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對話》對話

夏至之夜，我做了一個夢。我和《對話》一同在玉淵潭公園散步，說說笑笑，突然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此時，晚霞已經映紅了西邊的天空，在樹葉婆娑中，忽然《對話》不見了。我四處尋找，仍不見她的蹤影。我喊她，沒人應。只我一人，留在這中堤橋上，《對話》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大聲招呼，連名帶姓地喊。喊聲湮沒在寂靜的夜色中，沒留下一點聲音。徹底的寂靜，給只有半個月亮的夜色增添了些許神秘的意味。突然看到前方，我腳下是一條寬闊的砂石路，旁邊有湖水，前方還有片茂密的樹林，有一位白胡子長者，我問，您看到《對話》了嗎？他笑而不語，用手指指前方。突然我就醒了，再一看，《對話》穩穩地就在手中。類似這樣的夢我又做過多次，夢境不同而情味總相似。往往是我們兩人從一個地方出來，她一晃眼就不見了。我到處問詢，來回尋找，費盡周折，最終又一起出現。后來，我給這個夢起了個名字：萬里嬋娟的對話夢。

莊生曉夢迷對話

與中央電視臺品牌欄目《對話》的緣分要從大學時期說起。由于從小生活在蘭州，受蘭州成長起來且又比較熟悉的優秀電視人李修平、郭霽紅、朱軍、郁金紅等知名主持人的影響，考入到北京廣播學院（現中國傳媒大學）播音系進行專業學習，立志工作后也要做一名優秀的電視人。特別是央視的一些視聽節目更為誘惑人。初識《對話》是一個夏至，在廣院楊樹林和同學一起散步時，突然看到對面走過的一個學長拿了一本《CCTV對話》的書，隨后我也下單購買了這本由中央電視臺經濟部整理出版的書?，F在依然還清晰地記得腰封上寫著三句話：人才 成功人士為你搭建成才階梯；探索 時代先行為你提供創業經驗；視野 國際巨擘為你開辟未來視界?，F在看來這本書其實就是央視王牌談話節目《對話》節目播出時的文字串聯稿，但是當時對我來說卻是一部最好的學習如何對話的經典教科書。甚至我看到每篇的題目就能迅速想起主持人問的核心問題，以及嘉賓的精彩回答。此時全中國唯一一個王牌節目《對話》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在我心里深深扎根。

當夢想照進現實

真正加盟《對話》節目組是2006年夏天。初次走在梅地亞寫字樓8樓（當時《對話》節目組所在地，現在已經在光華路的新臺內）紅色地攤上時，瞬間被樓道里的海報所吸引。這不是普通的節目宣傳品，而是各種規章制度，如：《對話》節目組如何在現場接待嘉賓？《對話》節目組錄像前有何準備？《對話》節目組后期如何剪輯？等等。此時對曾在上海東方電視臺做過四年多音樂頻道節目主持人的我來說，電視臺工作的程序和工種我都比較熟悉，但是這種企業形式的節目宣傳在當時的我看來還是很有新意的，為《對話》果斷地披上了一層神圣而神秘的面紗。越往深處走，越聽到嘈融雜雜的聲音，一個白板，四五個人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已近凌晨，對面屋子厚厚一疊的文案已穩穩躺在打印機上……這就是《對話》節目組策劃過程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頭腦風暴。而白板上的那些文字和圖畫，也就是近些年比較流行的“思維導圖”。這幾位桌邊人物就是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媒體大咖：羅振宇（現邏輯思維創始人）、陳紅兵（央視年度經濟人物總導演，電影《厲害了，我的國》制片人，現央視財經頻道總監助理）、杜陽（現《對話》節目制片人）、齊文星（現《對話》節目制片人）、尹韜（原央視《尋寶》制片人）。

