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大河

傍晚時分，冷風一個勁兒地敲打著窗戶，我的心里亂糟糟的，不知怎的又想去看黃河了。想去就立馬行動。我邀上朋友驅車前往位于洛陽市新安縣的鷹嘴山風景區。

朋友說，山上風大，不妨到山下去看看黃河。

在山下看黃河別有一番風味。黃河在晚霞的映襯下閃著耀眼的金光，一陣風吹過，河面波光粼粼，猶如無數條小魚在游動。

綿延不斷的山峰還有些光禿禿的，一個個像剛剛被女媧用泥漿潑過似的，紅中帶白，灰中透青，黃中嵌綠。

山間的石頭被泥土包裹著，石縫中荊棘的根須緊緊地抱在一起，似青筋一根一根地鼓起，紅色的泥土一層一層地疊加在一起，如血液一般順著這些青筋在山體間流淌。我們攀緣著走到石縫處，透過縫隙，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幼小生命在用力撐破石縫間的土層。野草倔強地在冷風中舞動，它們時而打著哈欠，時而伸個懶腰，像一個個健壯的青年在黃河邊奔跑。

此時，夜幕已垂下。正當我們驚嘆夜幕下的大河之美時，一只雄鷹突然從水中一躍而起，翅膀拍打出的浪花如彩色的絲綢直掛云霄。抬頭看時，才發現雄鷹的雙腳緊緊地抓著一條黃河大鯉魚。它“嘎——嘎——嘎——”地叫著在高空盤旋，金燦燦的翅膀在余暉中滑翔，從180度到90度再到270度的角度，疾飛，側翻，令人驚嘆。隨后，這只雄鷹伸著長長的脖子，像箭一般沖著我們飛來，“呼——”的一下又從我們頭頂飛過，嚇得我們趕緊躲到車里。誰知它卻飛回來圍著我們的車子“嘎——嘎——嘎——”地叫。朋友說：“莫非它想讓我們去看什么？”當我發動車子后，這只雄鷹迅速朝前面飛去，我們順著它飛翔的方向一直把車開到小浪底水利樞紐的壩底。

這里有數不清的水鳥在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比賽，如百萬雄師橫渡黃河，它們排兵布陣，等待領頭的鳥兒發號施令。給我們帶路的那只雄鷹在空中一聲長鳴，這些水鳥開始你追我趕地在水上飛舞，它們用鋒利的爪子在水上劃出一道道波紋，像眾多飛機在空中表演時噴出的彩帶，又像夜空中滑落的流星；有的“淘氣包”為了追趕一條魚兒，中途還會做個“犯規”動作，它按住另一只鳥兒的頭往水里鉆；有的鳥兒扎個猛子就能捉到一條小魚，其他的鳥兒趁其不備過來搶奪，一不小心小魚就被強悍的鳥兒搶走；有的鳥兒還會騎在另一只鳥兒的背上在水上漫步，扇動著翅膀跳著“芭蕾舞”，驕傲地宣告勝利的誓言。岸邊，水鳥黑壓壓一片，站在水岸邊的草叢中當起了觀眾。如果不細看，還以為是石頭和水草。

風呼呼地吹著，黃河水伴著若隱若現的星光，穿過一座座山向東流去。

聞著淡淡的夜來香，不知怎的，我的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想去觸摸黃河，擁抱黃河。蒼穹之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蔽覇柵笥眩骸澳阏f現在的黃河像什么？”她想了一下說：“像琴弦?！蔽艺f：“何不扣弦而歌？”于是，我把雙手放入水中，聽著朋友吟唱的《將進酒》，我的指尖時而在水中滑動，時而在水中拍打。當朋友唱到高潮處，我的雙手已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情急之下，我順手撿起岸邊的一支竹竿，拍打著浪花?！包S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我的雙手早已不聽使喚，瘋狂地用竹竿拍打浪花，也許是黃河被拍疼了，一個巨浪沖向我，憤怒地把竹竿“奪走”，我一個趔趄，差一點兒被拽入水中。

見此情景，朋友的歌聲戛然而止，沖我大聲吆喝道：“你瘋了嗎？是不是被黃河水灌醉了！”我怔怔地呆在那里，早已分不清哪里是浪，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我盯著黃河的波濤往縱深處看，似乎看到一只孔雀在水里盯著我，它絲滑的湛藍色羽毛讓人禁不住想去撫摸。它羽毛上一圈一圈的光暈，像是眼睛一眨一眨的，一陣風吹過，孔雀的羽毛徐徐張開，仿佛著了魔似的，越張越大，越張越大，大到根本看不到邊界。滿天星斗在它的羽毛上抖動、飛舞，飛舞、抖動……我的頭暈極了，仿佛看到一個超級黑洞吞噬著這只孔雀……我“啊——”地一聲癱坐到地上。朋友擔憂地說：“你真的著魔了！趕緊走吧，再不走黃河的波濤就把你吞進去了！”她強拉著我逃到車上。

在車上，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真的被夜幕下的大河吞沒。我快速踩下油門，車輪在邙山腳下盤旋上升，小浪底的洪波如潮汐般涌起，和天上的銀河連接在一起，我不知道這個重約60萬億億噸的地球將把我們載向何方……

作者簡介：王笑天，洛陽市孟津區作協副主席。