中記錄：“3月6日，午前午后去張某家房場幫工打地基·5月10日，張某某家幫工瓦瓦、供草，今日瓦完5月12日，張某某家搬往新瓦房居住。”村民的居住環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觀。

進入二十一世紀，青龍縣的鄉村又出現了兩到三層的“瓷磚房”和個性化小別墅，戶型布局合理、舒適，點綴在青山綠水間，分外和諧美麗。

（四）由“騎驢趕集”到“坐車進城”

滕芝老人的“日記賬”里，另一個頻繁出現的詞語是“走路”。

青龍縣地處燕山深處，草碾鄉離縣城40多公里，十幾個村莊散落在一個個山峪里，交通閉塞。

過去新立村村民們經常去鄰市轄區內的一個集市，也是離新立村最近的一個集市——建昌營大集去趕集（需走山路25公里）。1957年1月14日的日記也寫著這樣的經歷：“去建昌營趕集賣白菜，早晨2點出發，晚上11點多回來。”老人后來回憶當時趕路的情景說：“上縣城交公糧，頭天晚飯后就走，緊著趕，第二天響午才能趕到。路不行啊！”

時間到了2003年，騰芝老人的日記里經常出現這樣的話：“在村東看修柏油路”“坐班車去青龍（縣城），真快。”新立村不僅通了縣際班車，還通了市際班車，村民們十分高興。

近年來，隨著國家對農村道路、水利等基礎設施的不斷投人，青龍縣實現了“村村通”，極大地方便了村民出行和農產品出售，村民的經濟收入和幸福指數大大提高。

（五）由“收入低微”到“積蓄存款”

騰芝老人除每天記日記外，還記有上千份附注賬。如收人賬：2007年1月24日，午前在家賣玉米1746斤1170元，午后去信用社存款1000元；2015年3月12日，午后賣玉米2375斤2565元；3月13日，去信用社存款5000元等等。

隨著經濟狀況的好轉，滕老漢筆下的家庭支出賬也悄然發生變化：1970年1月26日，趕集買年貨，酒、鞭炮、窗戶紙等，總花費是10.52元；1978年1月14日，早晨去供銷社買縫紉機，143元；2007年8月23日，午前去北頭小賣部買聯通手機一個198元加手機殼10元合計208元；2019年1月30日，孫子回家買一臺多功能視頻機。

漸漸地，《滕芝日記》中“看電視”“下棋”取代了“挑水”“走路”，而“接手機”和“看病報藥費”等內容也經常出現。

三、關心國家大事、愛黨愛國愛民

《滕芝日記》被譽為新立村的“檔案館”，既有國家大事的記載，也有民風民俗等情況的記錄，可以說是國家事、集體事、個人事，事事都有。

國家事。如2008年8月8日“今天是北京奧運會晚8點開幕·…·參加代表團國家204個”，2009年9月11日“今晚新聞聯播廣播慶建國60周年口號40條”，2018年11月7日“中國世界博覽會在上海召開”。日記的內容足見老人時刻關心和關注各類國家大事，彰顯了一名共產黨員對黨和國家的忠誠與熱愛。

集體事。《滕芝日記》中還記錄了各階段村集體、小隊、小組等事宜。2007年7月6日“在村里召開全體黨員村民代表大會，匯報本村情況，果樹嫁接一萬多株”，2009年2月21日“午前去學校選舉村委，發出票485，回收483”，2010年1月20日“今天在村召開黨員會選黨支委和書記…”。類似這樣的內容在每本日記中都有詳細的記錄。

個人事。日記中，孩子出生、婚喪嫁娶、民風民俗等事宜的記錄也很多。“2009年12月13日，今日朱某兒子結婚”“2011年10月30日，今日滕某利媳婦早晨5點20分生女孩一個”。在2017年2月25日的日記中，還可以看到這樣的內容：“早晨大米飯，今日80歲有張某妻、王某、張某·”體現了青龍本地人“慶八十大壽”的春節習俗。

一本本發黃的“農民日記賬”，一行行書寫有序的文字，記錄著青龍縣一個小山村的點滴變遷。這六十多本日記是反映青龍縣農村經濟發展的不可多得的原始記錄，在一定程度上見證了中國農業、農村發展的歷程。從簡陋到舒適、從溫飽到小康、從貧窮到富足，尤其是近十年來，山區農村在改善人居環境、增加農民收人等方面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滕芝的日記對于研究中國農村政策沿革、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作者單位：秦皇島市青龍滿族自治縣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