天氣預報夢

咯吱一聲，門被陳紅兵老師急促地推開：“龐立群，你用過轉播車嗎？”答曰：“沒有?！薄澳悄阍诒贝蟀倌甏笾v堂錄過像嗎？”答曰：“沒有?！薄疤昧?，就是你了?！蔽乙荒樏悦５鼐徒酉铝恕秾υ挕匪哪暌詠?，第一場需要轉播車在外場錄制的節目。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期的《對話》節目。它究竟是風和日麗，還是陰轉多云，抑或是雷雨交加，不可獲知。在陳老師的指點和尹韜主編的帶領下，我展開了與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中國入世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張維迎的對話。究竟什么話題能吸引三位不同領域的大佬級人物真知灼見的侃侃而談，還能讓電視機前的億萬觀眾興趣盎然，我望著墻上那句“對話——給思想一片飛翔的天空”陷入良久沉思。突然尹韜主編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不管是開放式話題還是封閉式話題，只要是觀眾感興趣的話題就好，《對話》不是要給觀眾一個最終結果，而是要啟發觀眾去思考。要大膽，再大膽?！睂ρ?，我們要去北大百年大講堂錄像，那北大精神是什么？查閱“度娘”后，“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八個字被果斷寫在了白板上。接著我倆開始分頭研究最近有什么熱門政治經濟話題，在一番不斷列舉又不斷劃掉的十個主題后，最終剩下了“2006年中國加入世貿五周年”。此時，陳老師正晃著他機敏的腦袋踱步進來，瞬間三人眼神交匯，“變化”兩個紅色大字被寫在了白板上。一陣微風吹過，三個臭皮匠開心地笑了，琢磨了整整一個晚上，驀然回首，那題卻在燈火闌珊處。既然有了主題，那就來擴展和這個主題相關的故事，于是時間、地點、人物就成為二級子目錄。同時，作為中國企業中國人在入世后的日子里將會遇到什么樣的風雨？什么又是他們的避雨神器？邊討論邊寫串聯詞，于是這個和天氣預報相關的夢就開始了。

本臺消息：來自歐盟東部和美國西部的兩股較強冷空氣的前鋒，今天早晨已經在我國東部匯合。預計今年1月到3月，東部的部分地區、華北北部將出現雨夾雪的天氣，其中福建中部制造業、廣州房地產等地有中到大雨，西北地區東部的能源、東北地區的農產品、上海的銀行和保險業等地將有四到六級間八級的偏北風。冷空氣前鋒過后，全國經濟氣溫將陡然下降四到八度。今天在我們《對話》特別發布的2007年中國企業年度的天氣預報上，大家看到了有這么多種的天氣形勢。那么在我們三位資深的、權威的天氣預報員的預報當中，將會涉及哪些天氣情況，這個難題，我們首先交給……

就這樣我暈暈乎乎地完成了《對話》第一次的串聯稿的寫作，足足有16頁。錄制現場我記得陳老師說過最精彩的一句話是：“你簡直是個包工頭呀，不僅三位大佬聽你指揮，轉播車上還有十幾位工作人員呢，我們都是給你打工的呀?！逼鋵崳惱蠋熯€有不知道的地下施工隊呢，錄像前的20多個小時里，我和賀曉偉、王宏徹夜未眠，不僅反復修改視頻小片，而且還準備好了十幾個臥底問題小紙條。后來錄像，剪輯，進機房包裝，然后在電視上播出。記得在開編后會時，宣布該期節目是1月份的收視率之王時，我久久沒有說話，還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確保這不是一場夢。

現在想想，《對話》帶給我的絕不僅僅是一份榮耀，更是不懼挑戰勇敢踏入未知領域的信心，讓我在創造中點燃了激情，在實踐中建立了信心。于是又有了第二個夢。

贏在人心夢

夏日喜雨，尤其是高考的日子，北京必須來一場歡喜雨，今年也不例外。拿著團扇，站在窗邊，吹著北方特有的清涼的夏風，突然想起作為導演的我，曾經與985大學優秀畢業生一起“拷問”年度最佳雇主的場景。

此時，鏡頭被拉回到2007年的那場對話現場。還記得那年是以“發現最受尊敬的企業”為年度主題詞，推選出的企業不僅在業績方面要突出，更要在承擔社會責任和給員工帶來成就感和自豪感方面卓有成績。所以我們在挑選企業家的時候特地選了一些成長迅速名不見經傳的行業“隱形冠軍”領導者：奧康集團董事長王振滔、宅急送集團董事長陳平、東軟集團董事長劉積仁、路明集團董事長肖志國、紅星美凱龍集團長車建新和中遠船務集團董事長王興如等六位企業家。一邊是“CCTV2006年度最佳雇主”組成的企業家方陣，另一邊則是通過網絡征集的985院校優秀大學生組成的畢業生方陣。看著北大、清華、人大、華南理工等這些熟悉的校名，我突然想起我的家鄉甘肅省也有一所赫赫有名的大學——蘭州大學，雖說它地處西北，但也是一所985重點大學，在那個年代里，化學系和物理系也是榜上有名。本著舉賢不避親的原則，通過“度娘”我找到蘭州大學學生會，在說明來意和我本人的身份后，蘭大方面表示非常感謝導演對家鄉的這份情誼，并派出以甘菊（音譯）老師為首的四人組成的蘭州大學代表隊參加《對話》節目的錄制。

猶記在節目現場最后一輪的理論環節中，十二位優秀畢業生和六位最佳雇主對CCTV2006年度雇主評選的三個重要指標——成長感、成就感、歸屬感，哪個指標排在第一位展開了熱烈的辯論，最后大家還給心目中的完美雇主畫了像。記得當時的現場非常熱鬧，你一言我一語，一幅《對話》版雇主的形象脫穎而出。對于今天酷愛印象派風格的我來說，那簡直就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梵高自畫像。下面附上當時的現場對話文字實錄：

陳平：我會把它畫成猴，如果要按照這個《對話》的這個程序呢，我就把眼睛加大。

主持人：為什么？

陳平：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以一定要讓我們的員工、客戶，讓我們的政府都是通過眼睛，看到我們的內心世界，所以我會把眼睛畫大。

D：我希望呢，這個圖像，完美圖像應該再增加兩條腿，加兩條腿，像個飛毛腿一樣，現代企業是個速度經濟發展時代，所以我希望我們的企業，都能像飛毛腿一樣，能快速前進。

E：如果讓我選的話，加個耳朵。

E：多聽少說，我希望他能換一個心，換一個踏踏實實的，不要老想成就，老想成長的心，換一個踏踏實實的，對企業忠誠的心。

吳建文：給他加上幾道深深的皺紋，因為我覺得一個完美的企業，必定是具有時代感的，他必須是要在老百勝的口碑中，一起磨礪和鍛煉出來的。

G：我想把一個完美企業，他這個人的肩膀上，加上兩條軌道，這樣的話他就會變成一列火車。我想一個完美的企業，應該是一輛飛馳的火車，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趕上它發展的步伐，但是你可以在正確的站臺上，等待他的到來。

H：我希望他能有鷹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和一顆永遠奔騰的心。

I：我希望完美企業的形象，能夠是在他們的頭腦中，再加一個小頭腦，那就是我們的大學生，希望能夠協助伴隨我們的成長。

J：我想這個完美的企業應該在那個，并不是針對那個，應該是在他的頭上，加一個緊箍咒，應該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就是說要有很強的社會責任心。

多么精彩的對話??！這期也是由我主導的，已過去14年了，但記憶猶新。它不是一般人的對話，也不是嘩眾取寵的對話，而是迅速崛起的中國企業領袖和名校優秀大學生富有哲思的對話，是能贏在人心的對話。

如今又是畢業季，作為追夢人，站在“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交匯的歷史性節點，我們需要以“不畏浮云遮望眼”的高度和“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氣度，以“亂云飛渡仍從容”的鎮定和“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毅力，在肩負時代重任時行勝于言，在真刀真槍的實干中成就一番事業！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對話》依舊。知否，知否？應是此“對”非彼“對”。七月就在這“雨暗初疑夜，風回忽報晴”中拉開了序幕，一會兒是破冰融冰之旅的《青春照亮未來》，一會兒是《天下糧倉》，還有《匯率改革改變了誰》，亦有《對話新社會階層》，這接二連三的《對話》夢不斷交替上演著。不經意，在《對話》從導時間已過去十多年了，但參與導演制作過的60多期節目也算是給曾是電視人的我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當下不做《對話》節目了，但人生的對話卻仍然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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